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样，女主角试镜好像都是这段词，我用了我们讨论之后的语气和情绪，导演就问了我为什么。”
席佳回忆着站在会议室里的情景。
席佳站在台上侧过身子，表情平和，温声说：“小泽......你就当我自私好了，和你在一起我总是很心虚。我可以没有你的关怀，给我准备的惊喜和浪漫，但我不能让自己在别人眼里活的像个笑话。”
工作人员念出李云泽的台词。
“好了，你不要闹了。”席佳头扭向左侧，左手摸上右手的衣袖摩挲，好像真有一个人在拽着自己不依不饶，“我要转学走了，今天过来就是和你道别。”
嗓音仍然温和平静，只有颤抖的尾音暴露了真实的情绪。
不看身旁的男孩的表情，女孩低着头快步走开。
“在你之前的几位采用的都是比较外放饱满的演法，”陈导托着腮笑着问道，“可以说说你的想法吗？”
赌对了，席佳一喜。
站上空荡荡的讲台，面对孤立无援的压力，很多人都会不由自主采用夸张的方式来缓解内心的不安。
如果不是那天夜里在操场上的启发，恐怕自己也......
“从男主角的反应来确定这段话的情绪么......很细心地观察。”导演拿起桌面上自己的那份简历，“我没什么要问的了，小同学可以先在外面等着。”
回忆结束。
“真走运。”周喻新笑着调侃道。
席佳不否认这点：“那也是先有了我们的认真准备，才有了幸运的机会。”
对了，还没问一下周喻新的试镜顺利不顺利。席佳连忙发问。
周喻新耸耸肩：“差不多，导演让演哭戏。”
席佳嘴角有些僵硬：“我就多余问你。”
陈导选角最爱挖掘新人，不要演过几年偶像剧已经模式化的老油条，也不要脑袋空空的木头新人。能被选上的大多数既是基本功扎实的电影学院优等生，又得有他想要的灵气和悟性。
席佳足够用功，对白和情绪的揣摩可以讲的头头是道。但是周喻新的天赋不讲道理，共情强入戏快，哭戏对别人来说是坎，对他来说是信手拈来的才艺展示。
“不过我们够幸运了，”周喻新放松地靠在椅子上，来时的茫然现在换成了潇洒的笃定，“发挥的没问题，剩下的就看天意了。”
也是，席佳心想，自己已经为了这个机会尽到了全力，不管结果如何都不会让自己后悔了。
“不好意思，”一道清脆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对话，“请问你们有梳子吗？”
两人一齐扭过头去，看到一个女生双手拢住后脑的一大把蓬松的头发，微微弯腰有些脸红。
“有的有的。”席佳打开双肩包，翻出发梳递过去。
女生低头道谢，直起身握住梳子飞速梳起浓密的头发，在后脑绑起一个马尾，几缕发丝滑过肩膀垂到胸前。她抿起嘴笑，把梳子放回桌子上，深深鞠了个躬，马尾扎的有点高，在空中跟着脖子晃动。
“太谢谢你们了！”
五分钟后，伴随着谢灵儿绘声绘色的讲解，席佳笑到停不下来。
“所以啊，我今天就像中了发圈的魔咒一样！”谢灵儿滔滔不绝，“从出门我哥说我头发太多太长披着像个女鬼开始不幸。”
席佳侧趴在胳膊上咯咯咯笑。
“已经叫我的号了，我站起来正要答到，后脑勺突然一松，一摸糟糕，刚扎过的头发散下来怎么见人？试镜又不能拖延，我只好先扒拉两下咬着牙进去了。站在讲台上，大灯一照，我脑海一片空白，满脑子都是发圈......”谢灵儿一脸生无可恋。
“饭来了，别聊了。”周喻新拎着外卖放到桌面上，掏出一个三明治放在桌面上，“你刚说没点外卖？吃这个吧。”
席佳把三明治往谢灵儿的方向推了推：“对啊，吃饱了才有力气战斗。先不要泄气。”
“你们人也太好了吧！”
又见谢灵儿坐直身体哈哈笑道：“刚刚要借梳子，我直接就来问你们了，其实我还想和你们交个朋友。”
席佳当即掏出手机：“我也正想和你交个朋友来着。”
周喻新靠在椅背上，翘着二郎腿百无聊赖旁观着。
叮的一声响，两位女生完成了神圣的微信交接仪式，竟然一起扭过头来看自己。
他有些好笑：“看我干什么？”
席佳伸出手：“你的微信呢？”
太自来熟了吧......走到哪里都和别人相谈甚欢，是席佳的超能力吗？周喻新有些说不上的滋味：“你把我微信推过去吧，我手机在包里。”
饭点一过，大厅瞬间变得很安静。谢灵儿不敢再出声，也回自己桌子趴着睡觉了。
这一桌突然变得好沉默，席佳瞥了一眼周喻新。可能是过午困乏，也可能是试镜太过消耗，他正抱着胳膊发呆。往日他总是那么高傲，连同那深邃的眼睛和精致的五官一起，那样潇洒帅气，那么让人不爽。
想看看他什么时候回神，席佳托着下巴端详着，也发起呆来，那双虚焦的眼睛却突然转回来看向她。
好吓人。席佳果断闭上眼趴到桌面上不作声。
过了两分钟，桌子微微震动，衣料摩擦的声音在右耳响起，是周周喻新也趴在桌子上。
席佳闭着眼睛，脑海中飞速闪过许多画面。上午的试镜有惊无险，两三小时后自己是离开还是留下却没有一点底气，谢灵儿活泼灵动的脸，周喻新在咖啡店给自己下战书时那意气风发又蓄势待发的样子......
眼前吵闹的画面慢慢退潮，不知过了多久，隐隐约约有人在耳边喊着自己名字，轻拍自己的肩膀。
席佳挣扎着睁开眼睛。
周喻新嘴角不住弯上去，眼里是抑制不住的激动。
“你过了，我也过了，咱们准备一下，一组试镜！”
*
席佳和周喻新肩并肩靠在墙面上，身前是漆黑的摄像机镜头，导演和制片在监视器后面静静观察。
这是一场醉酒戏，原著没有这段剧情，导演也没有给详细的台词，目的在观察两个人入戏和两个演员的化学反应。
没有彩排，他们已知的只有目前的剧情节点，自己该带着什么样的情绪来演这场临时的戏，仅此而已。
席佳深呼吸，摒除杂念。听到导演喊了a后睁开眼睛。
“......你怎么在这？”席佳挣扎着离开周喻新的肩膀，歪过身子质疑道。
周喻新理平皱起的衣服，低着头避开席佳的目光：“你喝醉了。”
在同学会上揽着新男友喝得醉醺醺，不清楚自己几斤几两吗？那个男人也是，怎么能把她一个人忘在路边。
周喻新拧起眉毛。
“你男朋友呢？真是心大，这么放心醉鬼一个人啊。”周喻新上前一步扶住席佳手肘，左右环视四周。
话音落地却没听到回音，周喻新回过头，一瞬间睁大了眼睛。
不知什么时候席佳凑上前来，卸掉了脸上的表情，像一个喝醉了酒的孩子一样，认真盯着自己的眼睛，嘴中还念念有词。
周喻新脑海中一片空白，不由屏住呼吸
说什么台词好？周喻新想说些什么来掌控局面。
好像什么台词都不好。
一瞬间顺从本能的结果是，最终只能吐出干巴巴的“你、你干什么！”
“你的眼睫毛好浓。”席佳不假思索开口，毫无杂念，“你的眼睛真漂亮。”
周喻新一瞬间像一个真正的，分了手后被前女友随意戏弄的狼狈男生一样恼羞成怒。
凭什么她像只花蝴蝶一样飞远，现在又随意拨动自己的心。
“你可真够坏的。”周喻新喃喃，并没有松开抓着她手肘的手，甚至还凑近了些，试图在女孩澄澈的双眼中寻找装醉的证据。
“这不公平。”周喻新越靠越近，直到终于逼得席佳眼睫震颤了一瞬，然后定住，“你这么快就ve on，让我太狼狈了。”
“cut！”
两人立刻分开，站得端端正正。
在舞台的正对面，导演神情激动，扭头看向副导演：“韩哥，我觉得就是他俩了。”
“可刚刚试的那一组也不错......”副导演摊开桌子上的硬照。
“刚刚两位的单人试镜是不错，可是双人即兴却有些刻意，两人都放不开......”导演摇摇头，“而且化学反应是很玄的东西，不是最漂亮的两个人组合在一起观众就会买账。”
思及此，陈远便下定了决心。
*
“什么？你和周喻新都被选上了！”401寝室爆发出好几声尖叫。
席佳捂着嘴用力点点头。在周喻新面前死装出镇定自若的样子，回寝室之后终于把嘴角咧到了耳根。
林岚啃着苹果含糊不清道：“所以你们算打成平手了吗？打算化干戈为玉帛吗？”
陈佳可脸上挂着幸灾乐祸的笑，拱火道：“要我说，这是开辟了新地图的战场。你们每天在片场想怎么比怎么比。比背台词的速度啊，比NG的次数啊，神仙打架终于不殃及池鱼了。”
笑着给陈佳可竖起大拇指，林岚又把话题绕回来：“你们被选上也很正常，这两年你们你追我赶的，王老师整天夸你们上进优秀......”
手机铃声打断了女孩们兴奋的话语，席佳接起电话，示意大家安静。
“喂，什么？又有事吗，好你等一下，我这就过去。”
“佳佳，是谁呀？”林岚好奇地问。
席佳登上板鞋，蹲下身系鞋带：“周喻新，说有事找我。”
“哇哦~”
席佳正把挂钩上的背包摘下来，闻言回头苦笑不得：“肯定是真有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