即便是纪芙如此任性的说话。
柳氏也不斥责纪芙,只是委婉的劝:“都是一家人,舅母总不好偏心,再说了,阿妩是你姐姐,你怎能这这般叫她。”
纪芙自小被娇惯坏了,自觉压纪青妩一头,见不得这种一视同仁的分配,只搂着郑氏的胳膊撒娇:“舅母,您是我的舅母,怎能偏心别人呢。”
她这话说的,倒像是自己受了什么委屈似的。
柳氏对郑氏笑道:“阿芙被我养的骄纵了些,这些年来你也疼她,她这是同姐姐争宠呢。”
郑氏瞧着纪芙这个从小疼到大的侄女,到底还是更亲近一些:“回头等舅母带你出去玩,再给你买旁的。”
纪芙这开心的凑到郑氏面前说些好听的话,几人亲亲热热的,倒把纪青妩晾在了一边。
期间纪芙还不忘挑衅的看向纪青妩,好似在这儿争赢是多么值得炫耀的事情。
因纪芙在这儿,柳氏也不好再同郑氏说亲事相关的事情,只留了郑氏和纪青妩在正房用了饭。
饭后纪青妩回了自己的屋,郑氏则是由柳氏亲自送到了客房。
郑氏娘家无权,可家里是当地有名的大商,柳氏的兄长如今在地方的的官职就是郑氏拿钱捐来的,虽名声不那么好听,但比起外强中干的忠毅伯府,柳氏这个兄嫂可以说富的流油,上好成色的白玉镯一连送出两个,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晚上,忠毅伯纪文宣应酬回来,柳氏将白日里的事同他说了一通。
又道:“若是阿妩嫁过去,可是享不尽的福分,有了这层关系,还能少了府上的好处?”
柳氏的兄长想要再往上爬需要门路,而忠毅伯府这边还有些门路但没有银钱。如今柳氏的兄长升官如此迅速,就是使了大量的银子走了忠毅伯府的门路。
若是纪青妩嫁到柳家,忠毅伯不仅可以省了一大笔用来称面子的嫁妆,还能借着打点的名义堂而皇之的将聘礼收下。
纪文宣想了想,觉得这亲事稳赚不赔。
却又装模作样道:“柳娘,你就这么帮着我赚你娘家兄弟的便宜?”
柳氏嗔怪:“先前我帮阿妩相看的那家,你又不许。”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她不仅要维持伯府的体面,节时往来的人情,偶尔举办宴会的花销,将来女儿的嫁妆和为儿子前程打点的费用……哪样一不需要大笔的银子。
忠毅伯府传到纪文宣这儿早就是个空架子,纪文宣又没本事,仅靠那点俸禄支撑府里的花销根本就是捉襟见肘,虽有点儿求人办事的门路,却也是看在先辈的旧情份上,还得要花银子应酬看人脸色,并不那么好用。
以纪青妩的容色,若是能嫁个极有权势的,帮衬一下府里是再好不过了。
纪文宣知道她埋怨自己,叹气:“不是我不许,世家的人最看中名声,若是叫人知道你把先室留下的嫡女嫁给那样一个名声的鳏夫,传出去恐怕对府上影响不好,耽误恒儿他们的前程。 ”
但,顶级勋贵世家的适龄子弟,选正头夫人更看中家世才学,更心仪那些书香名门,又怎会瞧的上他们落魄的忠毅伯府。
柳氏心中也知道他的考量,这才退而求其次,想用纪青妩和娘家那边多换些好处。
……
第二日,纪青妩因要陪着郑氏出门逛街,用了早饭之后又回房间由玲珑服侍着换衣梳妆。
她正琢磨该如何叫郑氏打消结亲的念头。
若是此次她真按照柳氏的意愿订亲,那将来怕是要被柳氏拿捏死了,哪怕那梦不是真的,想明白缘故的纪青妩也决计不能应下这门亲事。
这时,丫头棠儿急匆匆跑过来:“娘子,二娘子找过来了。”
纪青妩挑了挑眉:“她今天怎不去上学?”
棠儿刚喘匀气,还没等说话。
便听到隔壁纪芙不耐烦道:“她怎么还不出来?”
纪芙原本还要过几日才休沐,只不过今日听说纪青妩要陪着郑氏去逛街,当场就同柳氏耍脾气说什么也要跟来,先前郑氏待她就大方,如今能带的出去的许多头面首饰都是郑氏买给她的,如今见纪青妩也要跟着郑氏去逛,又哪能见她白白捡便宜。
甚至昨天那第二个镯子,原本也该是给她的。
纪青妩妆点完毕,从厢房迈入堂中。
就见纪芙理所当然的向她伸出手:“镯子给我。”
纪青妩连眼皮都懒得掀:“你自己不是有了,这是舅母给我的。”
早就打定了注意,纪芙又哪能罢休:“那是我舅母,和你又有什么关系,不过是瞧着你站那可怜,施舍你罢了,你若不在这两个镯子都就是我的。”
那样水透的一对儿镯子,若是都戴在她腕上,该有多好看。
纪芙越看纪青妩越不顺眼。
纪青妩只觉她无理取闹,遂直接把话说开:“你舅母此次是来相看的,若是你有嫁到柳府的意思,那这个镯子就归你。”
纪芙如今十四,还有一年就及笄了,虽是骄纵但也晓得婚嫁之事,她愣闻言愣了一下,却仍是嘴硬:“你就算嫁给表哥,舅母也是最疼我的。”
纪青妩笑笑,没说话。
纪芙被她这模样惹的腾地一下火起:“纪青妩,你得意什么,你就算嫁给柳表哥又有什么了不起的,舅母家不过是个商户,舅舅一家的升迁将来还不是要等着父亲的门路奔走,柳家不过是我们府上的钱袋子罢了!”
“纪芙!”
只是她话刚落音,便好像听到了自己母亲恼怒的声音。
她有些呆滞的回过头,便看见郑氏和柳氏一同站她的身后。
郑氏看着自己从小疼到大的侄女儿,虽说她和忠毅伯往来是因为走门路的金钱关系,可她对这个小侄女的疼爱也不是作假,都说女儿是小棉袄,可别人的女儿却是喂不熟的白眼狼。
柳氏恨恨的走上前,抬手想要打纪芙一巴掌,可看着她吓得眼泪汪汪的样子,终究还是没能下得去手。
她就这一个女儿,自小如珠如宝似的宠着。
柳氏同郑氏赔罪:“嫂嫂,小孩子说话不当真的,你别和她一般见识,她骄纵惯了,我今后会好好管教她的。”
郑氏目睹了全程,还有什么不明白,纪芙这个年纪的女娘又能懂些什么,她那些话定然是听多了忠毅伯和柳氏私下里对自己的说辞,才会就这样脱口而出。
偏这柳氏连个态度也不肯给,一昧的护着自己这“宝贝”女儿。
思及此,郑氏脸色已然是青黑,她摆手:“不必了,我看以后她也不用叫我舅母了,只叫我钱袋子罢。”
话说完,也不顾柳氏的劝阻,回头领了家仆从忠毅伯府收拾了东西就走,原本是打算小住几日的,这会儿倒是直接搬出去住了客栈,大有不再往来的意思。
纪青妩的亲事也因此没了后续。
事后,忠毅伯纪文宣回府,得知了这件事,气的连连骂柳氏愚妇,又把纪芙关了一个月禁闭管教。
甚至连纪青妩也被柳氏叫过去斥责:“你一个做姐姐的,怎能由着阿芙说出那种话来。”
纪青妩无奈:“母亲您也看到了,我什么都没说,又怎能预料到二娘子突然会说出那种话。”
柳氏自知理亏,心知纪青妩说的也没错,便暂时按捺下火气。
想起那门黄了的亲事,她缓了缓,又道:“阿妩,你也知道咱府里的情况,你的亲事,不是母亲不帮你着想,只是稍好些的勋贵世家实在高攀不上,书香世家出来做官的又瞧不上我们这样的世家……若是选个稍差一些,不仅辱没我们忠毅伯门楣,也是委屈了你。”
“原本你同我那侄子本是极好的姻缘,不过如今你和阿芙这一闹,多半是黄了。”
柳氏的意思,纪青妩听懂了。
——你别怨我不给你议亲,这是你和纪芙吵架闹黄的。
纪青妩原本就没指望她,更怕她和梦里一样将来把自己卖给个喜欢搞虐待的老鳏夫,闻言连忙点头:“劳烦母亲操心,女儿晓得母亲的难处,婚姻乃人生大事,本就不急于一时,女儿还想在父亲和母亲膝下多侍奉一些时日。”
柳氏未曾料到她如此乖巧懂事,本想敲打的话竟没能说出口,话到嘴边变成了一句干巴巴的:“好孩子,我回头再给你挑门好亲事。”
只看着纪青妩离去的背影,柳氏不免想起被关禁闭纪芙,心中顿时又憋闷起来。
柳氏的话,纪青妩不敢尽信。
忠毅伯的情况诚然如柳氏所说的那样,可若是她肯费心为纪青妩争取一下,未尝没有更好的选择。
纪芙和纪青妩相差不过两岁,能与纪青妩说亲的好人家,也可以说与纪芙。
柳氏这般不过是留了余地,在府中资源有限的情况下,生怕纪青妩占了纪芙的好姻缘,把资源和将来更好的选择都留给纪芙。
纪青妩和柳氏所说的话,也不过是权宜之计。
她觉得还是得自己想办法找门靠谱的亲事。
当朝民风相对开放,一些寻常的宴会上,节日里,乃至大街上,男女因缘际会看对眼,男方去女方家里提亲,是常有的事情。
坊间更是流传着平民女子嫁入高门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佳话。
纪青妩认为,自己府上虽然落魄,可身份相较于平民女子应当有些优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