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白初听罢有些错愕地抬起头。
“是有意见么。”南慕锦淡淡道。
叶白初回想自己刚才说的话,又默默低下头,硬着头皮起身躺到床上。
南慕锦坐在桌前,看着她的动作,不禁眼底浮现出浓浓笑意。
她小幅度摇了摇头,继续着没做完的事,过了大概三刻,她才放下笔起身走到床边。
叶白初听着身旁布料摩擦的声音,她耳根泛上红,想着自己为何如此说话不顾后果。
“我可以回去了吧……”叶白初犹豫着开口,正打算起身快些出门,身后的人儿却开了口。
“把外衣脱了。”
南慕锦脱下外衣后转过身面向她,可叶白初是背对她。
叶白初心中一凉,装作没听到,没有动作。
南慕锦眸光暗了些。
“非要本宫说第二遍吗?”
叶白初听出她语气的不耐烦,只好为自己刚才的话承担责任。
她坐起身,慢慢吞吞地脱下外面的蓝衣,剩下里衣。
她脱下之后,迅速钻进了被子里。
南慕锦嘴角勾了勾,吹灭了烛,只留下距床最近的一支亮着便躺到床上去。
她掀开叶白初裹在身上的被子,叶白初却紧紧拉着不松手。
南慕锦被气得笑出声。
“这床上只有这一床被子,你是想冻死本宫吗?”
叶白初突然反应过来,不情不愿松开了手,自己则缩了起来,慢慢朝床边挪着身子。
南慕锦察觉到身旁的温度慢慢变低,她紧贴了过去。
“不是说他们做的你也能做吗?靠近些。”
南慕锦语气带了戏谑。
一边说着,南慕锦的一只手从她侧身探入,放在她侧腰上,继而又往前,摸到她由于常年练剑腰腹有的薄而韧的肌理。
叶白初身子僵硬,耳根红的发烫,感受着自己身上无法忽视的温度,她吞了吞口水,一时忘记了推开她的手。
南慕锦脸上也渐渐染上了些许红润,她舌尖顶了顶上颚,试图缓解自己此刻有些紧张的心情。
其实她与那些男宠什么都没做过,只是为了让叶白初认识自己错误的激将法而已。
南慕锦在她颈肩处的吐息不自觉加快了些,她身前的人儿也是。两人的呼吸交织,突然手腕上多了束缚。
南慕锦清了清嗓,尽力保持着语气的波澜不惊,“他们能摸得,你为何摸不得?”
维持着这样的姿势过了半晌,叶白初才吞吞吐吐开口。
“我……其他地方伤有些多,可能有点磨手。”
南慕锦身形顿了顿。
她掀开叶白初里衣下摆,指腹抚过腰间因她新增的疤。“还疼吗?”
叶白初颤着吸气,“不疼了。”
“……睡吧。”她收回了手,将身上的被子裹紧了些,又替叶白初掖了掖被角,正欲躺下,突然头上一紧,原是一缕发丝缠在了叶白初衣衫上,一动便揪得生疼。
“别动,我来解。”叶白初小心翼翼转过身,同南慕锦面对面。
她轻轻扯起自己的衣服,纤细带着薄茧的手将头发缠在指尖,很快便将头发解开。
她垂眸便看到怀中的南慕锦正抬眸看着她,眼中此时的情绪淡淡的,像只被顺了毛的小猫。
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轻轻捻起刚才的那缕发丝,掠过她耳廓挂在耳后。
南慕锦突然攥紧床褥,避开她的目光,嘴中嘟囔道:“睡觉。”
于是转过身去不再看她。
叶白初直愣愣盯着她的背影,回想自己的做法,又垂下眼,恍若叹息一般地道了句“对不起,是我失礼了。”
一夜安稳。
叶白初起的比南慕锦早了一个时辰,她拿起在南慕锦房中放的剑,轻抚过剑鞘。
她已有月余没练剑了。
因那次受伤之后,南慕锦怕她再扯开伤口,干脆把她的所有武器全收了。
于是南慕锦早起穿衣之后,便看到叶白初身穿墨色劲装,绑的高马尾随着一招一式来回甩动,旋身刺剑的刹那,后腰衣料绷紧,显出劲瘦的腰身。
剑归鞘中,额头的薄汗顺着轮廓落入领口,随着吞咽的动作在锁骨凹陷处晃了晃。
叶白初迎着早晨熹微朝她走来,眉间带着笑。
“公主,早安。”叶白初距她大概半丈的距离行了礼。
南慕锦应了一声。
“籍田礼在即,到时你随本宫一同去。”
“是。”
那日商量过后,决定由礼部尚书的儿子钱希年来诵读诗书。
钱希年在国子监众多纨绔弟子中是难得一见的一股清流。
南慕锦选择他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确实带了自己的私心。
她相信此人之后定会有大作为,可惜他爹是个老顽固,执着于做皇帝手下的人。
她想到这里,不禁摇了摇头。
“等到这天下易主,这钱希年定将重用。”
南慕锦通知过他之后,钱希年大喜过望,言定不负祭酒所托。
到了籍田礼当日,叶白初同南慕锦坐上马车,前往宫中。
一套流程走下来,一行人随南慕尘前往宫外亲身耕种,而耒耜又是要南慕锦呈上。
南慕锦捧耒耜时故意踩上土垄滑落,玄玉农具碎成八瓣。
她跪拾残片的姿势,恰让百官看见皇帝龙靴沾着的醉仙楼胭脂——与他今晨宣称斋戒三日的说辞刺目对照。
“皇兄,锦儿不小心打碎了这农具……您罚锦儿吧……”南慕锦先发制人,语未出泪已落。
“不打紧,皇妹可有事?”南慕尘惺惺作态关心一句。
“不要紧的……”
身旁的太监又为两人呈上农具。
南慕锦在东边的地中种,南慕尘则在西边的地中。
南慕锦手上的动作不缓不急,还有闲心瞥向南慕尘。
回想那日,洛修坐在房中,一拍脑门。
“把他的种子换了。”
南慕锦翘起二郎腿,揉了揉眉心。
“你们三个如何想?”
过了不久,百里蕴开口:“可以传些童谣。”
钱宵:“我在钦天监有些关系,可以传点不祥之兆让他提心吊胆。”
藤行:“往地里下些毒。”
南慕锦听了之后眉头紧锁,脸色阴沉。
“本宫叫你们来是来说笑的吗!出的是主意吗?”
洛修拿起身前的茶杯呲牙咧嘴,“不是要让我们气气你那位新收的‘小郎君’吗?来的目的是打翻她的醋坛子嘛。”
南慕锦拿起身旁的手镯便朝他砸去。
“再乱说话,本宫割了你那三寸之舌。”
洛修嬉皮笑脸接住砸来的玉镯,"公主莫气,我倒真有条妙计。"他忽然压低嗓子,"今年盐税比往年多收三成,偏户部报的是平账——"
"说人话。"南慕锦踹翻脚凳。
"咱们把盐引票据抄录百份,往国子监茅厕糊墙。”
钱宵捻着龟甲插嘴:"三日后有荧惑守心天象,正可散布''''朱雀泣血''''的童谣。"
藤行默默推过茶,水面漂着几粒发霉的麦种:"今年春播的粮种,皇庄里掺了三成陈粮。"
南慕锦揉着太阳穴,指尖轻点洛修偷记的册子。“这玩意誊抄百份,送到一些官尹家中作为一份薄礼。”
她抬眸,伸手在空中划了划有些刺眼的阳光,“朱雀泣血……那阶上人的血可是难以下咽。”
“至于陈粮……藤行,你知道该怎么做。”
“是。”
四人起身正打算出门,雪诗却走了进来,从角落里拉出了四床被褥。
“麻烦各位,需要委屈三天了。”雪诗道。
四人同时抬头看向南慕锦。
“看不懂吗?你们四个躺地上三天。”
洛修差点一个滑跪到南慕锦面前,他想要抱住南慕锦的腿嚎上几句,想要劝她不要如此残忍,却被一脚踹开。
“滚。别让本宫真杀你。”南慕锦笑里藏刀。
洛修干笑了两声,挠了挠头赶忙起身。
待到晚上,房中只剩下洛修和南慕锦还未合眼。
洛修突然起身趴在她床边。
“您十八岁那年,司迟竟说要娶你,你连夜找了十几个男宠,后又在房中几天不出门,这件事只好不了了之。
过了两年,太后说要为您招驸马,您耗着晚去了一个时辰,到了宫中便口出狂言,直说您行房事所以起晚了些,气得太后在一群公子走后罚你闭门思过三个月,男宠全部遣散,可您倒是不以为意。
这次呢?因为那人同谭家小姐多说了几句话便故技重施吗。若仍这样,以后也可能会成为实现千秋大业路上的绊脚石。
您那‘小郎君’,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殿下。以情为引,但勿过深。”洛修趴在床边道。
他是南慕锦最先招进来的幕僚,跟了她已有八年,他清楚南慕锦的一些行动只是为了避开诸如此类的话题,可这次似乎不太一样。
在他印象中,南慕锦一直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会合理利用身边的任何人或事物作为她登上那皇位的垫脚石。
南慕锦沉默片刻,缓缓开口:“本宫清楚该怎么做,这也是计划中的一环罢了。”
洛修叹息一声,“您清楚就好。”说罢,便翻身盖上了被子。
四人老老实实在房中待了三天。
好容易待到要出去的时候,四人被一人发了一件衣裳。
四人又是同时抬头看向南慕锦。
“公主,这衣裳上的口脂印……”百里蕴犹豫开口。
“别人的。你们四个去把衣服换了。”
于是出门时便有了叶白初看到的那些。
至于那句话。
南慕锦的原话是:“在一起的时间还是太久了,简直是煎熬。”
叶白初跟在南慕锦身边,看着她犹犹豫豫的样子,于是上前询问:“怎么了,不太舒服吗?”
南慕锦手上动作顿了顿,继而摇了摇头。
“无妨。”
南慕锦提起农具,下一刻,手上便多了些温度。
叶白初覆上了她的手,慢慢带动她的胳膊。南慕锦偏过头回眸看她,叶白初朝她笑了笑。
“是不是太累了?你不必用力,我作为赔罪好了。”
南慕锦笑出了声。“……赔罪如此简单么?”
叶白初有些难堪,随即抿了抿唇。“那其他的也行。”
南慕锦没再吭声,嘴角陷入笑意,久久不能褪去。
这一切都被南慕尘看在眼里。
籍田礼结束,他回到宫中,坐在玉阶之上,盯着叶白初呈上来的南慕锦日常生活记录,冷笑了两声。
“不能为朕所用,只好去死了。”
他拿起桌上的毛笔,从桌角散落的奏章中精挑细选。
“那便是你吧。”他将奏章拿起来回把玩,放荡的笑声在大殿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