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朗。"江也的声音低沉，"好巧。"
"这位是..."成朗的目光在程熙身上转了一圈，突然拍了下脑门，"等等！这不会就是你那个传说中的异地小女友吧？"
程熙咽下嘴里的牛排，礼貌地笑了笑："你好，我是程熙。"
"你好，我是成朗。"成朗激动地拍了拍江也的肩膀，"原来真有这么个人！"他转头对身边的女友说，"琳琳，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我们宿舍的未解之谜！"
程熙疑惑地看向江也，发现他的耳尖已经红了。
"你好，我是林琳。"成朗的女友尴尬地打了招呼，悄悄掐了下男友的胳膊，"我们先上去了，朋友还在等。"
等两人走远，程熙忍不住问："什么未解之谜？"
江也低头切牛排，刀叉在盘子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别理他，他喝多了。"
——
楼上包厢里，成朗一进门就兴奋地拍桌子："兄弟们！惊天大新闻！我见到江也的女朋友了！"
"真的假的？"几个男生立刻围了上来，"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异地恋女友？"
"千真万确！就在楼下吃饭呢！"成朗灌了口啤酒，"长得特漂亮，气质特别好，一看就是江也喜欢的类型。"
"不是..."戴着眼镜的男生推了推镜框，"我一直以为那是江也编出来挡桃花的借口啊！你们记不记得，大二那年校花追他追得那么狠，他愣是说有女朋友，结果四年都没怎么见他和谁打过电话。"
"对对对！"另一个室友附和，"而且最诡异的是，我有次半夜起来上厕所，看见他对着手机发呆，屏幕上是个女生的照片，我凑近一看，他居然在哭..."
包厢里突然安静下来。
"所以..."林琳小声问，"他们是真的在谈恋爱？"
"看样子是。"成朗挠挠头。
——
大学四年里，对江也追求最执着的，是同专业的师妹蒋静姝。
从大一入学起，蒋静姝就对江也展开了轰轰烈烈的攻势，送早餐、陪自习、制造偶遇……几乎全校都知道她喜欢江也。后来江也以"有女朋友"为由拒绝了她，可蒋静姝没有放弃。
——异地恋分手的情侣多了去了，她不信自己等不到机会。
于是她换了策略，不再高调示爱，而是报了和江也一样的导师课，成了他的直系师妹。她开始以学术交流的名义接近他，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既不惹他反感，又能名正言顺地出现在他身边。久而久之，尽管江也从未承认过什么，但周围人几乎默认了蒋静姝和他的关系。
而此时，包厢里的气氛凝固了。
成朗的话说完后，所有人的目光都不自觉地转向了蒋静姝——今天这场饭局，本就是为了庆祝她的小组获奖而设的。
蒋静姝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手指紧紧攥着餐巾，指节泛青。她身旁的两个朋友连忙低声安慰她，可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耳边嗡嗡作响。
"太闷了，我出去透透气。"她强撑着扯出一抹笑，起身离席。
——
楼下，程熙正专注地对付着盘中的羊排。
肉质鲜嫩多汁，腌料的香气在舌尖蔓延，她吃得有些忘形，嘴角不小心沾上了酱汁。江也看着她鼓起的脸颊，忍不住轻笑："看来我还挺下饭？"
程熙抬头，嘴里还嚼着肉，含糊不清地嘟囔："好吃。"
她已经很久没吃过这么地道的宁城风味了。海城的海鲜虽鲜，但总少了些烟火气。
江也拿起餐巾，微微倾身，指尖轻轻擦过她的嘴角："要再上一份吗？"
程熙摇摇头，满足地靠在软椅上，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不用了，吃累了。"
"那一会儿出去走走？"江也试探性地问。
程熙刚要点头，却突然想起什么，猛地摇了摇头："我可能有点事，得早点回去。"
江也看着她闪躲的眼神，没再多问，只是轻声说："好，我送你。"
——
蒋静姝站在二楼的栏杆旁，死死盯着楼下那对身影。
江也的笑容、他替那个女孩擦嘴角时自然的动作、他看向她时眼底藏不住的温柔……这一切都像刀子一样扎进她的心里。
她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宁城的夜色璀璨如昼，街道上车水马龙，霓虹灯映在她苍白的脸上，映出一片不甘的阴霾。
江也看了眼时间，正是晚高峰。他转头望向程熙，发现她正盯着窗外发呆，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
车内的纯音乐轻柔舒缓，像一层薄纱，将程熙的思绪缓缓包裹。
路灯的光晕在车窗上晕开，忽明忽暗，她的视线渐渐模糊，恍惚间又回到了一个月前的那个夜晚——
医院的走廊惨白刺眼，担架的滚轮声急促刺耳，伴随着医护人员凌乱的脚步声，一下一下撞进她的耳膜。
"让一让！病人颅内出血，需要立即手术！家属请在门外等候！"
程熙被挡在手术室门外，双腿发软，整个人几乎瘫坐在地上。她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门，耳边只剩下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一下一下，震得胸腔发疼。
四个小时后，手术室的灯终于熄灭。
病床上的朱婧芸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膛的起伏。程熙颤抖着伸出手，指尖轻轻抚过母亲瘦削的脸颊，触到的是一片冰凉。
"手术很顺利，但海城这边没有专业的后续治疗团队。"医生摘下口罩，语气凝重，"建议转院到宁城，那里的医疗条件更适合她的情况。"
——
"程熙？"
江也的声音将她猛地拉回现实。
她睁开眼，发现车已经停在了小区楼下，而自己身上正盖着江也的外套。熟悉的木质香气萦绕在鼻尖，让她有一瞬间的恍惚。
"我睡着了？"她揉了揉太阳穴，声音有些哑。
"没多久。"江也解开安全带，似乎想送她上楼。
"不用了。"程熙连忙拒绝，将外套叠好放在座位上，"这么晚了，你的车出去不方便。"
她匆匆下车，没有回头，因此也没看见江也凝视着她的背影，久久未动。
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楼道里，江也才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赵叔，帮我查件事。"
夜色中，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
程熙快步上楼，迅速收拾了几件换洗衣物和洗漱用品，又匆匆下楼拦了辆出租车。
市医院的走廊比记忆中更加安静。她轻手轻脚地推开病房门，看见朱婧芸静静地躺在床上，呼吸平稳，但脸色依旧苍白得吓人。
护工杨婶正坐在一旁打盹，听见动静连忙起身。
"小程来啦？"杨婶压低声音，"刚输完液，睡得挺安稳的。"
"谢谢杨婶，您先回去休息吧。"程熙勉强笑了笑，将包放在床头柜上。
杨婶离开后，病房里彻底安静下来。程熙轻轻坐在床边，替母亲掖了掖被角。月光从窗帘的缝隙漏进来，落在朱婧芸的脸上，衬得她愈发憔悴。
程熙望着母亲出神，忽然觉得胸口发闷。
夜色深沉，她的身影渐渐被黑暗吞没，仿佛与这无边的寂静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