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下午他买了点货，刚买到就迫不及待地吃了，吃完就开始精神混乱，还差点在路上撞到了人，好在跑回了家中。
不然发作时，那副宽衣解带，痴笑流涎的样子要被当做恶疾，惹人笑话。
伍力可是个爱面子的人，若不是瘾突然发作，他也不会在街上就吃掉快神仙。
他记得昨日约了人，但自己吃了快神仙以后，产生了幻觉，药效过后就昏死过去，睡到大中午才醒，早就忘记他和刘思娥约着见面的事。
刘思娥肯定会生气，不过只要自己编个理由，再好好哄哄她，她的气自然会消，毕竟她喜欢自己。
伍力一脸无所谓，吹着哨子，走到刘思娥的屋子前，假装矜持地敲敲门。
“思娥，我错了。我真不是忘了我们有约，只是昨日下午有事要忙。”伍力示弱道。
刘思娥的房间打开了一条缝，伍力大喜，推门走了进去。
他进到房间后，就傻眼了。刘思娥不在房中，眼前是两个陌生的女子。
其中一个女子还把匕首伸到他眼前晃了晃，匕首上沾着黑褐色的血。
伍力感觉这把匕首很熟悉，他想都没想，就伸手去抢。
不过那个女子动作更快，她一掌将他的手打落，还挑衅地在他面前将匕首旋转一圈。
“伍力，你前日下午在哪？”另一个女子问道。
这两个陌生的女子便是辛灼棠和守直。
伍力吃痛地捂着手，那女子看起来矮小，没想到下手这么狠，直接将自己的手背打得青肿。
“你是谁，我凭什么告诉你？”伍力嘴硬道。
辛灼棠见他眼神飘忽，双手抓着衣角，便知道他心中绝对有鬼。
她哼了一声，继续道，“那好，你不说，我来替你说。前日下午你吃了快神仙，神志不清。马老板过来找你，他见你又开始吸这东西，恨铁不成钢骂了你，你一时心急，平日里对他的恨又被放大，情绪激动，便失手杀了他，对吗？”
“你…你这都是无稽之谈，没有证据，没有证据的话，你就是污蔑。随意捏造个故事，就想要我背上这杀人的罪名？”
伍力刚开始还结巴，显得不安，后面说话逐渐有了条理，厉声反驳辛灼棠的话。
辛灼棠看着他如释重负的样子，眉尾一挑，抬起手指向守直的方向，“谁说我没有证据？”
伍力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她指的是那把匕首，刚才他没抢不过的匕首。
“还有这个，”辛灼棠抬起另一只手，手上是件青色布衫，上面有些深色痕迹，“熟悉吗，伍力，这是你当时作案的匕首和衣服，这衣服上还有马老板的血呢。”
伍力瞳孔放大，若说辛灼棠拿不出证据，他还能狡辩，如今她拿出衣服和匕首，他便是彻底慌了神，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
“你这衣服哪来的，是不是刘思娥给你的？”伍力问道。
辛灼棠没有回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伍力却激动了起来，“人不是我杀的，其实是刘思娥杀的。你可以去卖匕首的铺子查，这匕首是刘思娥的。她觊觎马多钱的钱财，又不想伺-候这个老头子，就想杀了她。”
“我的衣服肯定是，肯定是她偷的。刘思娥就是个破鞋，倒贴货，她看我长得不错，主动勾-引的我，这衣服肯定也是她偷的，为了让我背锅，肯定是这样的。”
伍力说着说着，语速愈发的快，眉毛上扬，嘴唇微颤，一脸兴奋地看着辛灼棠。
辛灼棠看着他这副癫狂的样子，鼓起了掌，笑道，“你还真是把自己说服了。”
说完，她看向屋外，“刘姑娘，你听到了吧，这伍力就是个懦夫。”
伍力听到她这话，大惊失色，急忙转身看向门外。
只见刘思娥站在门口，眼神空洞，泪水爬满了她的脸颊。
昨日下午。
辛灼棠听到快神仙这名字，只觉得熟悉，却又忘了在哪见过。
“姑娘若是想了解这东西，可去城南平福街看看。”店家道。
辛灼棠经这店家提醒，她想起来初去平福街那日，便见到挂着快神仙招牌的摊子。
“好，多谢店家。”辛灼棠道。
平福街。
快神仙的摊子多是开在角落里，小而简单，在一众摊子里并不显眼，因着官府禁这种东西，老板不敢大声吆喝着卖，眼睛盯梢，有任何风吹草动都准备着跑路。
“姑娘，你就是单纯来找我问人，也不买？”一个穿着褐色布衫，长相精明的人语气夸张地说道。
辛灼棠拿出几个铜板放在摊上，“我并非白问的，这样总行了吧。”
“好嘞，姑娘你随便问。”
小贩将铜板收起，对辛灼棠笑得谄媚。
“你们这有没有人是什么常客，身上带着些味道的？”辛灼棠皱眉问道。
她对这些东西本就不喜欢，对卖的人更是没什么好感，若不是要来调查伍力，自是不会来此。
在猪场工作的人，身上也会带着一身猪骚味，自己现在要找凶手，就是要将范围缩小，马老板经常去猪场，那自己就要找在猪场工作的人。
小贩摇摇头，“姑娘，你这范围太广了，不瞒你说，吃这东西的人，十个人里，八个人身上都有味道，还有两个是人没了。”
辛灼棠听到这冷笑话，毫无笑意，她刚想开口继续问，就听到旁边摊主的惊呼声。
只见旁边一人从旁边的摊子缓缓站起，身体微微抽搐，衣服凌乱。
“谁让你猴急现在就吃，离我铺子远点，可别在我这发病，影响我生意。”旁边的摊主道。
那人听到他的话，抬起双手无力地拢了拢衣肤，朝着辛灼棠的方向东歪西扭地走着。
他步伐凌乱，身体微屈，路过辛灼棠时差点撞到她，好在辛灼棠侧身躲了过去。
“刚才那人你认识吗？”辛灼棠皱眉，看着他的背影问道。
刚才那人往她旁边经过时，她大概看到了他的脸，长相清秀，很熟悉的一张脸。
“那人可是我们这的老顾客了，叫伍力。他肯定符合姑娘的要求，在猪场工作，身上常常有一股味道，难闻的很。”小贩嫌弃道。
伍力，赵屠户说过他经常和马老板吵架，是马老板的熟人。仵作曾说过，杀人者精神亢奋。自己衣领上的白色粉末，人吃了心情会兴奋。
线索在辛灼棠的脑子里如串珠般，一个个连了起来。现在凶手已经有了，自己只要找到凶器，便可洗脱罪名。
突然，一声尖细的口哨声响起。
“不说了，姑娘，我先走了。”小贩麻利收拾好，推着摊子就飞快地钻进小巷里。
陶陵城的巷子纵横交错，弯弯绕绕，若是跑进去，可就不好找。
辛灼棠回头，就见一群穿着捕快服的人大步走向这里，大概有五六人，个个身姿挺拔。
不过几人是背着光走，辛灼棠即使抬手遮着日光，也看不清几人的脸。
“辛姑娘，你怎么在这里？”熟悉的声音响起。
陆律书站到辛灼棠的面前，疑惑地看着她。
辛灼棠将小纸包递给陆律书，“我发现新线索，凶手可能是个瘾君子，便来这平福街问问。陆捕快，你呢？”
除了与辛灼棠交谈的陆律书，其他几个捕快站在卖东西的摊子前，不知在询问些什么，一脸严肃。
陆律书解释道:“城中一直是严查快神仙的，今日我们来突击，不过他们已经跑了。”
快神仙是从城南外传进来的，官府严令禁止，但总有人想在风口上赚钱，所以捕快要时而突击检查，打击贩卖的摊子。
辛灼棠道:“原来如此，陆捕快，我刚才听到一声哨声，那贩子便飞速跑进巷子里，不见踪影。”
陆律书道:“这些贩卖的人互通消息，像泥鳅似的，难抓的很。辛姑娘，我去问下那些小贩，先失陪了。”
辛灼棠喊住他，“陆捕快，你明早能来安和堂一趟，捉拿凶手归案吗？”
陆律书笑道:“那是自然，在下答应过辛姑娘的。”
酉时，守直的身影出现在饼子铺前。
辛灼棠早已赶到，看到守直，便将她拉到人少的地方。
守直知道人多眼杂的道理，由着她拉着自己。待两人停下来，她从怀中取出一件东西，递给辛灼棠。
“这匕首是我从刘思娥的首饰匣里找出来的，她可能嫌这东西晦气，便随便放着。我没花什么功夫就找着了。”守直道。
辛灼棠拿出小纸包，小心打开，给守直看了眼又赶快合上。
守直双眼一瞪，惊奇道，“这是什么东西，你这么宝贵？”
辛灼棠白了她一眼，现在开春风大，白色粉末就一点，若是自己不小心点，就要被风吹散了。
“这叫快神仙，是线索，我怕风大吹跑了。我现在有了个确定的凶手——伍力。不过我们现在得去找刘思娥一趟，我觉得她那有更多的证据。”
“按你说的话，伍力是凶手，刘思娥却藏起凶器，看来两人关系不简单，事情真是有趣呢。”守直的眼中重新燃起了八卦之火。
辛灼棠抬起手，在她的脑袋上一敲，“先别脑补了，我们赶紧去，免得刘思娥提前回来。”
守直捂着脑袋，哦了一声，便跟了上去。
守直已经来过刘思娥的房间，第二次来自是轻车熟路。带着辛灼棠熟练地翻墙，爬进了安和堂。
马老板的尸体是在书房发现的，刘思娥的房间就在书房旁两步的位置，她还住在这，胆子真是不小。
辛灼棠轻手轻脚地靠近，却见守直直接推开门，大喇喇地走进去，好似进自己家般，随意自然。
“我下午碰见刘思娥拿着东西出门，应该是去对账本，应该晚上才能回来。”守直解释道。
辛灼棠点点头，走了进去。
房间入眼是一张梨花木桌，角落里是张床，旁边是张小塌，再远些是明镜台，上面摆着铜镜，首饰等。
辛灼棠靠进明镜台，上面摆放着铜镜，还有半开的空首饰匣。桌上的首饰很少，只有两三件，被主人随意摆放在台上。
房间里的东西不多，除了那张梨花木桌，没有什么可躲的地方。
现在是春天，两人没来多久，天就黑的差不多了。
辛灼棠走到房门周围，将门关上。守直在黑夜里的视力不错，她摸着黑，两三步走到辛灼棠旁边，将她拉到桌子边。
辛灼棠的视力没守直那么好，走路较慢，守直动作比较急，将辛灼棠拉得个踉跄。
辛灼棠稳住身形，守直的速度放缓，两人缓缓走到桌子旁。辛灼棠蹲下时，动作有些大，怀里的小纸包不小心掉了出来。
小纸包被刘思娥小心翼翼地接下，她肉疼地将一吊钱递给老板，见到老板那张喜笑颜开的脸，她就难受地不行。
“就这么小一包东西，就要一斗米的价钱。”刘思娥肉疼道。
“客官喜欢，再贵也是值的。”店家道。
刘思娥没回话，她小心将纸包放入怀中，她垂眸盯着地面，摩挲着衣角，不知道买这东西是好还是坏。她见过伍力吃这东西的样子，神色癫狂，痴笑流涎，样子极其可怖。
她劝过伍力，可是看到他发病求着自己的那副样子，又心疼得不行，只能继续给他买这玩意。
算了，若是伍力喜欢，再贵也是值的。
“在你心里，我就个不自爱的破烂货。伍力，你有心吗？”刘思娥问道。
刘思娥将怀里的小纸包拿出来，那是昨日中午买给伍力的快神仙，想在晚上和他见面的时候让他开心些，可惜他昨日晚上没来。
“我整日省吃俭用，首饰都没几件，就为了给你买这东西。”
刘思娥打开小纸包，将它往身后随意一扬，白色的粉末飘到空中，不见踪影。
伍力见到快神仙被刘思娥随意一撒，心疼地不行，三两步跑到她的身后，将地上的白色粉末拢到手心。
可是无论伍力怎么小心翼翼地弄，白色的粉末还是沾了灰。
刘思娥看着他这幅样子，冷笑两声，半蹲着与伍力平视，抬手用力地给了他一巴掌。
“啪”地一声，非常响亮。
刘思娥嫁给马老板前，做了十几年的农活，力气并不小，伍力的脸立马就肿了。
伍力捂着脸，怔愣地看着她。
刘思娥打完后，站起身走到辛灼棠的旁边。
“姑娘，我愿意在公堂上为你作证，伍力是凶手。”刘思娥神色平静道。
“多谢。”辛灼棠简短回道。
“昨晚两位姑娘出现在我房中，拿着那把匕首，说要和我赌一场，赌你伍力会不会狗急跳墙，说我是凶手。”刘思娥缓缓说道。
“我……我，思娥，不是你看到的这样的。”
刘思娥继续说道，“我本是不信的，我安排好了一切，辛姑娘拿着把匕首成不了事。反正再过一日，辛姑娘找不到证据，那她是凶手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我和她赌一场也无妨。”
刘思娥脸上的泪已经干了，泪将脸上的脂粉晕染，一条条的黑色痕迹挂在她的脸上，显得滑稽可笑。
她拿出帕子，胡乱地抹了一把脸，将脸上的粉饰擦去大半，维持着少有的体面。
刘思娥看着正前方蹲着的人，缓缓道，“伍力，你就是个懦夫。”
“不要不要，我不是凶手。”伍力大喊道。
伍力两三步爬到刘思娥的旁边，抱着她的腿，慌乱求助道，“她才是凶手，思娥，我那些话都是无心的，我们相处了这么久，你难道还不知道，我对你是真心的吗？”
刘思娥动动腿，想将伍力甩开，奈何伍力的力气太大，她甩了几次，都没将他甩开。
辛灼棠走过去，用力一脚踹到伍力的手上，伍力吃痛，便放开了手。
“你那日杀了人，满身是血的来找我，我安慰好失神的你，给你藏好血衣。去猪场找和你换班的人，让他回去休息。在公堂上调换匕首，哪一件我不是耗费了极大的心神去做，你以为我是为了谁，我是为了你。”刘思娥道。
“思娥，我知道的，我知道你是为了我，我知道你的真心的。”伍力捂着手，哆嗦道。
“而你，你只会说我是耐不住寂寞，说我是破烂货。你别忘了，是你一开始找上我的，是你忘了你递给我的伞，忘了你跟我说的种种。”刘思娥流着泪狂笑。
突然，伍力站起身，夺去守直手上的匕首，他的速度太快太突然，守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