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晞。”
重逢之后,叶晞很少在何瑾澜的身上见到这样的笑,更是很少这样喊她的名字。
上一次。
还是那晚在楼梯分开的时候。
语气自然随意,看透一切。
叶晞不知道这份看透,到底有没有她,还是独属于何瑾澜自己的看透。
但她都不想继续和何瑾澜面对面。
她轻轻点头,示意她听到了,然后迈开步子就往对面走。
帮忙送过来这一趟,也就是五六分钟的时间,正巧,店里有人走进去。
看样子是游客,叶晞不想错过。
脚步在加快,却在路过何瑾澜的时候被拉住了手腕。
叶晞没第一时间甩开何瑾澜的手,而是顺着何瑾澜的视线看过去,店铺里已经道过歉红着眼的夏思敏也看过来,但又很快转过了头。
何瑾澜捕捉到了这一幕,明白自己想多了,又嘴角含笑问叶晞: “你过来,是帮忙送餐的?”
叶晞道:“是,你们点菜的量太大了,所以我帮忙送过来。”
“那,也可以分两次的。”
“什么?”
“我说,可以分两次,取餐的。”
何瑾澜的话有几分咬牙切齿,明显是听懂了其中含义,是点点那么多的餐,一个人很难拿回去,所以她才来这么一趟的。
这样的事实让何瑾澜莫名的情绪更浓,抓叶晞的说也用了几分力气。
却让叶晞稍稍松了口气,因为终于不用再纠结上一个话题。
何瑾澜这么觉得,那就这么觉得吧。
“都是顾客,而且你店里新来的技师。”
“还…挺可爱的。”
叶晞坦诚的说,试图把何瑾澜从失态中拽出来。
拽,是拽出来了的。
不过松开她指尖的瞬间,何瑾澜眼底的那一团明显的迷惘,还是烧到了叶晞身上。
她来不及细想,游客来了不止两三个人,她要去忙了。
闲下来的时候已经是三点多,叶晞拧开了一瓶可乐,坐在窗边,不受控制的想刚刚的窘迫,一种怕被何瑾澜看透的窘迫。
就跟很多年前,叶晞强势命令何瑾澜,不许让人给她点烟之后,心里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她开始变得贪心。
也就是二十出头的年纪,面对喜欢的人,叶晞怎么可能不冲动呢?
她很冲动,所以开始对何瑾澜的生活渗透,差点暴露自己的内心。
那是一个冬天,当时叶晞实习工作渐入佳境,下班早了些,兼职后就和何瑾澜一起下班回租住的房子。
天气冷的不像话,她把何瑾澜的手往自己的衣兜里面放,暖着她的手,表露自己的心思。
她想在何瑾澜身边独特,所以在人人都喊她何姐的时候,她对何瑾澜说:“我不想和她们一样了,我要叫你澜姐。”
然后停下脚步,歪头问何瑾澜:“行不行?”
又无声的捏紧她的手,等她的回答。
她当时另一手拿着给何瑾澜买热奶茶,等了几秒钟见她不回答,就急吼吼的往身后放。
好像何瑾澜不答应叶晞就不给她了似的,很幼稚。
何瑾澜的性格好或许就好在这里,她在叶晞的衣兜里面轻捏了两下,好像在安抚她似的说:“可以啊,妹妹。”
叶晞红着脸得寸进尺:“那你叫了我妹妹,就不许叫别人。”
“尤其是…郝妍。”
“你总叫她好妹妹,还…”
“跟她聊天最多。”
后面这句话声音小的很,叶晞根本不确定何瑾澜听没听到。
但走了一会儿之后,她突然就听到何瑾澜说:“小晞,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真的…很像吃醋!”
叶晞喜欢归喜欢,但她绝不允许被这样戳穿,所以嘴很硬:“哪有什么吃醋不吃醋的!”
“不吃醋你说这些?”
“不吃醋,下次来和我和郝妍一起聊啊。”
那时她被气疯了,没注意到何瑾澜已经把对郝妍的称呼从‘好妹妹’变成了名字郝妍,一心就为了证明不吃醋,回到租房的地方,就先拉着郝妍聊天。
何瑾澜事后吐槽她:“叶小晞,我看你更喜欢跟郝妍聊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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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七点,叶晞难得准时关门,骑着买了两个月却没什么时间骑的山地车,绕着小镇新修的公路骑行。
作为半个新手,叶晞计划五公里左右的时候休息一下。
她包裹的严实,停下来后就把装备卸下去了些,露出白净的小脸,靠近鱼塘的地方吹吹风。
有三三两两的人在散步,也有…蹲在草丛边哭的。
叶晞停下的时候没注意,现在才发觉距离过近,可能会有些尴尬。
所以她退后着…
“叶姐姐?”
呼喊中浓重的鼻音,喊的又是自己的名字,叶晞退后的动作顿住,看向哭的眼睛发红的夏思敏。
因为个子挺高,所以夏思敏缩成一团的时候也不很小,反而和她肉嘟嘟的脸有点异样的反差。
叶晞眨眨眼,琢磨着怎么开口说话,最后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没说什么。
心里却有一丁点想法。
关于夏思敏,关于养生馆写作业的女孩。
这两个年纪相仿的女孩就好像是对照组。
像夏思敏的,也像她叶晞的。
叶晞坚信,人与人之间并不容易共情,只有在相似的情况发生时,才能有那么一丁点。
可写作业的那个女孩,明明瘦弱,看起来没那么健康。
叶晞也做不到。
因为那女孩看着就像是被娇养着长大。
但夏思敏不一样,尤其是她会躲在这里哭的时,不太一样。
让叶晞鬼使神差的坐到她身边,开口询问:“怎么想到养生馆去工作?”
养生馆的前身,是一家足疗店。
原来的老板和叶晞的妈妈年纪相仿,做了很多年,算是曾经礼镇少有的富裕人家。
叶晞小时候很早就想,他们为什么不搬走?
就像叶彩那样,离开小镇去奋斗,在大城市住着。
但没有,直到不久前那位老板的儿子结婚,掏出家底来在西京买了套房子,顺便给自己和老婆买了小单间后,叶晞才明白。
他不是不搬。
他拥有,甚至在给予更好的。
“我家是岐乡的,因为礼镇这几年发展好了些,父母在这边找了工作,把我和弟弟一起接过来。”
“我职高毕业,找什么工作其实也没差,我爸说还不如跟着他们一起,下班早了还能接弟弟放学。”夏思敏越说声音越底,眼圈又红了,更不敢看叶晞。
叶晞从裤兜里面掏出一盒干瘪放了有段时间的烟,吊在嘴边,没问她生活,而是问:“你学什么的?”
翻裤兜的声音吸引了夏思敏的视线,她没先回答,而是问叶晞:“姐姐你抽烟?”
“别叫姐姐。”
“我戒烟了,就是有点没成功。”叶晞把烟拿了下去,提醒她:“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或许是某种气质干扰了叶晞,她语气稍微有些强势,夏思敏怔了怔,视线落在她拿着烟的手回答:“我学旅游的。”
叶晞收回手,笑着说:“这么巧?我也是。”
同专业话题稍微又多了些,两人正式的自我介绍了一番,夏思敏更是在知道叶晞读的是云州大学后,眼眸逐渐发亮。
她从小学习成绩不好,对待叶晞这样的好学生有滤镜,更因为礼镇岐乡离海远,对靠近大海的云州充满向往。
她眼神止不住羡慕和崇拜,小声呼喊:“姐姐真厉害!”
叶晞敲她的头,又一次强调:“不许只喊姐姐。”
“姐姐妹妹什么的,太过分了。”
夏思敏微微歪头,不那么理解。
却还是乖巧的应下:“好的,叶姐姐。”
“昂,我要回去了。”
强调有效,叶晞起身,噙着笑骑上车。
这车没办法载人,就算能…叶晞也没想带着她。
夏思敏却跟着过来。
又是像中午来取餐的时候一样,红着脸,声音很小的说着:“叶晞姐姐今天谢谢你,我会记住你的话。”
这话叶晞听起来都有点费劲。
听清楚后,哑然失笑。
夏思敏说要记住的话简单至极,但也是她琢磨了挺久,才能做到一二的事情。
不要抱怨,更不要委屈。
所做应所得。
凡事强求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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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将压顶的乌云不可忽视。
就像依靠在山地车上的人影那般。
何瑾澜盯着看,直到眼前渐渐模糊,一双手出现在她的面前,她猛地眨眼,逼到眼角不自觉的落下。
同时稚嫩软绵的少女关心的在耳畔响起:“小姨,你哭了?”
何瑾澜否认的摇头。
幸好只有右眼藏了泪,她轻轻撇去后,坚定的说:“我忘记眨眼了。”
看透什么的少女并不拆穿,懵懵懂懂的点头,又指了指被何瑾澜握在手里的手机问:“那…小姨手机的壁纸,是不是这个姐姐啊?”
话落,何瑾澜突然正言厉色:“不许叫她姐姐。”
反应大的她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她看了看少女,轻拍她的肩,看向远处的叶晞。
随后又是一声苦笑,她揉着女孩发丝,声音极轻,像是呢喃般坚定的说:“是她呀。”
因为叶晞始终是她最爱的女孩。
是她这几年最强大的动力。
更是无论怎么样,都让她想要肩并肩在一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