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
“回公子,绿瓶是毒,白瓶为解药。小蝉姑娘说,若有人想害公子,把瓶子摔碎,毒死他!若那人对公子尚且有用,就给他服下解药。”
原本阴沉的脸,瞬间已是雨过天晴。长睫微垂掩住眸中一片的暖意,指腹轻拂那两只光洁的瓷瓶。
这时隋玖道:“既然小蝉姑娘有所嘱托,公子方才问你话,你干嘛摇头?”
冉柒抬起眼皮,“因为小蝉姑娘说,没什么好说的……”
隋玖呆呆的眨了眨眼,很想给自己来一巴掌。
三人在茶亭等了近半个时辰,直到有力的铁蹄,踏着飞扬的尘土,疾驰而来。赵浒黎那双上挑的狐狸眼,笑望着茶亭,“可以走了!”
接着隋玖将马车迁回官道,跟在赵浒黎一行的后面。行至途中,马车忽然一沉,闪进来一道身影。
“还是坐车舒服。”
燕铭手里拿着一本闲书,眼皮都没有抬一下,“我是暗访,你一个挂名巡抚使,公然上我的马车,合适吗?”
赵浒黎咧嘴笑道:“不认识我们的,没必要在意。认识我们的,更没有必要装作不熟。”
燕铭嗤笑一声:“嘴长在你身上,怎么说都有理。”
赵浒黎咧嘴一笑,悠哉的抓起几颗坚果,抛进嘴里,“我原本早就应该追上你们的,无奈半路杀出个董大人。陛下因水患震怒,给了他三日,你说三日后,他会如何交差?”
燕铭平淡的回道:“要么找人顶包,要么乌纱不保。”
“所以他急冲冲的截住我,说了一件事。”赵浒黎笑的神秘,“负责淮江的郎中,是太子亲自举荐的。”
性感的唇角带上一抹冷笑,“这工部,也算是烂到根了。”
赵浒黎不可否认,毕竟他们枢机阁知道的丑事,可不远止这些。
车外马蹄哒哒,显的车内由为安静。
赵浒黎坐久了有些无聊,两指掀起窗帘的一角,向外瞥去,就见一匹在路边休整的小马驹,撅起尾巴噗噗的拉了坨大的。
“恶!咳咳咳。”
燕铭眉头微皱,“要吐,下车吐。”
赵浒黎摆摆手,仿佛那浓厚带着热气的草味,已经飘进了车里。在看那张俊美沉静的脸,忽然道:“说起来,你们在路上可有遇到王洛诗?”
燕铭声音淡淡,“不曾留意。”
赵浒黎听后,朝燕铭的方向挪了挪身子,“我有个小道消息,你要不要听?”
燕铭:“……”
“昨日赖明荣尾随大皇子,去了竹筠茶楼。”
修长的手指一顿,视线终于从那本书闲书上移开,“然后呢?”
赵浒黎继续道:“然后她瞧见大皇子请王洛诗吃茶。之后,王尚书的府院外就多了几条尾巴。想必今日王洛诗出城,赖明荣估计也是知道的……大皇子的意思,若是顺手,就帮王姑娘一下。”
远山的眉一个起落,视线又重落回书上。
见燕铭那副淡漠的俊脸,赵浒黎忍不住调侃:“若是小蝉,你还能这般淡定?”
“若真是小蝉,我怕是要笑了。你认为赖章给赖明荣养的那些暗卫,能掀起什么水花?”
赵浒黎咧嘴一笑,“也是,哎,也不知道那丫头此刻在干什么?”说着赵浒黎忽然直起身子,“她之前说要与你同去北羌,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燕铭的盯着书页的一角,半天没有动。
赵浒黎道:“还没想好?”
燕铭:“我自是希望她能陪在身边。”
赵浒黎暧昧的啧了两声。
“但此行凶险。”
赵浒黎:“所以你已经决定好了。”
燕铭轻应了一声。
“这样也好,我怕若万一她出什么事,疯掉的是你。”
有赵浒黎结伴同行确实呱噪了些,但好处是,时间过的很快。
等点点星光散落在如墨的夜空时,他们已经按照计划进了洪城。
此行落脚的地方,是洪城最大的客栈,相聚欢。
也不知相聚欢的掌柜,从哪得道的消息,不仅为提早为他们留好了房间,甚至连晚饭都准备妥当。
带燕铭几人去房间的路上,掌柜敦厚的脸上堆满了笑,“方才有一位上京来的姑娘,也入住了这里。”
赵浒黎与燕铭对视了一眼,随后道:“既然同是上京来的,那就劳烦掌柜多加照顾。”
掌柜笑道:“那是自然。”
是夜,客栈后面的池塘边,有蛙在叫。
燕铭头枕着手臂,仰躺在床上。借着银月的光,把玩着光洁的瓷瓶。
不久,瓦片缝隙被压实的细小杂音,传进耳朵。幽邃的眸向窗边一瞥,“还真有些舍不得用……罢了,正好有借口再去讨上一瓶。”
唇边呢喃声散去,外屋的木窗接着就被撬开,随后闪进一道人影。此人,一身黑衣与夜色相融,那锋利的匕首,映着月的冷光。
小心绕过屏风,见床上的人睡的正香,不由眸色一暗,只是那提起的匕首尚未落下,一只瓷瓶略先在他的脚底炸开,紧接着飘出异常好闻的淡香。
黑衣人眉眼一紧,立刻屏住呼吸。再一抬头,原本应该酣睡的人,竟大剌剌的坐在床边,那双幽邃的眸,如暗夜中等待猎物的黑豹。
“怎么就来了你一个?真是浪费我一瓶好药。”
声音冷冷的还带着一丝嘲讽。
黑衣人大惊,转身就要逃,谁知脚下一软,便不省人事了。
月黑风高,杀人夜。
相聚欢的客人们,尚在梦乡。天字上房,却烛火摇曳。
雅致的上房里,掌柜和两个店里的伙计,正合力抬着一具尸体,经过赵浒黎时,那微挑的狐狸眼,冷冷的扫了眼死尸。
“已经失败了这么多回,怎么还不死心?”
燕铭放下手中的紫毫,“这种方式代价最小。失败了,对他们而言,不过损失几名死士。若是成了,便是前路无阻,一步登天。”
赵浒黎自然明白,他只是担心,对方若是这样无止境的刺杀,万一哪日燕铭疏忽大意,让对方得手。到时无论朝堂边疆,怕都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本不想让自己的忧心,表露的太过明显,赵浒黎一幅玩世不恭的模样道:“你在陛下面前,点名让我保护,我自然不能失信于陛下。不如今晚,我搬过来陪你。”
这句话本身到没什么。可怪就怪,赵浒黎的唇边带着三分玩笑,再加上那双看谁都深情款款的狐狸眼,一时竟多出几分,朦胧不清的暧昧。
燕铭抬头横了他一眼,不咸不淡的回道:“怎么?这么着急与那尸体作伴?”
赵浒黎干咳了一声,“……不用就算了。但务必让冉柒和隋玖轮流守夜。我怕万一出了什么事,陛下和大皇子联手把我给剐了。”
燕铭:“为何只有父皇和大哥?”
赵浒黎不解的挑起眉,显然没明白燕铭的意思。
“小蝉呢?”话脱口而出,说完燕铭又后悔了,忙摆摆手,催促赵浒黎早点回去睡觉。
而赵浒黎本也没多想,稀里糊涂的应了一声,可转身之际,忽然就回过味来,“呦……我们的燕大公子,该不会时时刻刻想着某人吧?”
在看赵浒黎已然一幅贱兮兮的模样,“已经到了,日思夜想的地步啦?”
燕铭知道他是什么德行,于是不耐的骂了一声,“滚吧。”
可那好事儿的狐狸,怎肯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仰头瞟向燕铭那张俊脸,“啊,长夜漫漫,唯见月色撩人。君思……”
“啪嗒。”
正当赵浒黎得意忘形之时,忽听阴阳扇的机关,响起咔哒一声。
“君思……咳,怎么忽然困了?”赵浒黎边说,边快速走向门口,“我去叫隋玖来守夜!”
赵浒黎一溜烟的逃走后,燕铭气血丰盈的唇,浅浅带起一抹暖笑。
翌日,晶莹的露珠,沾染青青野草。
王洛诗和青柳收拾好行囊,到楼下用餐。她们两点的不多,两碗清粥,一碟小菜。
只是掌柜无意瞥到她们,似玩笑的说道,她们二人吃的这么少,等离开洪城之后,饿了估计只能啃树皮了。
掌柜这话倒是提醒了王洛诗,后面还要赶一天的路,她们和几个家丁路上也要吃东西,确实应该多备些口粮。
等一切准备妥当,两人离开客栈,上了马车。
此时的大厅,不过零星几位客人。无人在意的角落,一双阴冷的视线,盯着她们二人离开。
驶出洪城不久,碧空被漫天阴云遮掩,周围是散不尽的潮湿,道路泥泞不说,野草枯黄萎靡,粮田里连颗绿苗都见不到,而是如镜面映着天上滚滚阴云。
路上偶尔能见到从淮江那边,逃出的难民。大多是衣衫褴褛,面色晦暗,显然多日奔波,外加上营养不良所致。
王洛诗和青柳这种京城长大的闺阁女子,哪里见过如此凄苦的场面。远远瞧见,就觉得这些人可怜,更何况其中还有半大的孩子,一时便心生恻隐。和青柳商量一番,她们决定将多备的粮食拿出一部分,分给受饿的妇孺。
虽说她们能给的对并不多,分到个人,也就几口,可大家仍是千恩万谢,赞青柳人美心善,赞王洛诗乃是人间活菩萨。
人群拥挤在一起,咋一看是感天动地的场面。不过离她们不远的马车内,却传出一声冷笑。
深不见底的眸,朝赵浒黎看了一眼,“你笑什么?”
赵浒黎道:“掌柜让她们多带的口浪,怕是都要给这些灾民了。”
隋玖疑惑道:“这有什么可笑的?”
“她那点儿口粮,不过杯水车薪,救不了这些灾民,还容易引火烧身。”
毕竟人性经不起考验,更何况是生死攸关。
“那我们……”
“我们?”赵浒黎转头,看向燕铭,“赖明荣那丫头我可惹不起,就先走一步了。隋玖,你和冉柒守在公子身边,一定要寸步不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