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白初跟在南慕锦身后入了公主府。
叶白初环顾四周，除了大多下人之外，还有些打扮……的男人。
叶白初不知道怎么形容。
一位男人突然跑到南慕锦身前，大声号道：“公主——”
南慕锦停下脚步，抬眸看那男人。“怎么了冷瑛？”
叶白初此时打量着身前的男人。
眉色淡如天边烟雨，眼角微垂，肤色似乎是因久不见天日而显得苍白。
“公主，您好久没来找我了，是不喜欢听我弹琴了吗？”冷瑛牵起南慕锦的手，放在自己脸上，眼底是淡淡的哀伤。
叶白初暗暗翻了个白眼。
真会装。
南慕锦注意到身旁叶白初的神态，有些说不出的情绪涌上心头。她轻笑着指尖摩挲了一下男人的脸，“等本宫有空去找你。”
叶白初不知道为何，握着佩剑的力度稍加重了些。
南慕锦再次抬脚朝房中走去。
半路又碰到了三四个男人，有的叫南慕锦去看他新写的诗，有的说自己新购了异兽，还有的说自己新画了南慕锦的画像。
南慕锦都统一使用相同的话术，“好好好，等本宫有空便去找你。”
叶白初只是强忍着笑意乖乖跟着，并未打扰。
终于到了房中，南慕锦躺在榻上，揉了揉眉心。
雪诗早已给她泡好了茶，递了过去。
“坐。”她示意叶白初坐下，又摆了摆手让雪诗退出去。
“做我的贴身护卫没太多的要求。我需要你的时候在就行。”
叶白初点了点头。“好。”
“敢问公主……具体都是什么时候？”
南慕锦拿起茶抿了一口，“任何时候。”
叶白初挑眉抬头。
是不是这话有些矛盾了……
“我出门你不可离开本宫一步，晚上歇息你躺本宫身旁地上睡。”
叶白初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应了下来。“啊……？是。”
“但每日可以给你一个时辰出去放放风，毕竟本宫不像某人那样毫无人性。”她只道像是平常话。
这里的“某人”很明显意有所指。
“好的。”叶白初犹豫半刻回答。
南慕锦伸了个懒腰，起身走到桌几前。“帮本宫砚墨吧。”
叶白初乖乖跪在她身边帮她砚墨。
“之前可有学过一些诗书？”南慕锦手上动作未停，问道。
“没有正经学过。都是母亲或者阿姊有空教我的。”
南慕锦若有所思。
“那三日后本宫去国子监任职祭酒，你也去吧。”她顿了顿，“当然，若你不愿意，那就每日本宫去的时候送和回来之时接便可。中间时间你可以自由支配。”
“不……我很愿意。”叶白初急忙回道。
国子监，那是多少学子梦寐以求的地方。可那门槛只允许三品以上子弟踏入。
“可是……我可以去吗？”叶白初低下头，手上动作只是顿了一下，又接着画起圈。
南慕锦垂眸望着砚中渐稠的墨，羊脂玉笔随意搁叩在笔搁上发出声响。烛火忽然窜高三分，将她鬓边银钗影子烙在叶白初手背，宛若给她打上属于自己的烙印。
“本宫说可以就可以。你是本宫的人，谁敢议论。”
本宫的人。
叶白初唇边染上了些许笑意，继续手上的动作。
这是她自做暗卫之后，第一次如此坚定的被人选择。
再上次……便是醉锦了吧。
她想到这里，又想到，抽空要去看看醉锦了。
手上动作停了半刻，她自己却没反应过来。
“在想什么？”南慕锦伸手拿砚旁的书，腕间的镯子却滑落些许贴上了叶白初的手背。
“没什么。只是想到了我的一位朋友。”叶白初摇了摇头。
“普通朋友？男人女人？”南慕锦接着问。
叶白初转过头看她。
“……没什么，本宫只是问问。”南慕锦拿起笔，握笔的力度加重了些。
“不算是普通朋友，女人。她是我在王城的第一个朋友，很关心我，但我许久未见她了。”叶白初垂眸。
南慕锦心中的猜测被证实了。说的是她。
她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装作不在意，“那明日辰时你去找她吧。本宫给你时间。”
“真的吗？谢谢公主！”叶白初眉眼带着笑望向她。
她眼底终于浮现出了一点光。
南慕锦也带上笑意，“好了，本宫要歇息了。”
南慕锦起身，走到床边。
叶白初有些茫然站在她身前。
“雪诗，拿被褥来。”
两刻钟后，叶白初和南慕锦一下一上躺着。
殿内烛火全灭，叶白初蜷缩在被子里，呼吸声逐渐加重。
她不敢闭眼，夜太黑了。
在两年之中，她每夜都是在皇帝身旁候着不敢松懈，又或是执行任务，伴着他的只有血色。
她额头慢慢浮出汗珠，紧蹙着眉。
“叶白初。”南慕锦听着身下的动静，轻轻唤了声。
无人答应。只有重重的喘息。
“叶白初。”南慕锦翻身下床，掀开她被子的一瞬，被叶白初条件反射拔剑抵住了脖子。
“抱歉。”叶白初意识到自己的动作，迅速收回剑，跪在南慕锦面前。
“我出去……”叶白初话还没说完，南慕锦便道，“去床上。”
叶白初有些错愕，“啊？”
“本宫话不说第二遍。”南慕锦淡淡道。
两人并肩躺在床上。
“怕黑？”南慕锦闭着眼问道。
“……也不是……”
“雪诗。”床边的烛被点亮了一支。
“本宫不喜太亮，就这样吧。”
叶白初犹豫半刻，还是道：“我睡觉可能会伤到你。”
南慕锦缓缓睁开眼瞧她。
“本宫都不介意，你不要想那么多。”又阖上了眼。
叶白初抿了抿唇，应了一声。
烛光隔着床帘映在南慕锦的侧脸，被勾的忽明忽暗，耳边几缕青丝散在锁骨处，随着呼吸轻扫着，睫毛阴影半掩眼尾上翘的弧度。
叶白初有些不清楚自己的心意了。
本是对醉锦有好感，可现在似乎好像又喜欢上了南慕锦。
到底是什么感情，她做了两年的杀人机器，致使有些分不清。
她咽了咽口水，将南慕锦此刻的样子烙于脑海，缓缓闭上了眼。
已是深夜，南慕锦模模糊糊睁眼，想翻个身，可刚抬起手臂，便感受到身边不可忽略的体温。
她垂眸，只见叶白初紧紧扯住她袖子的一小角，像只被打湿羽翼的雏鸟想要寻求成年鸟的庇护一般，可雨打湿的痕迹，叶白初这里化成了眼角的泪痕。
感受到南慕锦的动作，叶白初脊背不自觉弓起，往她怀中又凑了凑。
“别……”叶白初紧蹙着眉，嘴中吐出来一个字。
南慕锦指尖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又轻拍着她的背。
是那首两人初见时她唱的童谣。
可两次的目的好似相同，都是哄她睡觉。又好像多了些不同。
南慕锦对她的感觉说不清，也道不明。
“明明是要利用她的，现在这么关心她做什么。”南慕锦想着。
她收回手，翻过身。
“别留我一个人……”身后的人儿又开口呢喃。
她又转回来了。叹息一声，又轻轻抚上她的背。
次日，叶白初从床上坐起，身边的位置只剩了些她身上的香气和余温。
“公主出门了，她说让您辰时再出门。”一位下人过来通知。
“好。”叶白初正打算说什么，一位人已经把洗漱的东西都拿了过来。
“公主吩咐过了。”叶白初挑了挑眉，有些惊讶。“好。”
好不容易等到辰时，叶白初快马加鞭赶到醉吟楼。
“是叶白初叶公子吗？您订的天字号包间请跟我来。”一位小厮迎了上来道。
“是我订的？”
“一位姑娘借您的名义订的房间。”
叶白初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她来到房门前，推开门。
女人正坐在窗边梳着云鬓，正如那日初见的模样。
“醉锦。”
女人未转过身，可说话语气好似带着女子闺中幽怨，“叶公子舍得看我来了？”
叶白初失笑，“抱歉，有些忙。”
她走近在她身后站定。
“你昨夜没睡好吗？”叶白初看着她眼底的疲态，关切地问。
南慕锦嗯了一声，“是有点。”
昨天哄她就不止哄了半个时辰，今日又早起和醉锦换身份，怎么可能睡得好。
“那你睡吧。我看着你。”叶白初道。
南慕锦抬眸看她，可叶白初却突然问道，“今日早上，你可见了帮我预定房间的女子？”
“醉锦”的心冷了半截，可南慕锦倒是心中多了些情绪。
“我未曾见过。她是你什么人？”
叶白初犹豫的片刻，南慕锦的心好似有些紧张，怕她说出自己不想要的答案。
“很重要的。”
“这样啊。”南慕锦点了点头。
南慕锦提了提神，又问了两年之间她都经历过什么。
叶白初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把部分言简意赅告诉了她。
这比南慕锦了解到的还要残忍。
她才只是一个十九岁的女孩。
看着她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说出来，南慕锦有些心疼，伸出食指放在她唇间。“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
她将叶白初抱在怀里。昨夜她彻底清楚了那两年到底对她有多大的伤害。
“聊聊你吧。我想听听你都经历了什么。”叶白初轻笑道。
南慕锦把醉锦的经历部分告诉了她，突然讲到一半，屋外传来闹哄哄的声音。
南慕锦起身，“我去看看。”
楼下是一位宫里的嬷嬷要寻人。
南慕锦定睛一看，是宫里的孙嬷嬷。从小便在她和南慕尘身边照顾，她会认出自己。
想对策的半刻，孙嬷嬷已经朝楼上走来。
南慕锦迅速掩上了门，抓住叶白初的手道，“初初，配合我一下。”
“什么……？”下一秒，叶白初被她引到床边，轻轻一扯，叶白初便趴在了她身上。
南慕锦手掌覆在她腰后，使两人贴近。
叶白初手肘撑在枕上发抖，青丝垂落在南慕锦锁骨处，划出些许红痕。她们呼出的白雾在鼻尖相撞，融成细小水珠。
"别动。"南慕锦用气声说，左手突然扯松自己衣带。门外吱呀声逼近时，她抬腿勾住叶白初的膝盖，这个动作让两人胸口布料完全相贴，叶白初喉间溢出的惊呼被压成闷哼。
叶白初稍稍换了个姿势，挡住她的全身，捂上她的耳朵，朝门口怒吼，声音中还带着冷意，“滚出去！”说罢把随身宫牌甩在入门的随从脸前。
南慕锦望向她的眼中多了惊讶，眼底又浮现些许笑意。
演的还有模有样的。
“大人恕罪。”一群人退了出去。
叶白初见脚步声渐渐消失，她打算起身，却感受到腰间的力度加重了些。
“不是说要看着我睡觉吗。”南慕锦勾唇笑道。
叶白初脑中的弦突然绷起。她垂眸对上南慕锦含笑的眸子。
两人之间的距离……太近了……暧昧的气氛弥漫整个屋内，可挤不进去两人身前。
“别打趣我了……”她耳根染上红，翻身下了床。
她拿起桌上的茶，一饮而尽。
沉默半晌，她捡起地上的宫牌，笑着说道，“我也是狗仗人势了一次呢。”
南慕锦听完她的话，取下头上的发带，在她腕处系了一个双耳结，开口道，“仗势的狗总比孤狼生存的久。”她顿了顿，指尖又戳了戳叶白初的脸颊，笑眼盈盈，“再说了，去哪里找这么听话，还这么可爱的小狗？”
叶白初耳根与锁骨都泛上潮红，别过脸不再吭声。
两人又谈了许久，已然过了一个时辰，叶白初跟她说道，“我得回去了。”
南慕锦点了点头。临出门，南慕锦又问道，“城南花开的正盛，下次见面可否给我带支来？”
这分明是让她下次快点来见她。
“……好。”叶白初应了下来。
她迅速往公主府赶。
她敲了敲门，无人应。
她皱了皱眉。还没回来吗。
她站在原地愣怔的半刻，突然听到门口马车的声音。
“公主。”她快步跑了出去。
“嗯。”
南慕锦从她身旁走过，叶白初又闻到了两人身上同有的那白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