输液药水滴完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钟了。
阮陶然起初还瞪着眼睛盯着药水瓶子看,后来不知不觉就睡着了,春困,尤其是吃饱了的中午,格外困。
纪青云起身的时候,她还在睡,阳光打在浓密的睫羽上,在脸上留下两片小小的阴影,脸颊上透着粉。
她似乎在做一个甜甜的梦,唇角都洋溢着笑意,能看见若有若无的小梨涡。
纪青云拔了针,穿好了外套,把腕表扣在手腕上,淡淡道:“把她叫起来吧。”
韩悦轻手轻脚走到床边,小声喊:“阮小姐,阮小姐……”
“唔……”睡梦之中的小姑娘被惊醒了,不太愿意地把脑袋往枕头里面扎了扎。
“阮小姐,我们要走了。”韩悦继续轻声说着。
阮陶然闭着眼睛,又把脑袋往枕头里面扎了扎。
“我来吧。”纪青云的声音打断了韩悦,坐在了床边。
似乎是朦朦胧胧睡意之中的本能,阮陶然翻了个身靠了过来,然后伸手揽住了纪青云的腰。
“姐姐……”她呢喃了一句,尾音之中带着拖长的依赖。
韩悦眼皮一跳,不动声色地走了出去,顺便带上了门。
纪青云被她抱了满怀,动作微微顿了顿,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起床了。”
阮陶然睁开眼睛,就在纪青云的怀里,抬起头来和她四目相对。
一双朦朦胧胧的小鹿眼里面,睡意散去,微微睁大了,有些惊讶。
阮陶然这才注意到,她换了上午的西装,穿了件亚麻色的衬衫外套,里面是件墨绿色的背心内搭。
松松的衣料,露出来一截白皙的脖颈,还有脖颈之下如玉匙卧着的锁骨。
她没有戴饰品,脖子上空着,却越发显得皮肤像是透着冷气的冰玉。
清冷的眸,掩盖在金丝眼镜之后,衣袖挽起来到小臂,黑发随意披落,透着一股清冷的禁欲感。
但对于这样的姐姐来说,禁欲到了极致,就是一种欲。
她恍如受惊一般,松开了手,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对不起,我……”
“没事,走吧。”纪青云已经站起了身。
阮陶然的睫羽忍不住颤了颤,压下心里的想法,下了床。
她刚才是故意滚到纪青云的怀里去的,这种懵懵懂懂的依赖,没有人会不喜欢。
但现在阮陶然觉得有些后悔了,在纪青云的怀里看到了不一样的风光,她有些心跳如雷。
这种有些失控的感觉,超出她的预期。
她是只想把纪青云当做小时候那样,与人为善,处理好关系,别的没什么的。
这句话,阮陶然在心里重复了好几遍,才把心跳如雷的感觉压下去。
阮陶然跟着纪青云上了车,才想起来问:“姐姐,你下午不回去上班了吗?”
“约了人,打高尔夫。”纪青云眉眼,在窗外落进来一栏一栏的光线之中,显得晦暗不清。
“中午才进了医院,下午就去打球啊?”阮陶然蹙着眉毛问了一句。
坐在副驾驶的韩悦从后视镜偷偷看了眼纪青云的表情。
说实在的,她还没见过阮小姐这么胆大的,从来没人敢质疑纪青云的决定,也从来没人敢滚到纪青云怀里。
纪青云指尖顿了顿,眸色落在窗外,道:“不要紧,没出现什么严重症状。”
在症状出现之前,就已经入了院,再加上吃进去的不多,药物压下去之后,几乎没什么反应。
阮陶然眼睛微微一转,凑过去拉住了纪青云的衣袖:“带我一起去好不好?”
她想起来韩悦车里的高尔夫球杆,这人病了还要去打球,可见很喜欢打球了。
她必须得了解纪青云的爱好,黏住了,建立彼此之间的美好记忆。
纪青云还没说话,阮陶然就继续说道:“我不放心,你就带我一起去,我跟着绝不捣乱。”
纪青云似乎是轻轻笑了一下,阮陶然没听明白,抬头的时候,那张脸上不见有笑意。
纪青云的语气一如既往平淡:“本来就是要带你去的。”
“啊?”阮陶然眨了眨眸子,她也没想到。
“做错了事情,不用付出代价吗?”纪青云语气微冷,如拂岗而过的山风。
“今天下午,你给我当球童。”纪青云单手撑着额角,闭上了眸子,似乎只说了件无足轻重的事情。
阮陶然能差不多想明白,纪青云说得不是玫瑰酒酿的事情,应该是为了再早些的事情。
阮陶然眨了眨眼睛,外套都被扔了,人也从医院跟着回来了,这人还惦记着呢。
不过她也不生气,越是这样,她越觉得纪青云重视她,她的目的就达到了啊。
所以下车的时候,阮陶然蹦蹦跳跳的步伐里都透着开心。
阳光落在她发上的珍珠发夹上,折射出来温柔的光线,她开心得像是只到了夏天里的小蝴蝶。
然后就直接看到了,在等着她们的冯珊珊和沈秋序。
沈秋序穿了身藕荷色的衣裤套装,上面带着莲花纹路的刺绣,有些复古风的元素。
墨发随意扎起来,依旧是清婉端庄美人的气质。
遥遥看见纪青云和阮陶然,冯珊珊拉着沈秋序迎过来:“纪总今天还带了阮小姐一起来啊。”
“沈老师好,冯姐姐好。”阮陶然说着,伸出手去握手。
冯珊珊只是碰了一下,就收回了手:“那今天要看看阮小姐的球技了。”
沈秋序却是上看下看了一番:“上次我见你这身外面搭了件蕾丝外套还挺好看,这样看起来素了点。”
不过或许是出自于对阮陶然的喜爱,沈秋序自带滤镜:“这样也挺好看,衬得你这个人更突出。”
“多谢沈老师夸奖。”阮陶然笑意盈盈,“沈老师这一身也好看,这是湘绣?”
“你居然懂这些。”一提到这个,沈秋序的眼睛忍不住微微亮了亮。
上次见阮陶然,她穿的是一身苏绣,今天这高尔夫球服是定制的,绣的是湘绣。
“好了好了,什么苏绣湘绣的,时间已经不早了,我们还是开始打球吧。”冯珊珊强行挤到两个人中间。
“你这人,没有文化,也不懂艺术,我好不容易遇见知己……”沈秋序不满地嘟囔了一声。
“不就是几个绣片子,过几天我找几个绣娘,好好跟你聊。”冯珊珊再次打断了沈秋序的话。
“粗俗。”沈秋序秀眉微蹙,看着冯珊珊的眸子里有些嫌弃,“一身的铜臭味。”
冯珊珊并不想和她争辩,她本就是商人,一身铜臭味,那是对她最高等级的赞赏。
沈秋序的大小姐脾气,她也不指望这不沾地气的仙女以后能改了。
“抱歉,是我来晚了,耽误时间了。”纪青云淡淡的声音传过来。
“没事,纪总忙,有时间来我这儿已经是蓬荜生辉了,我们打个半场就行。”冯珊珊手肘撞了一下沈秋序,顺带着眼神扫过去,带着些不准讲话的胁迫意味。
本来这场球就不是为了打球,是为了谈事,冯珊珊等着纪青云的资金救火。
沈秋序撇了撇嘴,倒是没有继续说什么,在外面,偶尔给冯珊珊一点面子,算她赏的。
大小姐可算是安静下来,不怼她了,冯珊珊还没松一口气。
就听到沈秋序说道:“然然……”
“纪总和阮小姐先去换衣服吧。”冯珊珊的声音直接压过去了,“时候不早了。”
看着两个人在球童的带领之下离开,冯珊珊忍不住道:“我的大小姐,你别然然了行吗?”
“怎么了嘛?”沈秋序哼了一声,挑眉看她,“我不爱搭理你,你吃醋了?”
“吃醋了你早说,大小姐我石榴裙下的色痞不少,多你一个也不多。”她优雅的眉眼,扬起志得意满的弧度。
冯珊珊:“……”她转身就走了。算了,不管了,让这大小姐作生作死算了。
这大小姐是不懂人情世故的,上次纪青云花七位数拍她胸口上那枚鲜花胸针,她还不懂什么意思吗?
在场别的人都以为纪青云是为了慈善,给沈秋序这个大设计师面子,她们俩可是知道那胸花的来历的。
沈秋序不满道:“喂喂喂,你一眼都不看就走了什么意思?”
阮陶然去换了球童的衣服。
把头发挽起来,白色的短裙套装,胸口别了个向日葵的胸针,充满元气。
韩悦看着人走出来,都忍不住愣了一下神,阮陶然五官精致,又充满活力,穿起来像是舞台上的小爱豆。
阮陶然也忍不住对着镜子看了两圈:“这球童的衣服,我穿起来还挺合身的。”
“是。”韩悦笑着应了一句。
那可不是,前两天按照阮陶然的尺码紧赶慢赶定制出来的,就连这胸针都是手作,鞋子都是从国外买的。
多亏了纪青云是顶级vip,不然这套衣服都做不出来。
纪青云走出来,她也穿了一身白,白又长的裤身,简简单单款式的球衣,衬得人身材窈窕。
她本就气度矜冷,一身白,衬得眉眼之中的疏离更甚,浅琉璃色的眸子扫过来的时候,有一种身居高位的压迫感。
阮陶然站在纪青云面前,忽然有句名言在脑子里闪过去,那叫什么来着,清纯在什么面前一无是处……
“姐姐真好看。”她不吝夸奖,笑容灿烂地迎上去,“这身好衬你的气质。”
“刚才你也是这么夸沈秋序的?”纪青云的语气淡淡,抬手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衣领。
阮陶然顿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见纪青云转过身来,一双眸子,紧紧盯着她,冰冷彻骨,透着压迫感。
纪青云拿起旁边的遮阳帽,扣在阮陶然的头上:“今天你是我的球童,任务是跟着我,记住了吗?”
阮陶然眨巴眨巴眼睛,差点忍不住轻轻笑出来,纪总,怎么透着点儿小朋友别扭的可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