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视寒冬,一年比一年凉,今年更凉。
受不了没完没了的低效加班,阴晴不定的项目领导,以及胡言乱语的甲方需求。
策划、彩排、对本连续通宵3天的郝音佳,在跨年夜又一次激情裸辞了。
2025年5月26日,黑色星期一,今天刚好是她失业的第146天。
与刚离职时潇洒快活那两个月悠然自得的心情截然不同,疯狂投简历的这段时间,招聘软件上的已读不回和送达不读,在一点点消磨着郝音佳准备大展宏图的心智。
从乙方跳甲方,难如登天,不景气的经济状况下,影视项目的质量也大大缩水。
流量为王的时代,逼着不少从业者退而求其次,幕前幕后都一样。
曾经看不上的短剧赛道如今挤满了人头,演员也从最初找不到人谁来都行变成卡粉丝量了,被踩破的门槛谁不想选个性价比更高的合作对象呢?
头部企业公开招聘的一个待遇稍好的策划岗,一看已经572个人沟通了。
报告!我们被资本做局了。
行业所迫,没有投资款的注入,长剧项目倾斜于平台合作艺人,除了头部艺人多少还有些话语权和筛选权,没有选择的中腰部底层演员,不得不放下身段去短剧赛道抢饭碗,别问,问就是经费紧张,抠脚也要活。
癫了癫了都癫了,死吧死吧都死吧。
如果明天是世界末日该多好,临睡前的郝音佳这么想着。
忙忙碌碌一整天又是一无所获,投出去的简历要么石沉大海7天不回,要么聊到一半HR突然搞失踪。
这是个极其吃人脉和资源的圈子,郝音佳必须承认,本事比不上内推。
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打开手机看着1刚出头的五位数余额,郝音佳更焦虑了,突然涌上心头的难过,让她觉得对不起妈妈。
明明不上班,周一的焦虑恐惧症却是比上班族都严重,身上疯狂跳动的肌肉和耳边狂震的心跳声,郝音佳真怕自己哪天突然就抑郁了,一个人消失在这漂泊的出租屋,也不知道会不会连累房东。
哭累了人就睡着了,再睁眼是早上05:30,习惯性带着手机去卫生间快消了时间,回来后郝音佳又睡不着了。
谁来救救我啊!这老年人的作息,自己还没退休呢。
反复拿起手机,微信消息0、微博消息0、只有自己抖音账号的后台每天都有数字上涨着。
有什么用?又变不了现,曾经的热爱都成了泡沫的虚影。
E的郝音佳调整着睡姿努力让自己睡回去。
这个枕头好高啊!
这个床怎么这么硬?
侧着睡好累,更睡不着了。
不能趴着睡,医生说会散光,本来就瞎。
一个小时后,郝音佳果断放弃自我催眠了。
“起床,干活!今天一定会有收获的。”
给自己打着鸡血,穿好衣服从床上一骨碌下来,打开电脑坐在显示屏前,翻看着软件上的公司信息,天天都是它们,挂几个月了,突然觉得这简历又发不出去了。
忙了一上午,重复着昨天的悲剧,又是零回复的一天,间歇性的泄劲如山倒,几乎将郝音佳淹没,真是努力努力白努力。
凉白开喝了四五杯,胃里还没有一点饥饿的感觉,明明昨天自己只吃了一包辣条。
食之无味,专家说的没错,胃不仅仅是个消化器官,更是情绪器官。
茶饭不思寝食难安,郝音佳现在有点羡慕孔乙己了,至少他还能赊账给自己买花生米,自己现在是喝水都怕胀气。
喜欢看的综艺节目怎么也笑不出来,正在追的热剧也没有了看完的耐心,时不时看看手机拉拉进度条调调倍速,实在听不得那没用又超脱现实的水台词。
焦虑的环境也让郝音佳的创作一度陷入瓶颈,登上账号一看,后台可怜巴巴的点击量又一次碎了她的自由梦。
原创剧本要么卖不出去,要么会被无良制作方恶意剽窃盗取大纲创意,郝音佳不敢再试水,只能依靠互联网平台先让自己有些认知度,再完成IP宇宙的创作,全是一场空。
一天。
两天。
三天。
每天一根玉米两个鸡蛋,没胃口也逼自己吃下去保持能量,虽然每一口嚼着都嫌费劲,但人,总要活着吧!
也只有这种情况郝音佳才会把食物嚼那么碎,一顿饭一小时,不知道能不能瘦,反正自己蹲坑的频率少了很多,因为胃里没有存货,拉不出来。
下个月的房租还没着落,一到下午两三点,郝音佳都会感觉到房间里莫名其妙的压抑,让人喘不过气。
四五点又会随着太阳的落山而慢慢平静下来,如此恶性循环郝音佳总算知道,之前同事说的因为工作压力大而抑郁心悸是什么感觉了,控制不住的冒汗和手抖,任凭怎样用理智都按不下去。
神啊!找工作怎么这么难啊!!
传媒这行熬夜通宵是常事,想不出来方案创意,被乱七八糟的撕逼事件半夜从床上拽起来想危机公关,也是常事。
人在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被舆论搞得手足无措的时候,连续通宵全组熬大夜的时候,烟丝过敏的人都想下去抽两口。
上称看了看体重59.9kg,居然下120了?
三天瘦了六斤,郝音佳阶段性做运动都没这几天掉秤掉的这么快,这算是唯一的好消息,至少还有美丽。
按这频率下到三位数不是难事,看来想瘦还是得管住嘴,反正不吃也饿不死。
想开窗透透气,三十多度高温扑面而来的热气,马上19点了天还是大亮。
这就是夏天,有声音有温度的夏天,恨不得把郝音佳烫死在这个世界。
“不行!不能再这么颓下去了,人会垮掉。”
看着远处的绿树摘下眼镜一片模糊,郝音佳散光散的感觉自己离瞎不远了,从包里掏出电池,背上相机就出门了。
这家伙是离职前为了哄自己开心的冲动消费,想着哪天真活不下去就转手把它买了,M档学了半天还是只会用智能,调出来不是画面灰就是噪点高,终是郝音佳高估了自己的自律能力,最初凭着一腔热血献身传媒的热情,在这时几乎所剩无几。
她再也不是四年前带着四位数的余额,都能勇敢北漂的人了。
刚来那年住过青旅嘈杂的四人间,通宵做方案到凌晨六点,忙的连找房子的时间都没有,那么苦当时都熬过来了。
那时的她在想什么呢?
想我终于有工作了,可以留在这里了。
还是想我终于不用让父母操心勇敢走出来了。
少女的心气是不可再生之物,郝音佳感觉很多东西在慢慢离开自己的身体,现在怎么找都找不到了,在玩捉迷藏吗?可自己已经不是7岁小孩了。
当初休假后,用她只用了一天时间找到了房子,就是现在这个出租屋,没有被子她就裹着被单在床上睡了一晚,满心满脑的是:我终于有窝了。
至于其他呢?她不记得了,她只记得自己想死的心情在现在达到了巅峰。
背着相机走了两站路,怎么都没有举起来的力气,街边散步的爷爷奶奶成双成对,走累了就坐在公交站台前歇息。
公园里的广场舞队伍不断壮大,年轻的爸爸带着年幼的儿子在一旁打羽毛球。
真好,都真好,除了我。
是不是因为根不在这儿,所以四年都没有家的感觉。
如此艰难的环境下,郝音佳很难不让自己陷入阴暗面的牛角尖,怎么大家都过得很好?唯独我,我错了吗?
不该任性裸辞?不该毕业时年少轻狂一心向北?不该不顾父母的规劝出来接受社会的毒打?
第一个把工作比做婚姻的就是天才,被时间冲淡的伤痕忘记了当初的疼痛,就像婚姻里的那句TA不打我的时候还是挺好的。
凑合过吧,还能辞咋滴,要是下家还不如这家呢。
暴走六公里的郝音佳累了,回家后随便冲了个澡倒头就睡,这算是她这一周唯一睡过的好觉,睁眼又是凌晨五点半。
才睡了六个小时。
5月30号,周五了,又是周五,失业的第150天。
没意外的话后面还会有第151天、152天、153天,因为端午要放假了。
看了看朋友圈和微博,几个前同事又不知道为项目熬到几点,一两个小时前刚发的下班打卡,备采的演员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了,哈欠连天的导播室,可以清晰看见主持人脸上的卡粉和演员脸上的痘印。
熬吧、卷吧、凑合过吧!毕竟一分钱难倒英雄汉,郝音佳大概是疯了,萌生了一种羡慕的情感。
都说雍和宫许愿贼灵,非常时期的非常手段,不信邪的郝音佳也想剑走偏锋的试一试,随手给自己预约了一个,一天的饭钱又没了。
收拾好相机和背包,做好防晒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就这么扫了辆单车出发了。
出门前百度了许愿攻略,郝音佳一路在心里默念着顺词,再不讲话感觉自己声带就要闭合了,哪天醒来就变成了后天性哑巴。
半年码了四五十万字的作品,今年的点击率比起去年可谓直线下滑,突破个位数都要发喜报的程度。
还有另一本写了一半的十万字,正在草稿箱躺着,郝音佳不敢发表,怕让本就脆弱的心灵雪上加霜。
这是失业期间她唯一干的闲事,但是她不明白,不明白没有CP不搞爱情的内容真的就这么没有市场吗?不明白什么时候开始影视文化要拿□□当噱头了?
癫了癫了都癫了,死吧死吧都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