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镇。
又叫梨镇、离镇。
这个小镇犹如名字那般,充满悲欢离合,古时是边塞,是生离死别。
现今多是爱憎离别。
叶晞身在其中,也和很多人一样,父母早年外出务工,她算留守儿童。
不过比旁人强了点,十岁那年有了妈妈的怀抱。
长大成人后,兜兜转转又回到了礼镇。
继承衣钵,开了家私房菜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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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的礼镇,清晨微凉。
正在卸货的叶晞却热把外套脱了下来,随意的挂在车窗,抬手撩起额间碎发。
机车轰鸣声停在她的面前。
周乐摘下纯装饰遮不到一点阳光的墨镜,揶揄的问她:“老叶,对面那家养生馆,今天还是不去?”
叶晞头也不抬,搬着新鲜时蔬进店,回来时见周乐欠揍得笑。
不客气,也不犹豫的拒绝:“没空。”
叶晞和周乐是小学同学,也是小镇上为数不多的年轻人。
哦,原住民的年轻人。
现在外来的年轻人并不少了。
因为礼镇经过多年改革,如今已经变成旅游乡镇,周乐家从小就富裕,父母依旧在外,周乐开家民宿,生意很是不错。
所以她闲,闲来多次邀请叶晞去玩。
叶晞去过,但更多的是拒绝。
这次也不例外,也不觉得有任何问题。
周乐也不觉得,还笑嘻嘻的说:“叶老板不能总是忙着挣钱,要懂得享受生活啊。”
“养生馆的按摩师个个都漂亮,其中有个人最有韵味,眼睛活的像能说话,叫何…”
“何什么来着?”
“算了不管,总之手法都不错。”
“你真不去?”
“我忙,你看不出来?”
叶晞放下手里的食材,拧着眉对周乐,周乐却看愣了,一时间忘记回答。
因为叶晞长得不赖,甚至是挺好看的。浓眉大眼,认真起来的时候眼眸深邃,可以说是非常标志。
只是总有股淡而忧伤的感觉,平常容易被人忽略,有情绪时,一下子就有了美感。
就是这情绪说没就没,周乐愣神的时候,叶晞把最后一箱食材搬进去了。
她的视线落在叶晞的侧脸,又向下,看着她有些泛白的手指。
以及顺着小拇指到手腕的疤痕。
叶晞明显要更忙了,周乐下车帮她,也更直接的问:“前几天给你介绍的女孩怎么样?”
“应该是你喜欢的类型。”
叶晞停下脚步,转回头认真的说:“不太行。”又要从她手里接过箱子,但周乐不肯,错开身,又等她回答似的注视着。
叶晞才说:“我没感觉。”
“那你要什么感觉?”
叶晞:“…不知道。”说完她又怔了一瞬,一直看着她的周乐自然察觉,见她是看对面,也看过去。
对面是养生馆,周乐去过,认识几个人。
见对面站着的人,不留情的说:“那人好像结婚了,孩子八岁,是个女孩。”
“不过她手法挺好,我下次去还准备找她。”
“哦。”
“哦是什么?喜欢这样的姐款,还是…你也准备找她按摩?”
“都不是,我要忙了。”
叶晞收回视线,没再看对面,更不看对面又缓缓走出来的女人。
倒是周乐激动的拍了下大腿说着:“哎哟,后面出来那个,就是我说特有韵味那姐!”
可等她一回神,叶晞已经换好衣服,在案板忙碌。
好像什么都没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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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私房菜馆只有叶晞一个人工作。
周乐也劝过几次她,找人帮忙,或者是旺季的时候找个临时工。
叶晞不肯。
被周乐劝烦了才说:“别人做不好。”
私房菜馆的菜单周乐简直倒背如流,就那几样。
样式也简单,蛋炒饭和几样小炒,荤的也就一个卤排骨。
有什么做不好的?
她不理解,但尊重。
尤其是简单至极的蛋炒饭,叶晞做的味道就是整个小镇最好吃的。
流连忘返不至于,不过是蛋炒饭而已,但想到这一口的时候,周乐只想吃叶晞炒的。
“大家都在发展外卖,你也不试试?”
“我真要忙了。”
叶晞正在洗菜,睨了周乐一眼,又见她表情受伤。
觉得自己好像有些过分了。
小镇老龄化严重,尽管这几年来来往往的人不少,但叶晞能说上话的人并不多。
同理,周乐也是。
除了自己外,可能也就是在林市工作,偶尔回来小住的女朋友能聊聊天。
不过最近她女朋友没空,这人就更闲了。
“要不你还是去对面吧。”
叶晞面无表情的说,但说完又撇了一眼对面。
对面的女人也在看她。
眼里有股说不清的东西。
叶晞却坦荡。
回视过去,又低头听周乐说话。
“你也知道我们这里,说开放吧,臭鱼烂虾怎么乱搞都有,说闭塞吧...同性婚姻提案早都通过了,刘佳她爸妈怎么就还是不同意?”
“还是闭塞,或者说迂腐。”
周乐下了定论,又笑着摇头:“或许我说的还是不准确。”
“是看不上我才对。”
刘佳,就是周乐远在林市工作的女朋友。
礼镇就这么大,也只有一所小学。
叶晞跟她还有周乐都是小学同学,不过十岁那年叶晞离开,周乐从小就重感情,哭的稀里哗啦。
刘佳可能从小就对她差一些。
毕竟三个人的友情,总是出现这样的情况。
后来。
据周乐说,高中刘佳跟她表白,两人就在一起了。
叶晞听说的时候,心理判定:刘佳早熟。
可能十岁就有萌芽了。
她那时候对周乐也真好,策划两人考入同一所大学。
可惜,周乐成绩还是没上去,在礼镇最靠近林市的边缘读了个三本。
刘佳则去了林大。
差距就这样开始了。
如今工作几年的刘佳更是不同了。
“老叶,你还是去了更好的云州大学呢,怎么我俩就没差距?没代沟?没…”
周乐突然怨气横生,叶晞不知道如何解释,最后只能说:“人和人不同。”
“对。人和人不同。”
“我也走了,回店里了。”
周乐戴上墨镜。
这会儿太阳出来些,总算是有点用处,龇牙笑着离开了。
留下叶晞有一瞬茫然。
人和人确实不同,变得也快。
前一秒周乐还含有怨气,后一秒就骑着摩托车和对面那个,她说有八岁孩子的妈妈打招呼。
许是真熟了,那人看她和周乐一直聊天,还对她笑了笑。
叶晞同样回以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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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私房菜经营了两年多,是和礼镇旅游业态同步发展的。
受用固定,每日所需食材固定。
大单很少。
也没那么需要,因为叶晞一个人忙不过来。
但最近有点不一样。
对面养生馆开了两个月,来来回回也有人吃饭,也有人谈起能不能预定午餐,会有人来取。
叶晞没答应。
私房菜是叶晞妈妈留下来的,她想守着。
当然,也需要养活自己。
但门市房就是自家的,她不需要太多费用,现在的收益稳定,能够支撑她日常所需。
没必要把事情搞的复杂。
只是简单机械的工作就很好。
一天忙碌结束,叶晞还会在店里发呆。
今天也是一样,几张桌子收好,叶晞就开始放空。
深夜的小镇安静,让她非常舒适。
发过呆就往楼上去。
她住二楼,大小适中,还做了特殊隔音。
重新装修过的楼梯没有小时候的咯吱声,但叶晞还是踩的很轻。
所以门被敲响的声音格外明显。
叶晞抿了抿唇,而后匆匆下楼,站定后淡声和倚靠在门边的人说:“只有蛋炒饭了。”
“那就要蛋炒饭。”
说话的声音带着朦胧醉意,叶晞抬眼看过去,见她微扬的眼尾正泛红,白日里穿着的梅花旗袍,解开了两粒扣子。
叶晞就看了一眼,低头轻嗯,去做蛋炒饭了。
她不刻意听,但碰撞的座椅声还是吸引了她。
耳尖微动,翻炒的动作快了几分。
“吃吧。”
“十五块,扫码付就行。”
叶晞不太想陪着。
因为结束了一天的工作,身上的味道并不好闻,她想快点去洗澡。
但坐着的人却慢吞吞,吃的慢,扫码慢,哪里都慢。
慢的叶晞更急。
但她又不能催。
哪有催顾客的道理?
叶晞只好坐在角落里面等。
等了二十分钟,一盘蛋炒饭才下去一半,同时,没关的窗户被风吹响。
要下雨了。
“我要关门了。”
关好窗户,叶晞还是催了声,但坐着的人仍然不急,轻轻闭眼,慢条斯理的解扣子。
快解到胸口了才说:“吃撑了,我歇会儿。”
叶晞没理由不让歇,毕竟收了钱。
所以安安静静的等。
但坐着的人不安静。
或者说,不安分。
她走到了收银台,高度正好到她胸口,倚着对叶晞笑道:“今天周乐又约你去我那里了?”
她有双桃花眼,笑起来特别好看,又水汪汪的深情。
可惜叶晞只看了一眼,便低垂下眼,用着对周乐一样的语气说:“约了。”
对面的人也不问她为什么不去,而是低声喊她:“小晞。”
“叶晞。”
“…什么?”
“我.叫.叶.晞。”
叶晞一字一句的说了遍自己的名字,对面的人怔了怔,而后笑了起来。
长得好看的人笑起来只会更美。
叶晞语言匮乏,但不妨碍她欣赏这样的美,不过很单纯,又很礼貌的也笑了笑。
“叶晞,你好。”
“我叫何瑾澜。”
“对面养生馆的老板。”
何瑾澜不知道什么时候系好了扣子,只是还倚靠在收银台前。
很显然,旗袍的款式系紧扣子会更能显出体态,娇柔又妩媚。
海藻般的发被她撩起,笑容更深,眼神纯粹的好像她没做过类似的事。
也是。
上次比现在过分。
扣子都是解开的,还刻意深情的问叶晞:“需要按摩服务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