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你们有两个选择,一是去官府,二则是和我一起回去。”辛灼棠抛出橄榄枝。
这守直武功不错,守正应该也差不到哪去。若是将这姐妹俩带回去,自己在外做生意不用担心家中,干事人手也多了起来。
“和你一起回去?”两人异口同声问道。
“你们为我所用,而我会提供你们吃住和工钱,如何?”辛灼棠挑眉问道。
虽说这守直看起来性格乖张,但也没作什么大恶 ,不过是些孩子心性,况且有守正在她身旁,也掀不起什么浪来。
守正抿唇思考,守直则是双眼盯着守正,眼中透出几分心动。
“守正,我觉得这主意不错,有口稳定的饭吃,我可不想再饿肚子了。”守直小声劝道。
守正本来还在犹豫,若是给辛灼棠做事,二人肯定不如往日那般自由,但听到守直这番话,便是彻底动摇了。
“好,我们同意帮你做事。”守正认真道。
“帮我解下这绳子呗,我的手都被绑酸了。”守直站起身,将绑着的双手伸到辛灼棠的面前。
她手上的绳索是个活结,需要技巧才能解开。
辛灼棠解开后,守直甩甩手,随口说了声“谢了”,然后自然地走到羊的旁边,牵起羊脖子上的绳,转身望着辛灼棠。
辛灼棠侧身看向陆律书,“陆捕快,今日多谢你和我一起来找羊,我们现在回去吧。”
陆律书摇摇头,笑道:“无事,帮辛姑娘找羊也是我的职务。”
守正和守直牵着羊走在前头,辛灼棠和陆律书并肩走在后面,几人慢悠悠地下山。
天色渐暗,空气变得沉闷起来,下山的时候还未有什么异样,没想到到了村口前却下起了暴雨。
辛灼棠捂着头,也顾不得形象,只能加快速度跑回家中。
几人到了屋子里,屋子是个会客的地方,摆设简单,就一张木桌加几个凳子,角落里还放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木春香盛出几杯热茶,木婆婆则是拿出干燥柔软的棉布递给几人。
“辛姑娘,擦擦吧,不要着凉了。”木婆婆半佝偻着腰,将棉布递给辛灼棠。
“谢谢木婆婆。”辛灼棠笑道。
辛灼棠喝下一口茶,接过棉布搭在肩膀上,她取下头上的发带,随意地擦着散开的头发。
木湘宁坐在她的旁边,绞着手指,等辛灼棠放下棉布,就将桌上的热茶递给她。
辛灼棠揉揉她的脑袋,刚想再喝口热茶,就听到一阵敲门声传来。
“砰砰砰——”
“辛丫头呀,你家那个鸡舍破了个窟窿呀,这场雨过了可能春寒就来了,趁现在雨小,记得去地里看看。”
李婶尖细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好嘞,谢谢李婶。”辛灼棠回喊道。
她叹了口气,自己没歇下两分钟,又得去起身去干事,真是闲不下来。
辛灼棠将头发束起,想随手抓起桌上的发带,却抓了个空,旁边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递过来一根发带。
“刚才敏敏递茶时不小心蹭掉了。”陆律书看到辛灼棠诧异的目光,解释道。
“谢了,陆捕快。”辛灼棠笑道。辛灼棠将头发系好,看向对面正在吃饼的两个人,交代道,“守正你去修鸡舍,守直你和我一起去田里。”
守正吃完饼子,乖巧地点点头。守直则是再拿起一个饼子塞掉嘴里,随意“嗯”了一声。
“辛姑娘,我和你一起去,趁着现在雨小,早些做完也好。”陆律书快速说道。
辛灼棠听着他的一番话,她既要修复田埂沟渠,又要铺秸秆,确实是多个人多份力。
她穿上蓑衣,爽朗地笑了笑。
“刚想道谢,却发现今日我跟陆捕快说了好多句谢谢。多谢陆捕快,改日我必拿上礼物道谢。”
“辛姑娘不必客气,这些都是小事。”陆律书道。
陆律书穿上辛灼棠递来的蓑衣,拿起锄头,步伐稳重地向前走着。
田地在离家东方几十米外的位置,地方开阔,土地肥沃,土里冒出一些青青绿绿的小芽,上面沾着雨水。
三个人推着一辆推车,推车里放满了捆扎的秸秆,来回几个回合,终于将所有的秸秆运到了田里。
“我们先将田埂巩固好,再铺秸秆。”辛灼棠交代道。
田地里湿滑泥泞,辛灼棠踩在上面,每抬一次脚都感觉费力,她举起锄头先将周围的土松了松,将沟渠中的淤土挖出,扔到田埂上,再用工具将土夯实。
三个人一人负责一块地,辛灼棠倒是没什么问题,倒是守直没那么熟练,好在有一身蛮力,倒也是慢慢掌握了技巧。
待辛灼棠忙好时,守直也忙得差不多了。陆律书的地离得有几米,雨雾茫茫,看不清前面的路。
她走到陆律书负责的那块地周围,就听见陆律书温和有力的声音。
“辛姑娘,我在这。”
他站在田地的中间,看到辛灼棠,拎起锄头向这边走了过来。
他杵着锄头缓缓走着,快到辛灼棠面前时,反倒是有些着急,雨天土地松软湿滑,他脚下一硌,身子不稳,向前踉跄。
辛灼棠侧身扶他的腰,好在他用力杵着锄头,稳住了身形。
“你怎么这么急?”辛灼棠不解问道,语气中带有一丝质问。
若是在地里摔着硌在石头上,可不是小事,况且这土地湿滑,若不是他手上还有锄头,自己也未必扶得住他。
“抱歉,辛姑娘。我不想让你等太久。”陆律书垂下眼,真诚道。
辛灼棠看着他这幅样子,瞬间没了脾气,心中懊悔自己刚才说话是不是太急了。
“陆捕快,我说话有些急了,没想凶你。”辛灼棠挽起耳边掉下的一小撮头发,解释道。
陆律书抬起头,温柔笑道,“我知道,辛姑娘是担心我才这样的。”
两人说完,一起走到秸秆旁,守直也正好锄完地。三人抱起秸秆,铺在地上。来来回回十几个回合,费了一番功夫,终于是弄完了。
三人在田里锄地铺秸秆,用了一个时辰左右,天彻底黑了下来。三人推着车,精-疲-力-竭,回去的路上谁也没有讲话。
辛灼棠重新坐在位置上,身上混合着雨水和汗水,黏糊糊的。她感觉身体疲软,走动两步都费劲。
木春香坐在屋里,见她们进来,去厨房里端了三碗面回来。
热腾腾的面,上面卧着一颗荷包蛋,两颗白菜,漂着星星点点的油花,朴素却又香味扑鼻。
守正修完鸡舍早就回来了,现在正坐着玩鲁班锁。
守直虽说刚才吃过饼子,看到面上来后,又开始大口吸溜,看的辛灼棠肚子里的馋虫也跟着起来了。
辛灼棠拿起筷子,夹起荷包蛋咬上一口,外焦里嫩,带着微微咸香,将她的胃口彻底勾起来,快速吃了起来。
“陆捕快,天色已晚,还下着雨,要不你就此歇息下来?”辛灼棠拿起帕子擦擦嘴,看向旁边的陆律书问道。
陆律书早就放下了筷子,他听到辛灼棠的话,走到屋外的天井中,望着远方的一片夜色。
“你们大都是女子,我还是回去吧,路程并不远,多谢辛姑娘好意。”陆律书转身回道。
辛灼棠提议时倒并未考虑这么多,陆律书说的话有道理。
家中全是女子,确实不好将他留宿,虽说平日里邻里关系不错,但是八卦她是一个没少听,他人之舌确实可怕。
辛灼棠站起身,走到他旁边,笑道:“那我送你一程吧。”
“好。”陆律书道。
辛灼棠走到屋子的角落拿起两把油纸伞,递一把给陆律书,突然她想起什么,只留下一句“等下”,就飞快地跑到另一个屋子里。
陆律书抱着伞,站在原地等着,辛灼棠再出来时,手上拿着灯笼。
待她走近些,才看清灯笼上画着只线条简单的兔子,耳朵很长,眼睛全黑,占了脸的一半,显得有些诡异。
辛灼棠将灯笼点上火,走到陆律书的身边,将灯笼递给他。
“走夜路还是要备盏灯笼,毕竟灯笼照路,不怕鬼哭。”辛灼棠道。
两人并肩走着,四处一片黑色,唯有陆律书手上的灯笼有抹亮色。
辛灼棠见陆律书盯着灯笼上的兔子,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这是和木湘宁一起做灯笼时,自己画的兔子,也没用过,刚才心急,没想到刚好拿到这只兔子。
“陆捕快,喜欢这兔子?”辛灼棠不经意地问道。
陆律书轻声笑了笑,“这兔子长得很别致。”
辛灼棠听到这话,心里嘀咕了起来,这到底是不是夸呢,至少她觉得这兔子可爱,有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呢。
晚上冷风吹吹停停,辛灼棠双手交叉搓着手臂,温度还真是有些冷呢。
村口立着个木牌坊,飞檐四角翘伸,牌匾上雕着些浮雕,上面写着“花明村”三个大字,龙飞凤舞,笔势非凡。
两人走到村口时,旁边的陆律书突然站住,辛灼棠不解地看着他。
“辛姑娘,早些回去吧,不必再送了。”
细雨摇曳,虫草微鸣,一切显得那么安静,唯有陆律书的声音分外清晰。
冷风打了个回转,还夹杂着细碎的呜咽声,辛灼棠打了个寒颤,搓搓双手,往掌心吹口气。
“那我先回去了,前面会有个岔路口,往有枯树的那条路走,那条路近些。”辛灼棠道。
虽说今日她带着陆律书走了一趟,但现在他一个人回去,她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交代了一番。
陆律书点点头,提着灯笼转身向前走去。辛灼棠看着那抹亮光越来越小,直到彻底融入夜色,她才朝着家的方向走了回去。
雨天过后,辛灼棠开始做起了点心生意。
木婆婆年纪大,经常天还没亮就起床,现在是艾草长成的时候,她总是趁着清晨露重的时候采摘嫩叶,然后和木春香一起做成青团子,再由辛灼棠带来售卖。
现在开春,她们家后山的花树开了,不仅是青团子,木婆婆还会做些带着花香的花瓣状点心,每日早早就起来做点心,闲不下来,半点不肯服老。
辛灼棠的铺子里有两个大的食案,一边摆着卤味,一边摆着点心,点心的食案上还摆着一些竹筒,里面是棕红色的液体,底部有些浑浊。
这竹筒里的东西是用野果子做的新鲜果醋,酸甜清爽,带着醋酸香味,入口微涩。
她拿出一块木板,上面写着“买点心送果醋”几个大字,将它摆在柜台前。
之前别人买卤味她送点心,相当于给点心做了个广告,有不少人喜欢,所以她这几天的点心销量都不错,每日都差不多能卖完。
午时,辛灼棠坐在柜台前看书,点心卖的差不多了,她留下一份青团子。待到陆律书经过她的铺子时叫住他。
“陆捕快,这是今日的青团子。”辛灼棠将点心递给他。
“谢谢辛姑娘。”陆律书道。陆律书接过点心,在柜台前放下钱,转身抬脚就想走。
“陆捕快,我收这钱总行了吧,不必再这样避着我了。”辛灼棠无奈道。
辛灼棠拿起钱,叹了口气,本来她为了感谢陆律书,请他吃了次青团子,没想到他日日来买,自己说不用钱,他却每次都要给钱。
陆律书站住,朝着她笑了笑,“辛姑娘已经谢过我了,你是做生意的,我总不好老是贪便宜。”
自那次找羊后,陆律书调到了马安街,两人的关系密切了许多,平日里也会聊上两句。
“陆捕快中午有事吗,要不要坐坐?”辛灼棠问道。
“我中午要帮冯秀才一起晒书,他今早找我说的。”陆律书看了辛灼棠一眼,又飞快别过头。
辛灼棠看着他这幅样子,张了张口,又什么都没说,只是瞪了他一眼。
陆捕快性格好,自从他调到这里来,附近的人大小事都会找他来帮忙,冯秀才绝对是里面的翘楚,不过是贬义。
此人就是个穷酸儒才,考个秀才死活考不上,本来是被请去教书,没想到有文人清高,没教多久就被辞了,才来开个书斋,还要自诩秀才之名。
辛灼棠刚到这个世界时,还不是很了解这里的字,她去书斋买书,被老秀才奚落了一番,两人就结下了梁子。
这老秀才平日里来她的铺子买东西,也总想着贪小便宜,自然让她不喜。
“陆捕快,陆捕快。”
冯秀才沙哑的声音响起,混着喉咙里黏腻的痰响,像两块生锈的铁片摩-擦,听得让人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