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天蒙蒙亮,马安街还没什么人。
辛灼棠走到店铺“货全铺”前,取下门闩,将门向两边推开。
她走到角落的炉灶旁,放入柴火煮上一壶菊-花茶,再将从家里带来的卤味和茶饮一一摆好。
天慢慢亮了,马安街的人多了起来。
赵婶提着篮子,走到铺前,熟稔道,“辛丫头,给我来两斤卤猪肉。”
辛灼棠应下,趁着称卤味的空隙,问道,“赵婶,今天买这么多卤味,怕不是李叔请了什么客人?”
她一提起,赵婶的表情垮了下来,抱怨道,“你李叔的性子就是喜欢请客,说了又不听,就是苦了老娘我哟,幸好那些汉子喜欢辛丫头家的卤味,我还能偷懒一道菜。”
“能帮赵婶省点心是我的福气。”辛灼棠将卤味打包好,递给赵婶。
赵婶抱怨完,心里的怨气散了些,又开始八卦了起来,“辛丫头,你知道最近新来了个捕快不,长的俊俏,人也老实,可惜在六前街,和我们这隔了两条街呢。”
话音刚落,刘婶走了过来,接过她的话头,“陆捕快要调来马安街了,可惜以后不能看到这样的俊小伙了。辛丫头,来两斤猪耳朵和一罐金银花茶。”
刘婶住在六前街,但她自从在赵婶家吃了一回卤味后,便是隔着两条街,也要过来买着解解馋。
辛灼棠听了几耳朵,对两人口中的陆捕快产生了几分好奇。
毕竟自己穿来这世界的几个月里,可没见到几个俊俏的人,每日尽听些大爷大妈的闲聊家常了。
她并非这个世界的人,是车祸死后来到这个世界,刚来就是老母亲交代自己家中有一间铺子和几亩地,说完就一命呜呼了。好在她适应得快,日子也是过得越来越有盼头。
“那你岂不是要难受了,你可跟我提起几次这捕快了。”赵婶打趣道。
“我见这陆捕快几次,每次心都砰砰跳呢,像到了春天一样,辛丫头,那个词叫什么来着。”刘婶回味道。
辛灼棠听到刘婶提及自己,回道,“刘婶想说的应该是春心萌动。”
“对,还是辛丫头有文化,我每次见到他就春心萌动了。”刘婶道。
“你个老不羞的,我要去告诉你家老高头。”赵婶打趣道。
刘婶哼了一声,“你告就告呗,反正高老头那家伙就是个锯嘴葫芦,吵不过我。反正你见到陆捕快,肯定也会喜欢上的。”
辛灼棠将东西递给刘婶,刘婶放下钱,和赵婶两个人吵吵闹闹地离开了。
货全铺前有棵樟树,虽说是开春,但也会掉下些枯叶,辛灼棠每日闲下来时,便会将货全铺前的枯叶扫走,图个干净。
铺前的落叶被辛灼棠聚成个小落叶堆,堆在树下。
辛灼棠握着扫把,站在树下,心中盘算着要买几头猪仔。
平日里做卤味的猪都是买来的,若是自己养,岂不是可以降低成本。
马安街前方出现一阵骚动,人被推的左右挤动,声音也越来越大。
辛灼棠站在原地,背对着马安街,思绪发散着,身后的动静没有引起她的注意。
“姑娘,小心。”突然有人大声喊道。
辛灼棠被这声音喊回神,突然一阵强烈的推背感袭来,她还未转身看发生了什么,就被撞倒在地。
“啊。”
两道惊呼声同时响起。
辛灼棠摔倒在旁边的落叶堆上,这一撞撞的她头晕目眩,眼冒金星。她坐在原地,脑袋发胀,周围的嘈杂在耳边嗡嗡声中回荡。
“抓住了,抓住了。”
“好像有个姑娘被撞到了。”
“大人好身手。”
辛灼棠感觉耳边很吵,她摇摇脑袋,朦胧间看见一个身影靠近,眼前出现一只手。
“姑娘,你感觉如何,有没有事?”一道温柔的声音响起。
辛灼棠想也没想,就抓住了这只手。紧接着,一股拉力传来,辛灼棠顺着力被拉了起来。
手心的擦伤被碰到,刺痛感让辛灼棠甩开手,周围的嘈杂声涌入她的脑中,人慢慢清醒了过来。她抬眼看向眼前的人,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人长得还挺俊俏。
眼前的人身姿挺拔,玉面英风,身着一袭藏青色捕快服,更显得他眉眼俊朗,身形修长。
“姑娘,止止血吧。”他拿出一块帕子,递给辛灼棠。
辛灼棠没有推辞,大方接过帕子,“多谢。”
她的两只手心都有擦伤,上面渗着密密麻麻的血珠,辛灼棠双手合十,将帕子夹在中间。
“真是抱歉,若我早点抓住这贼,也不至于撞伤姑娘。”眼前的人歉意道。
辛灼棠转头看了眼旁边,布衣贼正满眼怨恨地瞪着她。
瞪什么瞪,又不是只有你才有眼睛。
辛灼棠回瞪一眼,又飞快地转过头,“无事,能帮助到大人,也是我的荣幸。”
虽然此帮非彼帮,但也算是抓到了人。
眼前的人笑了笑,“多谢姑娘,若是有什么事,可来找陆某帮忙。”
辛灼棠点点头,低头看向手心,上面已经不渗血了,她抓紧手中的帕子,面料柔软,带着一股清香。
再抬头时,陆捕快已经押着布衣贼走远了。
辛灼棠想起刘婶今早的话,这还真是个俊俏的捕快。
马安街坐落在桃陵城中间的位置,人流量自然多。
“货全铺”除了每日限量的卤味和茶饮,还有些日常的佐料和用品。
中午过了一个半时辰左右,铺子里的卤味和茶饮就差不多卖了个干净。
辛灼棠将卖完的卤味盘子收拾好,走到柜台前将手上的水擦干净,看到铺子前来了个眼熟的人。
“李婶,你怎么来了?”辛灼棠问道。
李婶是她同村的邻里,今日突然来找自己,难道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辛丫头,你家…的羊…羊没了。”李婶火急火燎地说道。
辛灼棠听她说句话几个大喘气,盛碗菊-花茶递给她,“李婶,你慢慢说,我有时间听。”
李婶喝了口茶,拍了拍胸口,“你家两只羊羔没了,春香说是中午丢的,我来城里,她让我交代你的。”
辛灼棠现在家中有四口人,有三人都是流民至此,她见她们可怜便让她们住了下来。木春香和女儿木湘宁,还有一个木婆婆,四人将日子过得井井有条。
两只小羔羊丢了可不是什么小事,若是自己去调查,家中还有三个人需要照看,还是去报案找个帮手来的好。
“我知晓了,谢谢李婶。”辛灼棠道。
李婶喝完最后一口茶,放下碗,自己要交代的事说完了,她见辛灼棠明白了,便离开去忙自己的事了。
官府在六前街上,辛灼棠收拾好,关了店铺,将门闩插上,走了几分钟便到了官府前。
“什么?你说羊被偷了?”县令摸着大肚子装傻道。
官府的人大都是些酒囊饭袋,靠关系进来的不少,听到辛灼棠报的案子,自然没什么人愿意去,县令也不大愿意安排谁去,毕竟找羊可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个个都是关系户,他谁也不想得罪。
“县令,你忘了新来的那个小伙子了?”旁边贼眉鼠眼的主簿提议道。
“对,那小子,王四,陆律书去哪了?”县令问道。
“陆律书他被六前街的钱大爷叫去扫地了,说什么是最后一次见面,要再差使他一次。”王四回道。
辛灼棠听着几人的对话,陆律书应当就是今日那个俊俏的陆捕快了,不过这人未免太老实了,若是去了她们马安街,岂不是要天天被冯秀才欺负。
“县令,我回来了。”一道温润有力的声音响起。
辛灼棠转身,来人正是中午见到的捕快。
“来的正好,陆律书,你和这位姑娘一起,去把她的羊找回来。”县令安排道。
“是。”陆律书道。
两人走在街上,陆律书先开了口。
“没想到这么快又见着姑娘了,中午事急,还没问姑娘姓名,请问姑娘如何称呼?”陆律书道。
“陆大人,我叫辛灼棠,你随意称呼就成。”辛灼棠道。
陆律书摆摆手,笑道,“这一声大人我可不敢当,辛姑娘叫我陆捕快就成。”
“好嘞,陆捕快。”辛灼棠道。
辛灼棠的家在城外,她将陆律书带了回去。
两人到了家附近,就瞧见木湘宁站在门口,她一见到辛灼棠,就迎了上来,张开手求抱。
“抱,姐姐抱。”木湘宁撒娇道。
辛灼棠将她抱起,她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盯着旁边的陆律书,看了几眼就偏过头,又忍不住偷偷再看几眼,眼里满是好奇。
辛灼棠瞟见了木湘宁的小动作,捏捏她的脸,笑道,“敏敏,这是陆捕快,叫哥哥好。”
“哥哥好。”木湘宁怯怯道。
陆律书朝她摆摆手,温柔笑道,“敏敏好。”
“敏敏,我和陆哥哥要去有事,去找阿婆玩好不好。”辛灼棠道。
木湘宁点头,辛灼棠将怀中的木湘宁放下,带着陆律书去往了羊圈。
羊圈的味道大,便设在离家几十米处的位置,现在羊圈中只剩三只羊在来回走动。
它的东边是一片林子,北边往前走是山,南边则是辛灼棠家的方向。
两人在羊圈周围查看了一圈,只有些杂乱的脚印通往树林,看不出作案的有几人。
“我知晓了,偷羊贼应该跑去山的方向了。”辛灼棠道。
“辛姑娘有何依据?”陆律书问道。
“虽然这三只羊来回走动,但那只母羊始终不会往北边的区域靠,它的眼睛却又一直看向北边,证明偷羊贼往北边去了。”辛灼棠解释道。
“辛姑娘观察力了得。”陆律书道。
辛灼棠笑了笑,在她说之前,陆律书的目光早就望向北边,想必自己不说,他也已经观察到了。
“陆捕快谦虚了,既然知道了偷羊贼的位置,我们赶紧去吧。”辛灼棠道。
这座山叫小月山,地势低缓,丘壑相间。山中多高树,枝叶交织,因着是开春,还未达到遮天蔽日之效。
两人穿行于树林之中,辛灼棠拿着匕首在树林上做好标记,以免走到重复的路。
辛灼棠碰了碰眼前这颗高大的树,她们二人应该是到了小月山的中心位置。
小月山虽不高,但是占地甚广,若要下山,最少都要到晚上,也不知偷羊贼藏在哪。
她放下手,往前踏了一步,只听后面一声惊呼。
“辛姑娘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