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霞阅读 > 其他小说 > 星烬不灭:暴君囚凰 > 第4章山洞避难
    暴雨来得毫无征兆。

    雪霁勒住缰绳,抬头望向瞬息万变的天空。方才还只是阴云密布,转眼间豆大的雨点便砸落下来,打在脸上生疼。他抬手抹去睫毛上的雨水,转头看向身后马背上的少年。

    "陆星染,前面有座山,我们得找个地方避雨!"

    风声呼啸,几乎盖过了他的声音。陆星染苍白的脸上挂着水珠,嘴唇已经泛青,却还是强撑着点了点头。雪霁注意到他右肩的伤口又开始渗血——七天前在船上那场刺杀中,这个自称商贾的少年为他挡了三支毒箭。

    "坚持住!"雪霁调转马头,朝不远处的山崖疾驰而去。雨水冲刷着山路,马蹄不断打滑,他不得不放慢速度。身后传来沉闷的轰隆声,雪霁回头一看,顿时浑身冰凉——上游的山洪正裹挟着泥沙和断木奔涌而下。

    "抓紧我!"他一把拽过陆星染的缰绳,两匹马并排冲向山壁。在洪水即将吞噬他们的瞬间,雪霁发现了那个半隐在藤蔓后的洞口。

    两人滚落马背,雪霁拖着陆星染扑进山洞的刹那,浑浊的洪水已经冲走了他们的坐骑。黑暗中,他听到陆星染发出一声闷哼,随即是重物落地的声响。

    "陆星染?"雪霁摸索着扶起对方,手指触到一片温热——是血。他心头一紧,连忙撕下衣角按在对方肩头。"伤口裂开了,你别动。"

    洞外雷声轰鸣,闪电的瞬间光亮中,雪霁看清了这个临时避难所——约莫两丈见方的天然洞穴,地面还算干燥,角落里堆着些枯枝,似是猎人留下的。借着这短暂的光亮,他迅速收集柴火,从怀中取出火石。

    火苗蹿起的瞬间,雪霁终于看清了陆星染的状况——少年靠在石壁上,脸色惨白如纸,右肩的绷带已经完全被血浸透,嘴唇因失血而微微颤抖。更糟的是,他的眼睛失去了焦距,显然又开始发烧。

    "该死!"雪霁低声咒骂,迅速解开对方衣襟检查伤势。箭伤周围的皮肤已经泛红发热,明显是感染的征兆。他取出随身携带的金疮药,却发现药瓶在刚才的混乱中裂了道缝,药粉所剩无几。

    "冷..."陆星染无意识地呢喃,身体开始轻微抽搐。

    雪霁咬了咬牙,脱下自己的外袍裹住对方,又往火堆里添了几根柴。洞外暴雨如注,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出去寻找草药。他摸了摸陆星染滚烫的额头,心中涌起一阵自责——若不是为了保护他,这个萍水相逢的少年本不必受这种苦。

    "坚持住,天亮雨停了我就去找药。"雪霁轻声说着,用湿布擦拭陆星染脸上的冷汗。火光映照下,少年俊美的轮廓显得格外脆弱,长睫毛在脸上投下细碎的阴影。雪霁忽然注意到他颈侧有一道细小的疤痕——那是剑伤,而且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贵为太子,为何会有这样的旧伤?

    未来得及细想,陆星染突然剧烈颤抖起来,牙齿咯咯作响。雪霁连忙将他搂得更紧,却发现对方身体冰凉得像块寒铁。失血加上淋雨,再这样下去恐怕...

    "得罪了。"雪霁深吸一口气,解开两人的里衣,将陆星染紧紧抱在怀中。肌肤相贴的瞬间,他被对方身上的寒意激得打了个哆嗦,却仍固执地将少年冰冷的躯体贴在自己胸膛上。

    "活下来,"他在陆星染耳边低语,不知是说给对方还是自己,"你必须活下来。"

    这个少年身上的谜团太多了,他需要陆星柒来解答。

    火光摇曳,映照出洞壁上两道交叠的身影。雪霁感受着怀中人微弱的呼吸,忽然想起北境那个风雪交加的夜晚——赢玉也是这样抱着高烧不退的他,在军营帐篷里守了整整三天。

    "四哥..."雪霁无意识地喃喃,眼眶发热。如今赢玉生死未卜,他却在这里...

    "别...碰我的雪霁..."怀中的陆星染突然含糊不清地嘟囔,手臂无意识地环住雪霁的腰。

    雪霁浑身一僵。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陆星染在昏迷中喊的...是他的名字?

    "陆星染?"他试探地唤道,却见少年眉头紧锁,似乎陷入了某种梦魇。

    "曼国的...走狗...不许..."陆星染断断续续地呓语着,额头渗出更多冷汗,"雪霁...快跑..."

    雪霁的心跳陡然加速。曼国?为什么陆星染的梦话会提到曼国?而且听起来像是在...保护他?

    正当他困惑之际,陆星染突然剧烈挣扎起来,右手猛地抓住雪霁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太子印...不能给...二皇兄..."

    太子?二皇兄?雪霁瞳孔骤缩。这些称谓绝非寻常商贾所用。他低头审视怀中少年苍白的脸,忽然注意到陆星染的左手一直紧握成拳,即使在昏迷中也不曾松开。

    犹豫片刻,雪霁轻轻掰开那只手——一块青铜残片从中掉落,边缘已经磨得圆润,但上面仍清晰可见半个曼国皇室的蟠龙纹饰。

    雪霁的血液瞬间凝固。这种纹饰他再熟悉不过——三年前北境战场上,曼国太子的旗帜上就绣着这样的蟠龙。他颤抖着翻过残片,背面刻着几个模糊的篆字:"...玺...储君..."

    曼国太子印鉴的残片。

    山洞外雷声炸响,雪霁却仿佛听不见了。所有的线索突然串联起来——陆星染身上那些旧伤、他对各国政事的了解、客栈遇袭时那些训练有素的刺客...还有此刻他怀中的印鉴残片。

    "你到底是谁..."雪霁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抚过陆星染紧锁的眉头。如果这个少年真是曼国太子,为何会沦落到被自己人所追杀?又为何要救一个敌国的流亡将领?

    陆星染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打断了雪霁的思绪。他连忙拍抚对方后背,却摸到一手冷汗。少年的体温不降反升,呼吸也变得急促浅薄。雪霁暗叫不好——伤口感染引发的高热若不及时处理,恐怕...

    他环顾四周,目光落在洞壁缝隙间生长的几株青苔上。北境的老军医曾说过,某些岩壁苔藓有退热之效。雪霁小心翼翼地将陆星染平放在火堆旁,起身去采集那些青苔。

    就在他转身的刹那,眼角余光忽然瞥见洞壁上有一道不自然的刻痕。凑近细看,雪霁的呼吸为之一窒——那是一个小小的曼国军标,旁边刻着日期,正是去年秋天。

    这个山洞,曾被曼国军队用作临时据点。

    雪霁的手指抚过那个刻痕,心中翻涌起惊涛骇浪。太巧合了——陆星染的身份、这个山洞的标记、他们被追杀的时间点...一切似乎都被某种无形的线串联着,指向一个他不敢细想的可能。

    "唔..."身后传来痛苦的呻吟,雪霁连忙收敛思绪,带着采集的苔藓回到陆星染身边。他将青苔捣碎成糊状,敷在对方滚烫的额头上,又撕下一块干净布料,沾湿后擦拭少年裸露的胸膛。

    火光下,陆星染的身体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白,却掩不住匀称的肌肉线条。雪霁注意到他肋下还有一道狰狞的疤痕,看形状应该是剑伤,而且伤得很深。一个养尊处优的太子,为何会有这么多伤痕?

    "水..."陆星染微弱的声音打断了雪霁的沉思。他连忙取出水囊,托起少年的头让他小口啜饮。水流过干裂的嘴唇,陆星染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眼。

    那一瞬间,雪霁仿佛看到了北境夜空中最亮的星辰——陆星染的眼睛在火光映照下呈现出一种透亮的琥珀色,虽然因高热而略显浑浊,却依然美得惊心动魄。

    "雪...霁?"陆星染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我们...在哪里..."

    "山洞里。"雪霁松了口气,扶着他靠坐在石壁上,"洪水冲走了马匹,但你我都还活着。"

    陆星染虚弱地点点头,目光扫过自己裸露的上身和雪霁同样凌乱的衣衫,突然僵住了。一抹可疑的红晕爬上他苍白的脸颊。

    "你发高烧,我不得不..."雪霁尴尬地解释,突然觉得口干舌燥。他匆忙递过水囊,"再喝点水。"

    陆星染接过水囊时,手指不经意碰到了雪霁的指尖,两人都像被烫到般迅速缩回。水囊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抱歉。"陆星染低声道,弯腰去捡,却牵动了肩伤,疼得倒抽一口冷气。

    "别动!"雪霁按住他,"伤口又裂开了。"他取出剩余的伤药,犹豫了一下,"我得重新包扎,会有点疼。"

    陆星染点点头,咬住下唇。雪霁小心地揭开被血浸透的布条,露出下面狰狞的伤口——箭伤周围已经泛红肿胀,隐约有脓血渗出。

    "感染了。"雪霁皱眉,"没有药,我只能先用清水清洗。"

    "随...便。"陆星染闭上眼睛,长睫毛在脸上投下阴影。雪霁注意到他的手指紧紧攥住衣角,骨节发白。

    清理伤口的过程异常煎熬。每当雪霁碰到伤处,陆星染的身体就会剧烈颤抖,却始终不发一声。汗水顺着他精致的下颌线滑落,滴在雪霁手背上,烫得惊人。

    "快好了。"雪霁轻声安慰,用最后一点干净布料包扎好伤口。他抬头时,发现陆星染正凝视着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为什么救我?"陆星染突然问道,声音轻得几乎被雨声淹没,"我们素不相识。"

    雪霁愣住了。这个问题他自己也想过很多次。"你救我在先。"他最终回答。

    陆星染移开视线,望向洞外渐小的雨势。"本能反应而已。"他轻描淡写地说,却掩饰不住声音中的颤抖。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雪霁盯着跳动的火焰,思绪万千。他该现在质问陆星染的身份吗?还是假装什么都没发现?

    "你的玉佩..."陆星染突然开口,"很特别。"

    雪霁下意识摸向腰间——那枚刻有穆国皇室纹样的玉佩还在。这是赢玉送给他的十六岁生辰礼,也是他现在仅剩的贵重物品。

    "家传之物。"他含糊地回答,突然想起什么,"你昏迷时...说了些奇怪的话。"

    陆星染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瞬。"什么话?"

    "关于曼国,还有...太子印。"雪霁直视对方的眼睛,不放过任何一丝波动。

    火堆噼啪作响,洞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陆星染的表情从震惊迅速转为平静,最后竟露出一丝苦笑。

    "看来瞒不住了。"他轻声道,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块印鉴残片,"我是陆星染,曼国...太子。"

    尽管已经猜到答案,亲耳听到确认还是让雪霁如遭雷击。他本能地后退半步,手按上了腰间的短刀。

    "别紧张。"陆星染苦笑更甚,"如果我想害你,就不会替你挡箭了。"他试图坐直身体,却因牵动伤口而面色发白。"我现在的状态,连只兔子都杀不了。"

    雪霁没有放松警惕。"为什么隐瞒身份?为什么要救我?"

    "隐瞒身份是因为..."陆星染咳嗽了几声,"我在被自己人追杀。至于救你..."他停顿了一下,琥珀色的眼睛直视雪霁,"或许是因为你眼中的倔强,像极了我认识的一个故人。"

    这个回答太过模糊,雪霁并不满意。但眼下他们被困山洞,外面可能有追兵,陆星染又重伤在身,确实不是对峙的好时机。

    "天亮后我们就分道扬镳。"雪霁冷声道,"你是曼国太子,我是穆国将领,本就是敌人。"

    陆星染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你确定要这样?"他轻声问,"外面不仅有我的追兵,还有赢烈派来杀你的人。单独行动,我们谁都活不过三天。"

    他说得没错。雪霁咬牙,内心挣扎。与敌国太子同行无异于与虎谋皮,但眼下确实没有更好的选择。

    "暂时合作。"最终他妥协道,"直到脱离危险区域。"

    陆星染点点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鲜血喷在衣襟上。雪霁大惊,连忙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伤到肺了?"他焦急地问,手探向陆星染的脉搏。

    "没事..."陆星染虚弱地摇头,"旧伤...发作..."

    雪霁这才注意到对方胸口有一道几乎贯穿的疤痕,看愈合程度应该是一年内的新伤。什么样的刺杀能让一国太子受如此重伤?

    "躺下。"他不由分说地按住陆星染,"别再说话了。"

    陆星染顺从地躺下,却突然抓住雪霁的手腕。"你不怕我吗?"他轻声问,"知道了我的身份..."

    雪霁沉默片刻,抽回手。"我更怕忘恩负义。"他生硬地回答,"睡吧,天亮前我守着。"

    陆星染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闭上眼睛。雪霁注视着他渐渐平稳的呼吸,心中的疑虑却越来越深。这个自称太子的少年身上有太多谜团——为何会被自己人追杀?为何对穆国将领出手相救?那块印鉴残片又意味着什么?

    洞外的雨声渐歇,东方泛起鱼肚白。雪霁添了最后一把柴,望着跳动的火焰出神。他想起陆星染昏迷时那句"别碰我的雪霁",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荒谬。"他低声自语,甩了甩头。一个是亡命天涯的穆国将领,一个是身份成谜的敌国太子,他们之间怎么可能...

    身旁的陆星染在睡梦中翻了个身,无意识地靠向雪霁所在的热源。一缕黑发垂落在他苍白的脸颊上,随着呼吸轻轻颤动。雪霁鬼使神差地伸手,将那缕发丝别到他耳后。

    "你到底是谁..."他轻声问道,明知不会得到回答。

    晨光透过洞口藤蔓的缝隙洒落进来,在两人之间投下斑驳的光影。雪霁忽然意识到,从昨夜开始,某些东西已经悄然改变——就像洪水冲刷过的山路,再也回不到原来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