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纽约大学库朗数学科学研究所内部。
一名身形修长挺拔的华人出现在了主入口,在这里看见亚裔面孔并非稀奇事,但此人太过年轻,路过的人们不时转头打量他。
这栋现代主义玻璃幕墙与1930年代哥特复兴式老楼的混合体,就是陆诃这么多天来都在寻找的目标的工作地点。
陆诃瞥了一眼墙壁,很快锁定了他要找的人——
Dr.Xv Xie,或者说,谢旭,俞一溪的亲生父亲。
时任纽约大学库朗数学科学研究所终身教授,同时是数论与算术几何研究组负责人。
简单交谈过后,陆诃拿着林姐伪造的身份信息,成功打开了谢旭办公室的门。
空气内漂浮着咖啡粉的味道,正前方有三块巨大的可旋转玻璃白板,分别用红色,蓝色的记号笔写着推导公式,阳光正好,窗台上有一盆蔫掉了的文竹。
谢旭正背对着他,转过身来,看见来人是陆诃露出微微惊讶的表情,接着,男人姿态散漫地坐在了真皮人体工学椅上。
谢旭瘦高,戴一副圆形金属框眼镜,穿着银灰色的西装套装,端的是一副斯文败类的气质。
陆诃为什么要说这人败类?当然是因为他在拜访前,就已经把谢旭查得清清楚楚了。
“是小陆啊,你找我有什么事么?”
按照两人的身份差和年龄差,谢旭叫他小陆确实没问题,但很明显,谢旭并不只是简单的叫一下,而是想要通过称呼上的差异给人制造压迫感。
都是人精,对于这一点,陆诃心知肚明。
陆诃并未说话,而是向前一步,居高临下看着谢旭,那目光太过敏锐,仿佛早已洞察一切。
谢旭莫名一慌,但很快,他放松下来,陆诃在国内再怎么神通广大,在他面前不照样是个毛头小子,他不管俞一溪是怎样傍上这个大款的,但既然这个大款现在来到了他的地盘,就得守他的规矩。
他咧嘴一笑,正要开口,忽然,面前的男人开口了:“俞一溪说,让我来找你,要一张他母亲的照片。”
谢旭的笑容渐渐出现了裂痕。
——
陆诃离开后的第二天,俞一溪打了视频过来。
俞一溪注意了时差,早上六点就起来了,此时陆诃正在吃晚饭,是从R&GLounge打包带回的,陆诃猜到这个时间小孩会打电话,所以没有在外面吃。
小孩把自己收拾的很干净,看见他眼睛都亮了,关切的问他出差累不累,陆诃还没来得及回答,忽然听到一道男生插了过来。
“小溪,你看见我笔记本没?”
“你昨天、放在、枕头底下、啦!”小孩抬头,越过镜头看向对面,扬声道。
很快,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伴随着楚之梧的:“谢谢啊,找到了!”
陆诃皱了皱眉:“你们现在住一间房?”
俞一溪应道:“啊,对,原本的、舍友杀青了。”
这样的安排再正常不过,而且他和楚之梧打过交道,把熟悉的人放在小孩身边他要放心很多,至少比那些乱七八糟的人要好。
但是……
陆诃声音硬邦邦的:“你怎么知道他把笔记本放哪了?”
小孩解释说是因为昨天晚上两人一起讨论了剧本,楚之梧现在找的这个笔记本是他常用的记载与演戏有关的经验的,所以他也常常借来看。
陆诃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过小题大做了,俞一溪和楚之梧是同剧组演员,有那么多对手戏,而且一开始还是他极力撮合的。他没道理现在像审犯人一样,逮着小孩问东问西。
俞一溪对他人的感情变化是很敏锐的,他不知道为啥,陆诃突然不高兴了,他不敢想是对方的问题,于是他摸了摸鼻尖问:“我、打扰到、你了嘛?”
“没有。”陆诃说,“你什么都没做错。”
“你、你好像、不高兴。”俞一溪小声说。
“是有点。”
俞一溪警惕:“为、为什么?”
“因为……”陆诃故意拖长了音调,正在小孩紧张的关头,他说,“这菜做得太难吃了,要吐了。”
俞一溪愣了愣,反应过来陆诃是故意在逗他,脸颊泛红,假装生气了要挂电话。
“别挂。”陆诃循序渐进,将话题转到自己要问的问题上。
“等戏拍完了,要来美国吗?”
俞一溪面色一僵,不大自然地摇头说不了。
“为什么?因为你父亲在这里?”
俞一溪沉默了一会儿,出乎陆诃意料的,大大方方承认了。
俞一溪说:“我怕他。”
“为什么?”
小孩摇摇头,说,“对不起,我不想说,对不起。”
陆诃安慰道:“没事,那就不来,等戏拍完,我们去上综艺。”
“什、什么?”
“你刚签过来时,答应过你的,《爱恋之时》,我们俩作为正式嘉宾上去。”陆诃玩笑说,“不会要放我鸽子吧?”
俞一溪赶紧摇头。
两人又东扯西扯聊了一会,直到楚之梧过来提醒俞一溪该出门了,俞一溪恋恋不舍的和他道别,连走到门口了,都还没舍得挂掉电话。
“去吧,注意休息,不舒服了就和王奇湾请假,有问题联系小鱼。”
俞一溪点头。
“慢着。”
俞一溪歪头:“嗯?”
“之后,演戏上有疑惑,可以来请教我。”不用老是黏着楚之梧。
陆诃没把后半句话说出来,否则小孩又该多想了。
果然俞一溪也没意识到,只把这句话当做一句普通的叮嘱,嘴里说着好呀好呀,就挂了电话拍戏去了。
陆诃看着显示电话已挂断的手机屏幕,叹了口气,虽说他看清了自己的心,但总觉得自己一个30岁的大男人勾引人家不到20岁的小孩挺没心没肺的。
再缓缓吧,先把手头上的问题处理了再说,大不了等拍综艺的时候再慢慢发展感情。
他会按照自己一开始所设想的一样,继续给小孩留余地,如果在这期间俞一溪看清了感情,对其他人有了好感,他也会放手的。
陆诃从来都是一个对感情没有太多自信的人,他的不自信并非源于对自己能力以及外貌的自卑,相反,他一直清楚自己的优秀。
他之所以不自信,是因为无法确信自己能给予对方所期待的感情,在他看来,轻许承诺后随意敷衍远比冷漠拒绝要过分得多。
他不希望小孩因此而受伤,所以他会一直等,等到俞一溪万分确定,非他不可之后,再主动迈出那一步。
吃完了饭,他再次接到了一通电话,是谢旭打来的,谢旭想约他晚上见面,地点在谢旭位于纽约曼哈顿的家中,陆诃同意了,与此同时,他通过中介机构预约了两名保镖,等到晚上时一起上门。
此时的他没想到,他素来谨慎的处事风格救了他一命,谢旭远比他想象中还要丧心病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