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霞阅读 > 其他小说 > 暴娇饲养守则 > 第一章
    盛夏。烈日犹如一把带火的长箭势如破竹划破天空,将炎热带给陆地的每一个人。

    文州大学的旁边便是白鸽广场,偶有白鸽翱翔飞过校园上空,闯入学生们拍毕业照的镜头中。

    “阿春!”头戴学士帽的白皙少年茫然回头,沈渔气喘吁吁朝他跑过来,直到停在他的面前还在不停喘着气。

    “小渔,你去哪儿了?”林堂春递给室友一张纸巾让他擦擦汗。

    “我刚刚和我爸妈说了几句话。”沈渔感激地接过纸巾,眼尖地瞟到林堂春怀里多出来的一小捧花。

    “这是?”他打趣地看向林堂春,“没想到都毕业了我们阿春的人气还是只增不减啊。”

    林堂春看看自己手上的花束,有些无奈地抿了抿嘴。

    方才沈渔不在的时候的确有一个学妹羞赧地过来朝他递了一捧花,只不过没多说什么,只是祝他毕业快乐就匆匆跑开了。

    起风了。略带潮湿热气的微风吹过少年额前的碎发,光洁的额头依稀可见,睫毛的阴影在眼下呈现出好看的扇形。

    咔嚓。相机定格在最美好的瞬间,学生们的笑容比阳光灿烂,只有林堂春的笑容有些淡淡的,笑意不达眼底,给人一种他其实并不在笑的错觉。

    拍完毕业照,周围的同学们散的散走的走,沈渔又拉着他拍了一张拍立得,“文学系毕业快乐”的红色横幅还挂在后面,在微风下不停拂动。

    林堂春有些心不在焉,眼神不经意地乱瞟,四周全是来给自家孩子拍照送花的家长,人影匆匆,可他独独没看见最想见到的那个。

    眼睫缓慢垂下,嘴角弯起一个自嘲的弧度。

    明明早就可以预料到的事情,却偏偏还要抱有幻想。林堂春独自站在人潮的正中央,明明人那么多那么热闹,嘈杂的声音像按下静音键般在他的耳中寂静。

    沈渔窥见他有些失落的神情,尽量委婉地问:“阿春,你哥哥还是没来么?”

    林堂春摇了摇头,装作不在意地拢着他:“再拍几张吧,你不是说在那个花坛面前拍照好看吗?”

    沈渔被他拉过去,也不好再说什么。

    林堂春和他在大学成为最要好的室友,他也知道林堂春没有父母,只有一个哥哥,问起这些的时候,林堂春总是欲言又止,搞得他至今都对林堂春知之甚少。

    车上。林堂春绞着手指,坐在前座的司机有些担心地频频透过镜子看他。

    “刘叔,怎么了?”他率先开口,像是给了刘叔一个台阶下。

    刘叔终于找到话语的缺口填了进去:“奥,没什么事儿。少爷毕业快乐啊,周总今天实在是太忙了,这才没来得及去看你。”

    能有多忙呢?林堂春恍惚地想,连送一束花的时间都没有吗?

    他终究是没有问出口,也不打算将这些问题亲自抛给当事人。

    回到家之后他只匆匆跟王姨打了招呼就两步并做一步快速上了楼,王姨拿着锅铲纳闷,嘴上却高高兴兴地喊他:“休息一会就下来吃饭吧!”

    林堂春应了一声,脑中心思太杂,他干脆打开电脑开始看剧本。

    他本科是在文州大学上的文学系,临近毕业时投了好几家影视公司的简历做编剧,上学时自己也写过好几部剧本,绩点排名优秀,找工作不是太难。

    他的指尖停留在键盘的方寸间,出神地又想起那个人。

    周洄在他毕业之前和他讨论过之后的就业方向,对他要去做编剧的想法没意见。

    林堂春还能想起那天晚上周洄疲惫地捏捏眉心,对他说,只要做你喜欢的就好。

    他当时就想问回去,那你呢,你做上自己喜欢的工作了吗?

    文州大学优秀毕业生墙上印象深刻的照片在脑中浮现,周洄冷峻锋利的面庞透过几年的时光来到他面前,“生物研究专业”几个大字反复回响,林堂春脑袋钝痛,知道自己不能再想下去。

    他的大脑在十年前出过毛病,周洄和他说过,发生意外之后他就对12岁之前的记忆模糊不清,连父母的样貌都记不起来。

    可是如果要问周洄是什么意外,他只会沉默在原地,然后用自己看不懂的眼神掩饰过去。

    所以林堂春的大半人生都被这个比他大七岁的叫周洄的男人占据了。周洄拼命打拼,给了他安稳的生活,将他的方方面面安排妥当,让他不必为学业以外的事情发愁。

    他不想纠缠过去,也不想纠结是非,周洄在他十几岁的时候就告诉过他,走好当下,只要幸福快乐就好。

    林堂春盯着电脑发呆,可是他现在幸福快乐不起来。

    他心里有一个秘密。除了他没有任何人知道,也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合上电脑,林堂春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任命地在王姨的叫喊声中下楼吃饭。

    王姨看起来比他还要高兴,边给他盛汤边在一旁念叨他毕业的事情。林堂春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一个怪圈,一边想让自己尽快脱离一边又不自觉踏入,人生的滚轮推着他往前走,让他不能也不敢细想。他只能宽慰自己就这么过去了,心里却又敏感至极,连蛛丝马迹也不会放过。

    毕业了,也意味着唯一能让他转移注意力的学业结束,他又不可自控地将自己禁锢在过去,林堂春吃完饭利索地将自己锁在房间,王姨只能看着他的背影暗自叹息。

    *

    “创伤应该愈合得差不多了,他最近是否有头疼头晕的情况?”

    “偶尔会有,也不排除是临近毕业情绪变化的可能。”

    “睡眠情况呢?”

    “基本上都能在凌晨一点之前睡着。”

    “都已经过了十年了,记忆恢复也是正常的事,周总也不必过于紧张。”

    “……我只是想问,恢复之后还有没有后遗症?对他有没有什么刺激性的影响?”

    郑天忆笑了一声,挑眉问他:“周总这么问,到底是想让他恢复还是不想啊?”

    周洄皱了皱眉,“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行了周总。”郑天忆拍了拍他的肩,作为周洄几年的好友,他怎会不知道周洄心里在想什么。

    周洄拼死拼活一手创下天英,无父无母,贫苦出身,一路打拼至今,背后喝过多少酒吃过多少苦,只有他自己知道。

    有时候郑天忆极其佩服他的毅力,天英刚刚起步,周洄一边周旋应酬一边还要管家里的小孩,林堂春那时候又正值青春期,真不知道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周洄家里的情况他是为数不多知道的那几个人,他见过林堂春几面,也知道这就是周洄家中所谓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

    不得不说,林堂春被周洄养得很好。身形修长却又不过分瘦弱,一身白皙皮肉,一看就是被家里人娇养长大的孩子,让人想不到他家里也仅有周洄一个人而已。

    “堂春今天毕业典礼,你没去?”

    对面陷入一瞬间的沉默之中。

    “……我去了。”

    “你去了?你今天下午不是和向盛开会吗?”郑天忆讶异地看向他。

    周洄燃起一根烟,开了点窗让烟味散出去。

    “我留了30分钟让孙琳帮我开。”孙琳是周洄的秘书。郑天忆撇了撇嘴角,不知道说他什么好。

    “你去他知道吗?”

    “为什么要让他知道?”周洄眼神晦暗不明,反问他。

    郑天忆被好友奇葩的脑回路气笑,“得得得,反正你做事总有你的理由。”

    “要没什么事我就回医院了,那边有几个手术我还要看着。”郑天忆走到门口,像是不放心似的又嘱咐一句:“说真的,哪天你也去我们院的心理科看看吧。”

    周洄没理他,他只能无可奈何地挥挥手告别。

    烟蒂一点点燃尽,烟雾从口中慢慢吐出,周洄碾了碾手指上的烟灰,不在意地弹开,心里烦闷的事随着吐烟的动作却一点儿没少。

    不能再像之前那么晚回去了。周洄在心里告诉自己,再像之前那样,恐怕最先崩溃的不是林堂春,而是他了。

    他下午赶着开车到文州大学——也算是他的母校,隔着车窗远远地看了一眼林堂春,看见一个姑娘拿着花羞涩地递给他,林堂春不知说了什么,那姑娘便红着脸跑了。

    周洄鬼使神差地看了看副驾驶座位上自己买的那束花,那束花好像在一刹那就失去了全部的色彩,显得黯淡无光。

    他沉默地、近乎冷漠地看着娇艳欲滴的花,有些花瓣不那么新鲜了,边缘发黑,不知怎的,那抹几不可见的黑在此刻不断放大,充斥着他的视线。

    周洄默不作声地开了门,将外衣脱下来,客厅的灯光透过他腕上的手表反射到眼睛里差点要把他灼伤。

    客厅寂静无声,他猜测是王姨和林堂春都睡了,轻声路过厨房,看到吃剩的不少饭菜——不用猜就知道林堂春今天又没好好吃饭。

    周洄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些饭菜,内心打了个旋儿,大概是明白了原因。

    他身形高大,厨房微弱的灯光照过衬衣隐约可见贲张的肌肉线条。

    下午又是开会又是跑到文州大学,晚上又见了郑天忆,周洄干脆没吃晚饭直接回了家,本想回到家赶上林堂春没睡之前可以聊聊,没想到……

    他看了一眼通往二楼的楼梯,楼上灯光灰暗。

    这几天他和林堂春之间的气氛可谓是诡异至极,不过是林堂春单方面的冷战,周洄搞不懂小孩心里在想什么,最近公司上面的事有忙得焦头烂额,除了每天定时问候林堂春有没有好好吃饭以外,两人几乎是零交流。

    周洄打开手机看着他与林堂春最后的一次聊天。

    【林宝】:明天来我毕业典礼吗?

    【周】:明天有个会,可能来不及。

    过几分钟他又发。

    【周】:我尽量会去。

    周洄看聊天记录出了神,“林宝”这个昵称还是林堂春15岁的时候改的,进入青春期没有安全感的小孩说什么都要一个专属的称呼,看周洄无奈改了昵称之后才满意离去,留周洄和一众李总刘总称呼中脱颖而出的林宝二字面面相觑。

    长大之后怎么就别扭成这样了呢?周洄百思不得其解,要是从前,林堂春有什么不高兴的早就委委屈屈睁着一双大眼睛凑上来了,现在却要和他拉车轮战。

    对林堂春的关心和担忧终究战胜了对方设下的一堵空气墙,周洄二话不说上了楼梯,却在快要走到林堂春房门前的一刻猛地顿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