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得，好吗？
何瑾澜不知道怎样来定义这份好。
如果是脱离入不敷出，茫然无措的状况，她算好。
能够再次看到叶晞，就在她的身边生活，也算好。
唯独不好的，是她没办法靠近叶晞。
甚至是这样被推开，都带有那么一丝难堪的不好。
所以她绷紧了唇，试图让自己看起来轻松一些，至少在叶晞的注视下。
可发出声音却有些难。
无论是好，还是不好。
都很难。
谁都不吭声，仿佛是在对峙。
还是叶晞有点想逃离这种状况，逃离跟何瑾澜拉扯的状况。
她说这话，算是逞口舌之快。
毕竟如果真的过那么好，何瑾澜也不至于在养生馆开夜当晚就敲响她的门。
更不会这样主动投怀送抱。
也不会吃她这口，不算回头草的，回头草。
她们之间，就没真正的开始过。
所以最好谁也别难堪。
“抱歉。”
“我说话过了。”
“你别在意，我现在送你下楼。”
三句话，表明了叶晞的态度。
叶晞在告诉何瑾澜，什么都没发生。
她没做，她没问。
她们可以继续做对门的邻居。
熟悉彼此身体任何位置，却不能好好说话的邻居。
可何瑾澜不想。
几年了，她受够了没有叶晞的日子。
可每每想到缘由，却都心疼的，想要抓烂自己。
因为无论重复多少次，她都会一如既往的这样选择。
离开叶晞，好过两相看厌。
现在至少，她只是找不到入口。
“叶晞。”
走在叶晞身后的何瑾澜突然叫住了她，也停下了仿佛提线木偶似的步伐。
叶晞微微侧身，等她说些什么。
呼吸轻微，却让何瑾澜好几次抓紧了自己的手。
和叶晞走到一起的开端，是小巷深处的一次意外，是某次她醉酒后的撩拨，是叶晞喘息着，把她抱在怀里。
那种力道，自始至终都让何瑾澜忘不掉。
也不想忘记。
因为从来没有人，给过她那么矛盾的情绪。
明明很贪心，却温柔到了极致，恨不得揉碎，又恨不得含在嘴里。
矛盾的让何瑾澜念念不完。
“我会重新喊你的名字。”
深夜又昏暗的楼梯上，何瑾澜穿着那件本该整洁，却变得褶皱的旗袍微微倾身，在叶晞的面前。
一字一句的说着，又在确定什么似的喊：“叶晞。”
不是几年前的感觉，也不是重逢时的感觉。
是一种崭新的，让叶晞捉摸不透的感觉。
转瞬即逝。
回过神的时候，只剩下何瑾澜的背影。
----------
几天后，是叶晞要去进货的时间。
她起的还是像往常早，开着电卡慢腾腾的往小镇农场去。
酱焖羊肉今天开始正式售出，经过周乐的口口相传，已经预定了三份。
叶晞做菜向来舍得放料，一斤酱焖羊肉售价78元，按照小镇目前的物价来说，还算适中。
她回到店里卸了货，就开始忙。
好在早上顾客不算多，她一个人也还算能够应付的来。
到了中午，羊腿肉炖的软烂，胡萝卜和土豆洋葱也都一起下进锅里面闷着。
这道菜也算不得少见，只是她稍稍有些改良，又加了少许土豆进去。
软软糯糯，酱香十足。
叶晞还挺满意的，准备先盛出来三份放着。
盛了好，店里就来了顾客。
是常客，也是小镇的人，周乐没出五服的本家大哥---周辉。
他一进来见叶晞还没忙完，就坐在了常做的位置上，不看菜单直接点：“叶老板，来份蛋炒粉，蒜蓉空心菜，还有份卤排骨。”
刚开店那会儿，小镇上的人一声声的‘叶老板’叫的叶晞有点难为情。
因为多是长辈，或者是像周辉这样的，像是调侃叶晞。
久而久之，大家叫的顺口，她听得也顺口了些。
面对熟人，笑容也更多了，不住的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等转过身的时候，周辉又在身后问她：“这股香味是什么？有新品吗？”
叶晞店里菜品不多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但也不是她不出新的菜品。
每隔一段时间，总会出一道。
看看效果，如果不好，那么就会撤掉。
显然这次的酱焖羊肉，不会是这样的命运。
叶晞心情也不错，边忙边跟周辉说：“是啊周哥，新出的酱焖羊肉。”
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叶晞神采不太一样，周辉也笑，非常捧场：“给我来一锅！”
他一个人就点了三样，恐怕会吃不下。
所以叶晞也没打算让他真花钱捧场。
上菜的时候盛了一小份的酱焖羊肉，推到他面前：“今天刚上菜单，周哥你先尝尝，下次再捧场。”
“那行，多谢叶晞妹子！”
周辉这一声‘妹子’是想拉近和叶晞的关系。
关系算熟，叶晞也笑了笑说：“不谢。”
才转身继续招待其他顾客，不多时店里就闯进了一个风风火火的女孩，撞开了挂在门上的遮阳帘，憨笑着对叶晞说：“叶老板，五份份蛋炒粉，两份酱焖羊肉。”
“可以在一点的时候做好吗？”
叶晞斟酌着看一圈店里，最后视线定在门口的女孩身上。
女孩看着最多二十岁，短发及耳，眼睛圆润的有些过分，脸颊肉嘟嘟的。
挺可爱。
如果不是对面养生馆的就更可爱了。
但生意是要做的。
她轻声说着：“不能精准到一点，但我会尽量。”
不想招人是觉得人际关系麻烦，每天定量是为了她能够更快的结束工作。
今天很好。
五份酱焖羊肉都被订出去了。
私房菜馆人来人往，叶晞记不得周辉是什么时候走的，她收了餐桌，也开始认认真真的考虑招服务生的问题。
这小半年店铺的收益蒸蒸日上，她其实早也想过招服务生。
只是实在没合适的。
小镇上的人她几乎都熟悉，压根就没有合眼缘的。
但非要说，可能也不是没有。
刚刚那个小女孩，就让她觉得不错。
笑起来暖暖的，小圆脸看起来也舒服。
可她也不至于去挖墙脚。
还是挖何瑾澜的墙角。
一周安安静静的过来，叶晞已经快要忘记了那晚在楼梯上的对峙。
小镇就这样。
叶晞也很认可周乐的话，是闭塞的。
闭塞到同性婚姻通过却没人认可，单雌生育更像是个笑话。
尽管发展了旅游业态，外来人越来越多。
也无法改变现状。
就像有些人不理解，叶晞也一样不理解那些人。
她没招谁惹谁。
不过就是喜欢女人而已。
她又没去拆散谁。
也不能拆散谁。
但身处其中，她不受控制的被融合。
就好像姥姥还在世的时候，她们会关了店门就睡觉，清晨早早起床又是忙碌平静的一天。
生活似乎没多大的意外，就算有。
叶晞也只想尽力纠正。
-------
因为刘佳休假回来，平时总会要刷刷存在感的周乐，已经几天没来过叶晞店里了。
作为回到小镇后接触最多的人，叶晞对此也稍有不适。
常年处于异地恋的两人，见面次数不多不少，叶晞十分理解这份人之常情。
并且，周乐之前说的三人聚聚这事，她也没太当回事。
毕竟篝火晚会那晚已经勉强算是聚了。
但今天闲暇的时间，周乐却打来了电话。
电话那头吵闹，叶晞接通后，没听到周乐的声音，倒是听到了砍价的声音，像在菜市场。
接着又是刘佳不大不小的声音问周乐：“你给叶晞打电话？”
“昂，找叶晞晚上一起吃火锅。”
刘佳再没吭声，周乐又在电话里面重复：“叶晞，晚上来我家吃火锅！”
“不去了。”
叶晞几乎没犹豫的就说出这话来。
一方面是她有点眼色。
另一方面是她今天有事情。
她要去参加一个老朋友的婚礼。
把事情对周乐说了，周乐不太情愿的嘟囔了一句：“这么巧嘛？”
就是这么巧。
叶晞参加婚礼的地方还在林市，开车需要近两个小时，她连店门都关的比平时早。
“叶晞既然有事，就让她去忙。”
“我们喊雯雯一起吃好了。”
电话挂断前，叶晞无意间听到了刘佳的话。
心想着，今天要参加婚礼。
恐怕也算是件好事。
------
叶晞结婚的这位老朋友名叫邢冬，是很多年前她在云州时认识的，邢冬这人性格外放，行事作风不拘小节，帮过叶晞不少，甚至私房菜馆开业的时候，还特意从林市过来一次。
结婚对象是她的青梅，学生时代暗藏心意，多年后相遇干柴烈火。
叶晞去年在她的朋友圈看到官宣，大半年的时间，两人就修成正果。
门口放着的婚纱照，十分甜蜜。
叶晞看着照片笑了笑，才往里面走去。
她来的晚，进去的时候婚礼已经结束了，邢冬正跟妻子挨桌敬酒。
见了她把她往附近的桌边一塞：“坐这，熟人多点。”
能来参加婚礼的叶晞，也不是没想过会见到熟人。
可也没想到，离她最近的人，还有隔一个的那人这么熟。
最近的人是从前在酒吧的调酒师。
坐她旁边的…
是何瑾澜。
几年过去，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都变得有些生疏，但却更能寒暄，能瞎起哄。
这不，叶晞刚坐下，对面一个寸头女孩笑嘻嘻说：“呦，郑晨你没想到，叶晞和何姐给你围中间了吧？”
“从前都是你怎么挤也挤不进去。”
叶晞闻言偏头，看了看三人坐的位置。
其他不明就里的人都在笑，郑晨也笑，只是笑的稍有尴尬，看了看身边坐着的两人眼神就错过去了。
这下，何瑾澜微微低垂的眼，紧绷后仰，躲避的身姿。
被叶晞看了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