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摆脱不了皮皮西人的纠缠,倪柯瑟只好勉为其难地参与一下所谓的“不要笑挑战”。

    “这个活动不会是什么恶作剧吧?”它犹疑地捏起一颗糖果塞进嘴里。然而糖果甫一入口,它就忍不住打起了喷嚏:“阿嚏!阿嚏!”

    紧接着一阵失重感传来,它赶紧扑腾了两下。

    等它稳住身形,眼前出现了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正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

    倪柯瑟惊吓出声:“啾?!”

    ……哎?哎哎哎?

    皮皮西商人不知何时已经溜之大吉,取而代之的是面前这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云雀看着这突然出现的两只,在心里炸毛:我有麻烦啦!

    它缓了缓神,先看向大的那个:“啾?”你是哪个我?

    大只的那个淡淡回答:“你可以叫我阿瑟。”

    “……”云雀又低头看向小只的那个,“啾啾?”你呢?你又是哪个我?

    小矮子掀开兜帽,露出尚且稚嫩的脸庞,脸上的微笑犹如圣光普照:“……叫我尼克斯就好啦。”

    然而这微笑驱散不了云雀心头的阴霾。它的力气好似瞬间被抽空,僵硬地一头栽到地上,麻木地想:我有大麻烦了。

    尼克斯蹲下身来,双手托腮盯着它,嘟起嘴巴模仿它的叫声:“啾啾?”

    阿瑟垂眼看着它们:“连三岁小孩都知道,不要乱吃陌生人给的食物。”它的语气平淡无波,然而这确实是一句指责。

    “请不要这么说,”真正的三岁小孩(?)不赞同地看了阿瑟一眼,伸手把云雀从地上捧起来,“我们都是一个人呀。而且是对方推销得太热情啦,我们也只是想要帮忙而已。”

    云雀尝试变成人形,却发现自己的变形能力不知为何失效了,顿时生无可恋:“我没法变形了……我们还能变回去吗?”

    尼克斯闻言也尝试了一下:“变形能力好像分到我这里了……但是我没法把大家重新融合在一起。凭借我们自己的力量,恐怕很难变回去啦。”

    话是这么说,但是它的脸上却没有露出遗憾的神色,反而专注地看着掌心的小鸟,仿佛那是比一团乱麻的现状更加吸引它的东西。

    “我们需要同谐的力量。”阿瑟说。

    云雀以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盯着他:“你是说去寻求家族的帮助吗?先不说现在到处都是我们的通缉令,你忘了我们是偷渡进来的吗?”

    阿瑟回以看弱智的眼神:“同谐的力量并不等同于寻求家族的帮助。是什么让你的大脑在两者之间画了等号?”

    云雀:“……”它想要暴起反驳,然而被一股力量遏制在原地,只能发出微弱的啾啾声——尼克斯正把脸颊埋进它毛绒绒的胸脯里,脸上还露出幸福的微笑。

    云雀徒劳地挣扎两下,除了扇扇翅膀,再做不出有效的反抗。最后只能绝望的想到:我们的计划才刚开始实施,就要暴毙于这突然出现的内乱里了。

    “……这也未必是坏事,”阿瑟从沉思中抬起头来,对于三分之一个自己的困境坐视不理,“这或许刚好补齐了我们计划中缺失的那一环。”

    没有人在听它讲话。过路的人纷纷向这奇怪的组合投以注视。

    阿瑟面无表情地上前一步,弯腰拎起难分难舍的两只:“就让这盛会,再一次拉开帷幕。”

    *

    开拓者从姬子手中接过请柬。

    “……天才的遗产?”她喃喃出声,“现在都流行用遗产的名头组局玩狼人杀了吗?又在匹诺康尼?”

    三月七大惊:“喂喂喂,我们可是刚刚渡过一场危机,难道还要再来一遍吗?”

    “哪位天才?”丹恒接过请柬,凝眉观察上面的字迹,“就算只是假借名目,如此大张旗鼓,必然也要有合乎情理的理由。和匹诺康尼有关的天才……”他想到了什么,抬头看向众人。

    □□·杨点了点头:“我们恰好知道一位。甚至在不久之前,我们列车组的老幺才刚刚参加过这位天才的送别仪式。”

    开拓者回想起来:“你们是说查德威克?可是他的研究成果都已经交给给黑塔了呀。按理说匹诺康尼什么都没有剩下。”

    “恐怕有些人不会这么想,”姬子说,“他们并没有亲眼见证这位天才的决心和意志,总会有人忍不住怀疑——在被软禁的这几百年里,查德威克真的不会在梦境中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吗?哪怕只是天才们随手写下的一个算式,梦中的一声呓语,也足以引得某些人趋之若鹜了。”

    “但是,这位天才陨落的内情,并不会有许多人知道。”□□沉吟。

    丹恒看向开拓者,语气中透露出担忧:“这是一场针对性明确的鸿门宴。”

    “啊……”小三月晕晕乎乎地跟上众人的思路,“是冲着我们来的?!”

    开拓者颇有一些兴奋:“大的要来了吗?”

    “你清醒一点呀,”小三月吐槽,“这可不是一般的热闹。明知是陷阱你也非要凑一凑不可吗?”

    姬子放下咖啡:“看来我们需要再开一次航线会议了——来决定我们是否要再赴一场盛会,还是离开这里前往翁法罗斯。“

    杨叔沉吟了一会儿,缓缓开口:“无论这份遗产是真是假,它都只能吸引想得到它的人来到这里。而对于我们无名客来说,这份遗产并非我们所求——这张请柬或许另有所图。”

    “对啊,万一我们直接一走了之,不就什么诡计都没用了,”开拓者皱着眉头思索,“既要知道查德威克陨落的内情,又要对他的遗产有所图谋……难道是冲着公司来的?”

    “没错,我们可是四处做好人好事的热心无名客!”小三月赞同地点头,“公司四处树敌那么多,找他们的麻烦才正常嘛。”

    丹恒联想到之前的新闻:“卡勒瓦拉的情况尚不明朗。如果倪柯瑟需要帮助,或许会来这里求援。”

    “那我们就开始投票帕,”列车长统计了一下票数,最后宣布结果,“根据投票结果,我们将延后启程。”

    “虽然在我们的预估中此行危险程度不高,但你们也千万不要掉以轻心,”姬子看向三人,“有异常情况及时通知我们,你们的安全才是最要紧的。”

    三人齐齐点头,开拓者拍了拍胸脯:“如果情况不对,丹恒会带着我们跑路的。”

    ……

    “请柬都发出去了吗?”阿瑟看向窝在杯子里的小鸟。

    “啾。”云雀打了个嗝,喷出两朵幽蓝的火苗。它现在的情况做什么事情都很不方便,偏偏相位灵火又在它这里。把这几封请柬发出去,它都想申请工伤赔付了。

    尼克斯看它蔫巴巴的,抬起手指,轻轻抚了抚它背上的羽毛。

    阿瑟低头研究那柄旧剑:“虽然在我看来,这是一个公司无法拒绝的诱饵。但为了能够确保那个人亲自前来,我们还需要多做一些准备。”

    匹诺康尼确实是一个绝好的战场。梦境中发生的一切并不会对外界造成太大的影响,如此一来它们就不必担心波及到旁人。而查德威克与这里的渊源又使它们的筹码更加诱人——虽然理论上来讲,不会有人比公司更加了解查德威克被囚禁在这里时所发生的一切,但凡事总有例外。

    在黑塔空间站打工的时候,它偶然间误入了黑塔的秘密实验室。有幸接触到一些关于虚数坍缩脉冲的资料。在离开卡勒瓦拉的时候,它也顺手打包了公司在那里的研究成果。这些信息已经足够以假乱真。

    阿瑟缓慢地擦拭着手中的旧剑,低头沉思:如今诱饵已经投下,该进行下一步了。它需要去会一会那位公司的高管。

    “去看看演员都就位了没有。”

    “啾。”云雀来了精神,从尼克斯手下挣脱出来。它要去见一见列车的好朋友们啦。

    阿瑟看穿了它的心思:“这份请柬恐怕会对他们造成困扰,确实应该先打个招呼。但是……你真的信任他们吗?”

    “啾?”云雀懵懂地歪了歪头。

    “卡拉瓦拉危在旦夕。如果走漏了消息,我们可没有时间满宇宙地去寻找罪魁祸首了。”

    “啾!”云雀炸起了毛。我相信我的朋友们!

    “请不要生气,”尼克斯凑过来安抚它的情绪,“它的意思大概是,我们不应该擅自把无关的人牵扯进来,对吧?”

    阿瑟面不改色地继续:“如果他们不值得信任,你便不应该多此一举。如果他们值得信任,你更应该在向他们寻求帮助之前扫清障碍,以免把他们卷入不必要的麻烦。”

    “……”云雀扑上去啄了一下这人的手指,忿忿地飞远了。

    它的朋友们早就牵扯其中了——那个奥斯瓦尔多·施耐德,可是一个前无名客。

    阿瑟目送它飞去,并未阻拦。倪柯瑟的记忆一分为三,无论它们之中的哪一个,都是它的意志。

    云雀在梦境的楼宇间穿梭,寻找朋友们的踪迹。匹诺康尼不愧是盛会之星,花里胡哨的设施,形形色色的游客,让它眼花缭乱。

    云雀停在一根路灯上歇脚,苦恼地抻了抻翅膀。正不知道要去哪里找它的好朋友们,就听见旁边传来了啾啾声。

    本地鸟?

    它转头看去,是一只折纸做的小鸟,有棱有角的。对方正歪着脑袋打量自己,好似拥有生命。

    喔,神奇的梦境。云雀犹豫了一下,试探地向对方打探消息,没想到对方十分热心:“你说的是那个灰毛啾?我们都认识她。”

    “哇!”云雀十分惊奇,仔细想想小灰毛确实是爱交朋友的性格,但没想到连奇幻的梦中造物也是她的人脉。

    “我是说,我们都认识她,每一只啾,”折纸小鸟指了个方向,“她就在那边啾。”

    云雀感激地蹭了蹭它,对方抖了抖头上的三根羽毛,语重心长的告诫:“你要小心她啾。她最喜欢拽小鸟头上的羽毛了。”

    云雀:“?”

    它的目光不自觉被对方头上的羽毛吸引,恍惚看见旁边出现了一个文字框。里面只有简洁明了的一个“拽”字。

    “我们每一个都是这样被她认识的啾。”

    云雀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谢过对方的忠告,朝着朋友的所在地飞去。

    远远看到一群人的背影。小灰毛在里面上窜下跳,十分显眼。

    它正准备来一个闪亮登场,然而距离拉近之后,有一股不容忽视的气息迫使它止步。

    云雀收敛羽翼,躲到四处乱蹦的广告牌后面,注视着队伍中的一个旅人。

    他或许做了些伪装,但对于它这个伪装大师来说算不上多大的干扰。这人的头上悬着一个光环,耳朵后面生了一对耳羽,同谐的力量萦绕周身,或许还夹杂着别的东西。

    云雀的心脏砰砰跳:是家族的人。

    或许是它的视线过于强烈,那人若有所感地回头。

    “怎么啦?”小灰毛警觉地环顾四周,“你暴露了?”

    “……”在星期日的注视下,那个广告牌还在左蹦右跳的揽客。他收回视线,微笑道:“没什么,许是错觉吧。”

    “我觉得你留在列车上更好呀,”三月七说,“要是真有熟人认出你怎么办?”

    “这是必要之事,”星期日摇了摇头,“我不能坐视他人在匹诺康尼再次掀起狂澜。”

    “话是这么说,我们到底该去哪里找线索呢?”

    丹恒从天边收回视线,若有所思:“匹诺康尼的梦中……也会有罗浮的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