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隐镇突然下了场大雨,厚重的乌云滚滚而来,雨线连着天穹而下,砸落到地上,泥土被砸得湿软,很快形成了水洼,草木抵不过连续的重击,折断在水洼里,泥土混着草腥味散在漫天雨幕中。
小屋前挤满了镇民,屋檐下一抹青绿撑着竹伞穿过重重水帘,将未带雨伞的镇民引进屋子里。
常乐来回跑着,不由得庆幸自己的腿好全了,不然今日可就什么忙也帮不上了。
真是奇了,昨日起就不停有患者前来找秋禾医治,这些患者大多高烧不退,烧得眼眶血红,神志不清。
常乐都快怀疑这镇子上是不是出了什么传染病。
“不是疫症。”秋禾断定。
常乐安心了一下,但瞧秋禾神情凝重,又担心起来,“那这些人到底怎么了?”
既不是传染病,那还有什么能导致这么多人同时高烧不退?
秋禾摇摇头,“没有查出来但应该能治。”
暴雨下个不停,患者就如同那积雨般,越来越多,小屋完全放不下,秋禾几日未曾合眼,医书都堆成小山高,常乐按照秋禾的吩咐抓药,熬药。
“秋仙子,我儿子还有救吗?”一妇人扑通跪在地上,“求秋仙子救救我儿。”
秋禾急忙扶着人起来,“不用如此,我会尽力的。”
妇人刚刚站起来,一男子突然冲上前来,“秋仙子,你是仙子,你一定能救得了我娘子的对不对,一定能的。”
他伸出手要抓着秋禾,常乐眼看着形势不对,正欲去挡,那人却被突如其来的木勺打得偏过身去。
那人被打了一下,怒冲冲的看过去,发现君妄端着药碗站在门边,君妄虽是少年郎,但身姿高大,气势凌冽非凡,他望着那人,眸光一片冰冷,“勺子掉了,麻烦捡起来。”
那人瑟缩一下,清醒过来,“我……太着急了。”他急忙将木勺捡起来递给君妄。
“我知晓各位着急,但褪去高温需要时日,请再给秋禾一些时间。”秋禾道。
“我们要相信秋禾,我夫君几日前也是身体滚烫,高热不退,我来求秋禾医治,在秋禾的尽心医治下,已经痊愈了,我们要给秋仙子一些时间。”张娘子突然出现在门外扬声道。
常乐闻言想起几日前的那个黄昏,这娘子慌慌张张跑来,原来是因为她的夫君发高烧才闯进来的,“这位娘子的夫君为何高温不退?”
都是高烧不退,这其中会不会有点关联?
张娘子的目光落在常乐脸上,有些讶然,这小少爷竟然是能站起来的。那日撞破之事浮现在脑海,她不由得瞟了眼君妄。
见人不搭话,常乐提了声量,“这位娘子?”
“我夫君那日他原本在地里干活,突然和我说口渴,坐在埂上喝了水就说热,我想着莫不是累了,便催着夫君回去休息,没成想回屋子就高烧不退了,当时他眼睛都快要烧成了两个血窟窿了,就跟这人一样。”张娘子指了一个患者,那患者的眼睛红得都要分不清瞳仁在哪儿,“幸得我及时来找秋禾,秋禾治了几日,用了好多名贵药,昨日才好全。”
秋禾点点头,“他们的病症是一样的。”
常乐觉得有些奇怪,昨日才开始陆续有患者来小屋求治。如此说来这其中也隔了几日,但这其中并没有其他人来此间求治这病,反而凑巧在治好张娘子夫君后爆发开来,怎么莫名感觉像大考前的小练呢?
“流光花呢?”
秋禾焦急的声音传来,常乐望了过去,见秋禾在药柜上翻找着,她翻过数十个药盒,才抬起头来,“流光花没了,这花乃天玄宗特有的花,君妄、常乐,你们快一同去天玄宗求此花。”
天玄宗!
秋禾白月光所在的天玄宗。
常乐眼睛一亮正要应下。
“我一人前去。”君妄眉眼锋利,语气极为冰冷。
“为什么?我与君大哥一同去也有个保障。”
常乐并不想和魔头同行,他还担心魔头离开秋禾后悄悄把他杀了呢,但为了找到楚恒,他必须得去天玄宗。
秋禾忙得抽不开身,匆匆将一瓶药丸甩给常乐:“常乐你跟过去,这药你保管好,圆月时他若晕了便给他服下,记住流光花五日内必须拿到。”
常乐牢牢攥紧那瓶药,按照这书中日子算,两天后是月中,是圆月之夜,这药关乎魔头性命,便不用担心君妄半路给他宰了。
君妄皱着眉头,冷冷的看他一眼,自顾走出了门。
屋外,泼天雨水还未断,天地间起着浑浊的雨雾,常乐撑着把竹伞跟在君妄后面,君妄步子迈得大而急,常乐废了好大力才跟着他并排走,一柄竹伞,堪堪护住两人各一半的身子。
“你无灵力在身,何必跟着我?”
这话说得冷硬。
“事关这么多人的性命,又得秋禾交代,还关乎君大哥的毒,怎么能推脱。”常乐生怕这魔头给自己扔下,不仅把秋禾的话搬出来还跟得更紧了些。
君妄感受到身旁的躯体贴过来。
秋禾当时说到天玄宗时,这小公子的眼睛唰地一下亮了,君妄可不认为他是单纯去求花。
他睨向比自己矮半个头的小公子,却瞧见竹伞边缘处水滴不断的渗过他单薄的春衫,没入白皙的脖颈下,伞要迁就自己,举得很高,离小公子太远,几乎没有遮挡作用,故而小公子脸上、肩膀处全被雨淋湿了。
常乐还陷在君妄会不会强行将他留下的担忧中,忽然眼前突兀的出现了一个船只,有屋宅那么大!
那船虽然是个船的模样,但船身银白,白雾缭绕,大张的船帆就好像漂浮在空中的云。中间一间二层小阁楼 ,似隐在云中的仙居。
“这是?”飞船吗?
“云舟。”君妄踏上甲板。
常乐见状也跟着他踏上去,刚要落脚,不由得担心这云做的船他一个没灵力能不能站上去,踏上去后,才发现这船板很扎实,犹如踏在实地。
“六合处,天玄宗,启。”
一道金光自君妄指尖飞向船帆,船身霎时震动,腾空而起。
这船还自带导航,真酷啊,但是好晕。
常乐身体不住的摇晃,手中的竹伞不受控制的脱落,他下意识想抓住身边之物,奈何周围空荡荡,只好在乱晃中抓住君妄的臂膀。
幸而这魔头只皱眉看过来一眼,并没有推开他。
船升至云中,稳速而行,很快便出了雨幕,日头的光芒带来几分温暖,常乐渐渐站的平稳,后知后觉注意到周身不知何时环着一道金色波纹。
身上衣服没有被大雨浸透,是因为这道金色波纹挡住了雨。
船上一共就两人,这波纹从何而来不用多想,只是秋禾又不在场,这魔头怎会心善的给他挡雨?
常乐有些疑惑的向君妄看去,却见君妄撂了他的手,像是不愿和他多待一样,转身往船上的小阁楼走去。
环在他身上的金色波纹立即跟着主人一起离开。
看来是因为抓住君妄的臂膀才得以被金色屏障庇护。
常乐不再多想,在云舟上四处张望,船下是万里云海,透过云雾可隐隐窥见此方世界的山河草木,此景不能画下来有点可惜。
君妄坐在阁楼里,阁楼没有门,因此稍稍抬眼就能看到甲板上的小公子,小公子离船缘那样近,也不害怕掉下去,掉下去他还得费心去救,为了避免拖累行程,只能劳他盯着小公子了。
云舟行半日之久,一座巍峨青山赫然阻断在前方,是天玄宗所处的鸠山,云舟只能降停在山脚下。
山脚处大片棠梨树沿着溪河,开得正盛,水面飘满了白色花瓣,溪河边站着四五个人,状似拨拢水面上的花瓣,眼睛还四处观察,见前方降了个云舟也不惊讶,反而满怀期待的张望着,看上面只下来两位男子,那些人都有些失望,但看那两位男子的容貌又不免被惊艳到。
一位妙龄女子走近,笑道:“二位道友是来参加天玄宗比试的,怎得来得这般晚,我们棠梨镇的客栈都要满了。”
“比试?”
女子讶然,“天玄宗明日举行百道论剑,你们不是来参加这场比武的吗?”
这女子一看就是长居此处,对天玄宗肯定了如指掌,常乐干脆向她打探信息,“我们是来寻流光花的。”
“流光花啊,那是天玄宗的灵花,轻易不许外人采摘,不过你若比试拿了前十,这花可尽管向天玄宗求取。”
常乐看了君妄一眼。
“比试几日?”君妄问道。
“两日就可比完。”
女子察觉到他们的动容,接着说,“我们棠心小筑还有间上等房,本想着留给云瑶宫的弟子,不过看这样子云瑶宫的人是不会来了,你们二位可捡了漏。”
溪边其他几个人听见女子这么说,都望过来,有人插嘴道,“罗风,你不等了?云瑶宫的人说不定马上就到。随便捡些阿猫阿狗可是会赔光老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