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自登基以来,做过最荒唐的事约莫就是和这个女子坐在地上绞尽脑汁地想那数十人的死因。
他怎么会记得?再说了,宫里每日死的人那么多,为什么只让他去想?
一阵一阵的风吹过,他和宣瑾依偎在一起,或许可以说是宣瑾紧紧依偎着他,用他做挡风的屏障。
直到现在,他们也才猜对五个人的死因,还是宣瑾用排除法做的。
“大王,这件事过后,您能不能不要再杀无辜的人了?不管是因何而杀,就算单纯的政|治行为也不行。”
“不能。”嬴政拒绝得很干脆,“没有人死的统治,那不叫统治。”
那叫慈善。
“更何况,你都说单纯的政|治行为了,说明你心里也很清楚,不死几个人,是无法管住天下之人的,而且他们也并不是无辜之人。”
宣瑾咬着嘴唇,有些难为情,其实在刚才问那句话的时候,她就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但还是有些措不及防。
【呵呵,女主被教育了吧,还妄想说教政哥,不自量力。】
“你不必想那么多,该怎么做寡人心里有数。”嬴政说完见她点头,才又将话题转到了别处。
“风马上就要来了,你准备好了吗?”他看向她。
“当然!”宣瑾的眼神重新焕发光芒,她的不高兴好像只会持续几分钟,之后就又会高兴起来,这种性格……他也想拥有。
一阵狂风从四面八方吹来,在他们二人中间形成了漩涡,风力之大瞬间将他们吹到空中,在这漩涡之中旋转。
宣瑾起初还是抓着嬴政的手腕的,后来因为风力滑了下来,嬴政反应很快,立即抓紧她的手,宣瑾的胳膊感觉到了非常大的拉扯之力,在她无法睁开双眼时,听到嬴政大喊:“把那只手也给寡人!”
她将手艰难地伸向他,可没等被他握住,那狂风便从她的正面吹来,直接就将她刚伸出来的手吹了回去,而嬴政的正面也吹来狂风,拉着她的力度逐渐减小。
这风似乎想要把他们分开。
几分钟后,嬴政再也抓不住她的手,和她一起向不同的方向飞去。
是的,是飞去,落地之时,嬴政感觉自己的后背遭到了重创,他吭了一声,紧紧皱着眉,试图用手支撑着起来,可毫无用处。
太难了,怎么起身这么难?
“太医!太医!大王这是怎么了?!”阿福揪过旁边观望的太医,指着床榻之上面色潮红,紧皱眉头,满头大汗的嬴政。
“针,给我针!”太医指着放在地上的药箱。
阿福赶紧翻开药箱,将针递给太医。
一针入穴,嬴政紧绷的眉头开始放松,呼吸也平稳了,紧接着就是睁开眼,他模模糊糊的向四周看去,第一眼看见的是阿福。
“大王醒了!”阿福拍着手,是极为高兴的。
“寡人……寡人这是怎么了?”嬴政轻声问着,此刻他的脑中正断断续续地传来画面,叫他根本没有心思听阿福的回答。
那画面里,他和宣瑾待在一个灰扑扑的风中,他看见了死了五次的宣瑾,还看见了那些曾经被他杀了的人,而几次被风折磨的宣瑾,则放弃了与他保持距离,紧紧依靠着他,问他以后能不能不要再杀人了,他的回答是不能。
紧接着,狂风袭来,将原本互为支撑的他们强行分开,他则重重地落在地上,整个后背都生生的疼……
所以,他是晕倒在大殿之前,被人抬回来的吗?
“她呢?”嬴政抬眼问。
“她……?”阿福没听懂,“敢问大王说的她是谁啊?”
“那个和寡人一起晕倒在大殿之前的女子!”
“晕倒?大王您根本就没晕倒啊,太医!大王这是怎么了?”阿福将质问的目光投向刚才施针的太医。
“敢问大王……您在睡着的时候,是不是做了梦?”太医试探性地问。
“是啊。”他当然做梦了,梦里还看见了身着白衣的女鬼追着他,而为驱鬼,他还派人去寻术士,可万没想到,这个鬼竟是宣瑾。
“是梦魇了,臣给大王开些药,之后应不会再有此症状了。”说着,太医就要开药方。
“你等等,你为何说寡人梦魇了?你又为何说寡人没有晕倒?你们能不能把事情从头到尾说清楚?”他那冰冷的目光平等地看着每一个人。
阿福只得重新说一遍:“大王您从昨日一直到现在都是在睡着的,到了上朝的时间奴来叫您,却还不见您醒,见您脸色不对便请来了太医,太医正为您把着脉,您忽然就面色变红,大汗淋漓,他便为您施针,您这才醒来。”
嬴政:“……”
也就是说,他非但没有派人去请术士,也没有遇见宣瑾?
而他们一起经历的狂风,只是他的梦?还是个梦中梦?
“那花是怎么回事?”嬴政抬手指那花瓶里插着的将要枯萎的花。
“……”
回答他的是沉默,他应该猜到的,他们这些人看不到宣瑾,自然对这花也就没了印象,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花是从他们二人分离时才出现的。
“奴进来时便有了,可能是负责插花的宫女没能及时收走,大王不喜欢,奴就拿走扔了。”说着他便要去拿那花。
“不必了!放在那儿吧。”嬴政说。
阿福应声说“是”。
宣瑾在剧烈摇晃下猛地睁开眼,惊恐万分的眼神瞅着眼前此人。
见她醒来,温若锦松下一口气,道:“你可算是醒了,再不醒我就要送你去医馆了!”
“醒”?
“我什么时候开始睡的?这又是哪儿?”宣瑾看着这三面“墙”,空气十分憋闷,她掀开帘子,清风吹入,是久违舒适感。
“这是在我的马车里,你一上马车就不对劲儿了,倒头就睡,面上的表情那叫一个精彩,给我吓得都不敢靠近你,不过还好,这样的你也就持续了十分钟,上一秒你才安静下来,我就去摇晃你,没想到你忽然睁开眼睛,这可给我吓了一跳!”温若锦顺着胸口的气,不满地说道。
“也就是说……这一切都是在做梦了?”
“哪一切?”温若锦说着就用手背去探她的额头温度,“这也没发烧啊,稀奇古怪地说些什么?”
净说些他听不懂的!
“你不会是做了什么梦吧?难道是又进了副本?那我怎么没进?”
“不是不是……”宣瑾摆摆手,“现在是在哪儿?”
“快到东街了。”
东街……
“借你的马车给我用用!”说完,宣瑾急忙钻出马车,给马车夫指着位置,让他按照她说的行走。
五分钟后,马车停在一荒宅之前。
在梦里,这个宅子不是这般破旧的,它被打扫得很好,院落中连杂草都是少见的,现在院落中却一片狼藉。
宣瑾满眼惊愕,坐在马车之前看了好久,随后从车上跳了下去。
【女主你别去了行吗?这里进去了你就后悔吧。】
温若锦生怕她丢了,赶紧跟上,却还不忘提着衣尾绕过这门前的坑坑洼洼,结果在他迈过门槛的那一刻,他再也绕无可绕。
枯树叶陷进了泥泞里,前路一点也不平坦。
“这什么地方?”温若锦踮起脚尖走着,又将前面挡着视线的枯枝条弄开。
但宣瑾每走一步都不避开那些泥泞,甚至还用他新给她找的鞋踩了进去,他简直无法直视。
“是我梦里的地方。”宣瑾边说边往前走,那扇半开的门里黑漆漆的,青天白日里看不见一点光亮,她推门而入,扑面而来的是空中的粉尘。
“哎呦我天,你这啥梦啊……这宅子得有十年没人住了吧!刚才又下了雨,这地方都不能走人!”温若锦咳嗽几声,扇着朝他而来的灰尘。
“或许吧……”她也不知道这里原先是不是住着梦里的那几个术士,只不过她想着总要来看看的,这么一看,这里除了破旧好似没有什么别的了。
“你不是生活在古代很多年吗?古代这种泥泞的路面,你不是应该早就习惯了吗?”宣瑾回身来看他。
温若锦:“……习惯并不代表我不嫌弃。”
宣瑾明白地点点头,正要走,他却大叫一声:“那儿有个面具!”
面具?哪儿有面具?
宣瑾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不知什么时候,那空无一物的房梁上竟出现了由一根细线吊着的面具。
她敢肯定,那里之前一定什么都没有。
“这儿刚才没有的……”宣瑾紧皱着眉头,不可思议地看着。
“什么?!”温若锦下意识后退一步,“太不对劲了,怪慎人的,咱们还是走吧……”
“你帮我取一下。”宣瑾依旧看着那面具,没有听他将所有话说完。
“我?”温若锦指着自己,非常用力得摆着手,“我不取,谁知道取下来会发生什么。”
“那我自己取。”宣瑾说着就要由椅子上桌子。
“别别别,快我来吧!”温若锦赶紧去抓她,把左脚已经蹬上椅子的宣瑾拽了下来,“你再摔出个好歹来,医药费还得我出。”
温若锦无奈地叹了口气,心说真是生活不苦,是他命苦!尤其是遇见宣瑾之后,命就更苦了!
宣瑾用期盼的眼神看他取下面具,再递到她手里。
倏地,寒风从门窗吹入,将屋内放这的燃烧了半根的蜡烛吹下烛台,他们再抬头时,已身处一片黑暗。
而身后却亮着暖色的蜡烛,他们回身去看,两边的白色蜡烛极为显眼,但更为显眼的,则是放在中心的红色幕布,以及他们脚底下站立的红色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