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凉茫然的抬手,一颗颗冰凉的雨滴落在掌心,带走掌心仅存的余温。
另一名当事人简容跟了上来:“下雨了。”
“没事。”任由雨水打湿了长发,云凉走在冬日的街头,今年是个暖冬,难得没有下雪,可心里一点也暖不起来。
官方的消息出来后,更多关注这个案子的路人们等到了结果。
‘好!大快人心,判得好!只是可惜动手的那个人有精神病,反而躲过一劫了。’
‘就这秦玉的粉丝们还不服闹着上诉呢,要我看呀,真是在公平也没有了。’
‘该!法律从来就不该向舆论低头,秦玉这也是自找的!只是可惜这人一直没有找到,唉。’
没有找到?!山庄里的老爷子失魂落魄的看着这条消息。
元老爷子抖着手,将手机还了回去:“谢、谢谢啊...”
“不谢,哎、你走错啦,山庄那边是不对外开放区域!”小孩挠挠头:“真是个奇怪的爷爷。”
“走啦小齐,宴会就要开始了。”
“来啦来啦!”小孩欢快的跑走了。
夜里雨下的越来越大,片刻不停地敲打着湖面,溅起阵阵涟漪。
半夜,打电话确认老爷子歇下了,冯伯奇才敢回山庄收拾东西。
到底是沉浮多年,随着周墨消失的时间越来越长,云凉也日渐消沉,老爷子越来越不相信他那套说辞。
哪怕请了学校的校长出马,也没能让老爷子打消疑虑,反而更加深了对方的不安。
冯伯奇也不知道,这层窗户纸究竟会在那一日被戳穿,本着能瞒一日是一日的想法,尽力圆谎。
实在没法子了就准备出去躲两日。
“嘎吱——”
刚推开山庄的侧门,门后层层叠叠的黑雨伞映入眼中,正中间的轮椅上,坐着的正是已经睡了的老爷子。
而在他身后,是被控制起来,给了假消息的小贾,以及刚回山庄不久的傅红。
“砰!”身后的门重重的合上。
冯伯奇不动声色的看看前面在看看后面,很好进退两难。
完蛋,马失前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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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会开始之前,周泗等到了大理寺的复命。
穿戴整齐的周泗正在用早膳,听说大理寺卿求见,面色未改,反正只是敲打一下,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慢条斯理的用过早膳,这才接见了大理寺卿,抽空还批复了北方雪灾的折子。
“说罢。”
大理寺卿两股战战,他知道这次去的目的,本来也只是例行公事,谁知真查出东西来了。
万番接过东西,放在皇帝案头。
周泗打开信封,是两张有些凌乱的手书,看到上面的内容,瞳孔猛的一缩:“混账东西!”
“查!给我继续查!”
三皇子府被搜查的时候,三皇子并不在府中,因着前日之事有些神伤,约了三五好友,出门喝酒彻夜未归,自然也没有上朝。
朝会正常进行,但朝堂上氛格外压抑,所有朝臣大气都不敢喘,不知今日这是唱哪一出。
大皇子府中。
跛脚的大皇子今日起的格外早,在廊下的椅子上翘首以盼。
大皇子妃起床后才得知让人已经等了近两个时辰了:“这么大的雪,你们都是死的吗?”
匆忙抱了狐裘大氅赶来,路上还因雪天路滑摔了一跤。
赶到廊下伸手一探,自家夫君额间一片滚烫,知道对方的倔脾气,也不多劝,低声吩咐下人熬上一些姜汤,多烧两个炉子,又挂上防风纱帘。
虽然并不知道对方在做什么,但也站在廊下陪他。
没多一会儿,外面的小厮来报信了:“三皇子府被搜了两次,三皇子被押着上了殿,据说是在酒肆里喝了一夜的酒,被侍卫抬走的。”
大皇子猛的握住一旁妻子的冰凉的手:“这么多年,我的仇终于要报了!”
大皇子妃吃痛低头,发现一贯温和的夫君眼中,满是嗜血的快意和无边无际的野望。
瞧着让人心底有些止不住发寒。
三皇子被丢到朝堂上的时候,醉得正沉。
万番早有准备,周戎被灌了满嘴滚烫的醒酒汤,汤还没咽下去,又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凉水,眨眼间就醒了过来。
大冷的天儿穿的厚实,身上的衣裳吸饱了水,滴滴答答往下淌。
“...万公公?”艰难的咽下嘴里的东西,周戎迷茫的抬头环伺,身边是齐刷刷的朝服:“我不是在喝酒呢嘛?”
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趴跪在地上行礼:“父皇恕罪,孩儿实在醉的厉害,容我告一日假。”
冲天的酒气熏得在场的老臣们连连摇头,文人们讲究君子不重则不威,直呼有辱斯文。
更有言官当场跳出来弹劾:“陛下,醉酒上朝其为藐视君威,哪怕是皇子,也不该如此放浪形骸,更不该耽误早朝。”
“还请依律重罚!”
这边儿话音刚落,武将们坐不住了,当即就有人帮腔:“陛下开恩,三皇子今日休沐,所以这才没有早朝。”
皇帝此时本就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去半句话?
“锵”一声轻响,周泗顺手拔出身旁侍卫的长刀,一步步拾级而下。
整个朝堂鸦雀无声一片死寂,不管是求情的还是告状的全都闭了嘴,生怕这一刀落到自己头上。
周戎趴在地上又有些醉意上头,浑然不觉危险靠近。
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怎么没人争论了?
悄悄地抬起眼,冬日昏暗的朝堂上遍布烛火,一抹明晃晃的亮光刺入眼中。
军中三年,哪怕是醉酒,脑子下意识反应支配着身子就地一滚,刀尖贴着头皮险险的擦过,削落了一缕头发。
离得最近的老四如梦初醒,意识到这是个难得表现兄友弟恭的机会,猛的扑上前,将老三护在身下。
“父皇、父皇开恩,三哥醉酒实属不该,狠狠的罚一顿,实在不行打一顿也行。”
“您别、”
“滚开!”周泗一脚踹了上去:“这孽子要将祖宗江山拱手让人,我留不得他!”
距离最近的万番眼看那刀又举了起来,刀下是两个最有可能继位的皇子,惊得三魂七魄掉了一半。
又不敢真往前凑,连亲儿子都想杀,自己指不定还死在前面。
可不阻止,皇帝日后想起来后悔,第一个就得拿自己开刀。
电光火石间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一咬牙,双手死死的握住刀锋:“陛下、陛下不可!陛下不可呀!”
周围的官员们见皇帝动真格,生怕今日皇子们血溅当场,连滚带爬的过来,也顾不得尊卑有序了,搂腰的搂腰,抱腿的抱腿,将周泗困在原地动弹不得。
混乱中,也不知是谁将那柄长刀夺了下来。
这场闹剧才终于停止。
一群大臣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让皇帝动了这样的念头。
周泗喘着粗气,指着人群中的大理寺卿:“你、你来说说、他都干了什么!”
大理寺卿忽然被点名,扶了扶被挤歪了的帽子。
“三皇子府上搜出了和外族的通信,言及边关布防图诸事,”大理寺卿整了整衣裳:“此事还有待商榷。”
“至于刺杀六皇子一事,也还需要详查。”
“陛下息怒。”
乱糟糟的朝臣们这才一一归位,纷纷附和:“陛下息怒。”
刚醒过神的周戎一听感觉自己还没睡醒,一把推开身上的老四。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儿臣就是再不孝、也做不出这种出卖家国祖宗的事来!”
“冤枉!父皇,儿臣替您扫除边患,和外族是不共戴天的仇敌,那些外族恨不得我去死!我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儿臣指天发誓!刺杀六弟之事更是子虚乌...”
“住口!”周泗青筋暴起,指着老三怒斥:“你口口声声说冤枉,那些信件是假的不成?”
“大理寺是给你留点儿体面,你真当自己冤枉?!”
三皇子府中搜出来两封信件,一封涉及边关安危,另一封是与刺杀六皇子之前,那个身份存疑的刺客写的信。
信中刺客肯定的回复不会留下活口,一定会趁机杀了周墨。
让周泗愤怒、恐惧的,其实不是边关的那封信,而是老三与刺客的往来。
那些刺客出自自己的手,是他最隐秘、信任的王牌,这样的人都能被老三收买策反。
那么自己的所作所为,会不会也会被别人知晓?
周泗不敢想,若有朝一日,老三觊觎自己的皇位,那自己会不会也死在这些亲手培养起来的刺客手中?
卧榻之侧睡着一头猛虎,只要想一想这个可能,周泗就浑身冷汗。
“将人先带回宗人府看押,暂时封闭三皇子府不得出入,待案情清晰,在作打算。”
周戎瘫软在地,这是要将自己一家圈禁。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高高在上的父皇,嘴里呢喃:“我为朝廷出生入死、”
“父皇不信我、哈哈哈哈哈、父皇不信我!”
周戎双眼通红,忽的一把扯开衣襟:“父皇你看看,儿臣身上可有一块儿好肉!”
“我周戎、问心无愧!”
百官眼睁睁的看着,周戎身上的疤痕密密麻麻,五花八门,靠近心口处还有一枚箭伤,几乎是偏移半寸就能要他的命。
纷纷面露不忍,武将们更是面有不忿。
眼看事态越来越不受控制,周泗更怒了:“是你自请守边境,怎么,现在觉得朕委屈你了?!”
“来人!带下去!!”
“不用!我自己会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周戎一拉衣领,大步往外走去,动作间一枚荷包滑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