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英摸着微凸的肚子,瘫在沙发上感慨:“还是城里舒坦!草原那破地方,信号稀烂,镇上连个像样消遣都没有。”他眼珠一转,兴致勃勃,“走!去酒吧见识见识人气!”
谢澜揉着眉心:“手上有个单子,过几天就要交。”
“破单子几个钱?能有我重要?”白英不由分说,生拉硬拽,“走你!”
震耳欲聋的声浪瞬间吞没两人。
白英如鱼得水,在拥挤舞池里尽情摇曳,享受着震耳欲聋的节拍。就在他蹦得最酣畅时,口袋里的手机嗡嗡作响,是经纪人的来电。他皱着眉挤到稍微安静的角落。
“何总说明晚有个酒局。你才回来能不能安分点,又去蹦迪了?再怎么说也是半个公众人物,能不能注意点形象,被拍……”
白英“嗯嗯啊啊”几声:“知道了,知道了,明天是吧?……哎,我这听不见,信号也不好!” 不等那头再说,他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此刻,二楼视野极佳的包厢内,一群少爷靠着栏杆猎艳,目光在楼下舞池中逡巡,忽然定格,他讶异地挑了挑眉,碰了碰身边张扬:“诶?底下蹦得最欢那个……瞅着眼熟,是不是何总那个?”
张扬顺着望去,在斑驳变幻的灯光与攒动的身影中,辨识出那个戴着大墨镜和渔夫帽依旧扭动的身影。
“啧,是白英。有日子没见了,还以为被何总金屋藏娇了呢。”
张扬啧了一声,目光下意识地搜寻,果然在相对安静的卡座区,看见了端坐着的谢澜。他正被几个打扮时髦的男男女女围着搭讪,神情淡漠疏离,与周围的热络格格不入。
张扬心头微微一沉,直觉有些不妙,立刻招手叫来服务生,低声道:“去,把那边那个请上来,就说我找。”他指着谢澜的方向。
包间门隔绝了部分喧嚣。
张扬指指沙发:“谢澜就在这儿歇着。”又朝白英挥手,“你,自己下去疯。”
白英一把搂住谢澜胳膊:“澜澜不去我不去!”
张扬嗤笑:“啧,没断奶啊?离了谢澜活不了?”
白英哼了一声,扭头扎进包间里的骰子局。
几杯酒下肚,包厢的气氛热烈的正正好,然后厚重的门再次被推开,室内嘈杂的说笑声渐渐止息,所有目光聚焦在门口。张扬率先站起,脸上堆满热络的笑容,迎了上去:“哎哟!看看这是谁?欢迎我们大明星光临沪市啊!上回见还是在洪老太太那场寿宴上吧?真是好久不见!”
门口,金允在一众助理的簇拥下,姿态倨傲,姗姗来迟。他漫不经心地取下墨镜,露出一张精心雕琢的面孔,语气依旧是那股熟悉的、高高在上的腔调:
“临时有个推不掉的饭局,耽误了会儿,抱歉啊各位。” 话语里听不出半分歉意,仿佛能抽空前来已是恩赐。
包厢内自然有人识趣地让出正中的位置。
金允从容落座,他目光随意扫视全场,最终精准地定格在角落阴影里的谢澜身上。他唇角缓缓勾起一丝意味不明的弧度,一个近乎无声、却饱含深意的微笑。
气氛正好。
金允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手中剔透的酒杯,忽然打破了推杯换盏间的和谐,声音不高,却因那份独特的尖细与慢条斯理,穿透了背景乐,清晰地钻进每个人的耳朵:
“干喝没意思,玩个小游戏吧?” 他顿了顿,仰着下巴,目光瞥向角落。
“谢澜……听说你最近,手头挺紧?”
包厢内瞬间静了下来,连角落里的音乐也被人地按下了暂停键。所有二代们脸上的表情都凝固了,目光在两位主角之间惊疑地游移。
张扬反应极快,眉头微蹙,却保持着风度接口:“大明星想怎么玩?”
即使刚刚音乐嘈杂人声鼎沸,谢澜也清晰地捕捉到了那道针对自己的声音。他抬起眼,迎向金允的目光,声音异常平静地反问:“我缺不缺钱,你不是最清楚?”
金允像是听到了极其有趣的回应,喉间溢出低沉的笑声,笑意却未达眼底。
“嗯,清楚得很。”
他站起身,从容地拿起一个空杯,倒了满满一杯深琥珀色的烈酒。然后,从旁边皮箱慢悠悠地拿出厚厚一沓崭新的现金,将那杯酒轻轻放在钞票旁边。
“今天就给你个赚钱的机会。” 他抬了抬下巴,指向酒杯,“喝下它,这些,就是你的。”
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谢澜身上。包厢内落针可闻。谢澜看着他,一动不动。
金允脸上的笑容更深,带着一丝嘲弄:“怎么?这钱,你不想要了?” 他刻意压低了声音,带着点怜悯似的残忍,“可有的人好像需要……”
话音未落,谢澜猛的站起。他甚至没有多看那杯酒一眼,大步走到桌前,抄起酒杯仰头便灌。
辛辣的液体像一道火线,从他喉咙直冲而下。
两人间无形的硝烟,连迟钝如白英都感受到了那股令人窒息。
张扬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暗道“坏了”,这尊佛今天是存心找茬来了!
接着又稳稳地倒满第二杯。
谢澜的动作没有丝毫迟滞,再次端起,仰头一饮而尽。
第三杯紧随其后,同样空空见底。
金允夸张地拍了拍手,语气里的轻蔑几乎凝成实质:“呵,不愧是山里人这酒量……”
白英再也忍不住,拉住谢澜的手臂,低声道:“你悠着点!别有命挣没命花!”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谢澜的身体在微微发烫,紧绷着。
谢澜的胃里翻江倒海,仿佛被强酸灼烧着。
金允自顾自地又倒了第四杯。琥珀色的液体在灯光下闪烁着危险的光芒。他笑盈盈地看着动作慢下来的谢澜:“怎么着?看不上我倒的酒?”
“我替他喝!”白英急红了眼。
金允这才慢悠悠地将目光挪到白英脸上,眼神像是看一件毫无价值的摆设,唇角勾起一丝轻蔑的弧度:
“你哪位?这儿有你插嘴的份儿?”他转向谢澜,一字一顿,带着不容置疑的腔调:“今儿个,就让他——给我受着!”
第五杯!第六杯!
当第六杯酒被谢澜死命灌下去时,张扬清晰地看到,谢澜那原本就冷白的脸此刻血色尽失,惨白得如同一张纸。垂在身侧的手指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着,冷汗早已浸湿了鬓角。
张扬额角青筋直跳,强行压下心头的不悦,端起酒杯,脸上堆砌出商业笑意:“金少!大明星,您何必跟个小模特过不去呢?都是出来玩的,咱们好久没见了,也赏脸和我喝一杯呗?”
金允绽开一个极其明媚的笑容,那笑容张扬肆意,漂亮得晃眼,却也像冰雪一样毫无温度。他弯起眼睛,声音轻快又残忍:
“张少,咱俩叙旧嘛……” 他轻轻点了点张扬手中的酒杯,“有的是机会,这杯不急。”
白英看着谢澜几乎站不稳的样子,眼睛都红了,急得直跺脚,他在心里咬牙切齿:
“傻逼谢澜!别喝了!别喝了!!!不就是得罪他?大不了被封杀!天塌了不成?总有办法活!你这死心眼的性子!这么老实活该被人这么欺负!”
酒量再好,也扛不住接连几杯烈酒下肚。
谢澜的世界开始摇晃,灯光和人影都在旋转、模糊,耳边只剩下自己沉重压抑的呼吸声……
胃里锐利的灼痛席卷全身,指尖冰冷麻木。他身体如同狂风中断了线的风筝,随时可能轰然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