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安静了下来,萧紫琅处置了那个自作主张的婢女,把所有的下人都遣走了。
“你也下去吧。”
影十闻声膝行后退了三步,恭敬地将额头贴在地上行了个大礼,然后消失了。
烛灯明灭,书房里只剩下了萧紫琅和影七。
萧紫琅叹了口气:“你可以动了。”
影七闻言没有一丝犹豫,膝盖重重地砸在地上:“请主人责罚。”
萧紫琅不明白,他觉得有些疲惫,本想跟影七好好说说话,猝不及防听到他这么说,有些反应不过来地哑声道:“什么?”
影七在发抖,目光小心地落在主人的手指上:“贱奴弄脏了主人的手指。”
萧紫琅因为这个称呼窒了一下。
在公侯王府里,只有最卑贱的奴隶和玩物会这么称呼自己,而眼前的是他的影卫。
他应该自称属下,和王府里所有其他的影卫一样。
称呼是一年前改掉的,他亲口下的令。
那时候,影七不太熟练,改口的第二天,他就叫错了。
影七也记得。
他是自幼跟在王爷身边的,自己称呼了自己十几年的属下。
“属下在,”那时候影七身上带着伤,自从他被主人发现了自己肮脏的心意以后,无端的责打和羞辱他已经麻木了。
影卫是不会因为痛苦而头脑不清楚的,他不是个好影卫。
主子给他改了称呼,他忘记了,是他该死。
“你叫自己什么?”
萧紫琅听到这句话,像是抓住了什么好玩的东西。
他手里本握着一卷书,斜倚在美人榻上,这本身是多么光风霁月的一副景象。
但是萧紫琅扔掉了那卷书,他发现了更有趣的东西。
影七开始发抖:“贱奴,贱奴称呼有误,贱奴该死,请主人责罚。”
他深深地叩首,像是要把自己藏到地下去。
萧紫琅舔了舔嘴唇,像是一条毒蛇吐出了蛇信子。
他兴奋极了,有些好笑地问道:“那应该怎么罚?”
那时候影卫没有具体的管理条例,什么罪过都没有量刑标准,这样的问题只有一个标准答案。
影七道:“主人想怎么罚都可以。”
萧紫琅那时候是怎么罚的呢。
哦,他用了一根细细的玄铁丝,将影七的脖颈和书案的桌角拴在了一起。
拴得很低。
影七的侧脸只能贴在地上。
脖子的地方挑的也很好,是影七的喉结下方。
系得很紧,没有丝毫余地,所以影七每一次吞咽,喉结上下滚动,玄铁丝就会被撑开,勒破脖颈细嫩的皮肤。
一整夜。
影七就记住了自己的新称呼。
“贱奴谢主人罚。”
影七因为血液不循环踉跄着起来的时候这么道。
萧紫琅回过神来,影七还在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的手指,萧紫琅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手上沾着自己为影七换衣服时蹭到的血迹。
萧紫琅蹲下来。
“抬头,”
影七依言抬头,见主子蹲在自己面前,眼睛瞬间瞪得溜圆,惶恐地又拜了下去,膝盖甚至往后蹭了蹭。
萧紫琅抿了抿唇,他伸手握住了影七的手臂,这下影七不敢退了。
“抬头,看着我,可以么,”萧紫琅和影七商量道。
影七不明白。
他起身抬头,手臂被主人握在手里,这个高度,他居然可以和主人持平。
影七规矩地垂下眼睛。
萧紫琅无法,影七不敢和自己对视,怕把人逼急了,这样也行吧。
“以后还是自称属下。”
属下......影七眼睛亮了亮。
他可以自称属下了?
那是不是代表,主人还愿意要他这么个影卫?
影七不可置信,小心翼翼地开口,却是
“贱奴......属下遵命。”
又错了。
自己果然是个没用的影卫,回想起上一次的经历。
影七恐惧的磕头,砰地巨大一声,萧紫琅眼疾手快地把手按在地面上,影七的头磕在他手上,手背让砸得生疼。
真实诚啊,萧紫琅心说。
影七不觉得什么实诚不实诚,他想不到,他只知道自己伤了主人,恐惧的眼睛立马变成了绝望。
为什么,自己什么都做不好,主人对自己这么好。
那么矜贵的一个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亲王,亲自给自己重新穿上影卫服,还让自己能继续自称属下。
主子的手生得漂亮,指骨是那么白皙干净,从没受过一点伤。
此刻红了那么大一片。
影七决然道:“属下伤主,请主子赐死。”
萧紫琅只觉得心酸。
是自己的错,他为了这么点小事就要去死,之前过得都是什么日子。
心头苦闷,什么日子不都是自己授意的么。
萧紫琅连忙道:“没关系没关系,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你和我念好不好,我说什么你说什么。”
影七还在主子温柔的免责里发懵,就听主子清贵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属下遵命。”
影七愣愣地重复,尊主令已经是他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属下遵命。”
“属下遵命,”萧紫琅语调平和地循循善诱。
“属下遵命,”影七重复,十几年的本能好像一瞬间被唤醒了。
“属下遵命,”萧紫琅没有丝毫不耐地继续。
影七觉得很奇怪,仿佛只要这样,他作为贱奴的时光和阴霾真的一扫而空。
“属下遵命。”
影七的语气变得坚定沉稳。
上一次自称错误而带来的惩罚的阴影好像也随之散去。
主人的手指落在他的下颚,食指轻轻碰到他的脖颈处。
影七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乖顺的轻轻抬起头任主人把玩他的脖颈。
当主人的手指划过那道浅痕的时候,影七才知道他的主人在看什么。
自己的脖颈留下了一道玄铁丝的勒痕。
细细的,但是消不掉了。
他觉得主人很难过。
于是,影七把什么无故不能开口的规矩都抛在脑后了。
成为侍奴的一年来,他第一次说出了除了回应主人和请罪之外的话。
影七说,
“属下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