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三年前小谢董还在的时候,我们博趣还是业界大哥。”
“那个时候的福利待遇真的不要太爽,好怀念啊。”
“好久没出去旅游了,感觉像是过了一个世纪,以前旅游都是出国游,一分钱都不用花,这两年特喵的连国内游都没有,丧心病狂。”
“现在他们都说博趣是养老公司,博趣出去的人也不像以前那么抢手了。还怀疑我们的积极性。”
“不枉我每年都去土地公庙拜拜,本来以为博趣也就这样了,没想到小谢董还能醒,真的吉人自有天相。”
“可惜了那些走了的人,如果强子、阿豪、莉莉、大穆……他们还在就好了。”
因为相信谢彰明的能力,相信他的回归会让停止发展了两年的博趣走向正轨,大家都沉浸在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期待和喜悦中。
也有很多同事沉迷于谢彰明建模脸一般的超高颜值,时不时能听到她们花痴的尖叫。
博趣的环境十分宽松,员工可以光明正大地摸鱼,其他部门尚不清楚情况,反正何泓维是从来不管这些的,他自己还会带头玩游戏。
同事们三三两两凑到一起聊天,从上午一直聊到下午。
只有叶千枝,除了中午吃饭和休息的时间,其他时间都坐在自己的工位上敲代码。
有人发现了角落里的她。
“小叶子,这个时候就别努力了,出来一起聊天啊。”
何璐月和赵童恩走过来,想把叶千枝带过去一起闲聊。
“小谢董醒了可是天大的好事,这个时候只要是谢氏集团旗下公司,怎么摸鱼都不会有人说的。”
“你不想知道小谢董的八卦吗?很牛逼的哦。”
她们凑近了才发现叶千枝真的在沉浸式写代码,而且似乎写到了关键点。
她们都是程序员,知道这个时候最好不要打断叶千枝的思路,只能默默走了。
到了下班时间,大家都卡着点走了,叶千枝还留在公司加班。
除非要赶发布,博趣的员工基本不加班。
偌大的办公室只剩叶千枝一人。
她这次没有提早打下班卡,点了外卖到公司,一边吃外卖,一边继续干活。
如果谢彰明真的会来博趣视察,她想赶在他来之前完成自己手上分配的到任务,以此来作为筹码。
过去的两个月,她的考勤确实糟糕,几乎每天都迟到。哪怕她没有因此拖慢项目进度,但正如何泓维所说,她连一个员工要遵守的最基本的规则都遵守不了,那就不是好员工,很有可能会被谢彰明开除。
到时候,她要让谢彰明看到她的能力和努力,给自己争取留下来的机会。
现在的就业环境不好,她很清楚自己作为一个大学生,一毕业出来就能拿到八千块的工资有多不容易,更不用说博趣的发展前景还这么好,她不想丢掉这份好工作。更何况这是她逃离原生家庭的底气。
而且,要是真的被博趣以“总是迟到”为由开除了,她都不知道自己以后要怎么找工作。肯定是找不到像博趣这样的好公司了。
她认真投入到工作里,手一放在键盘上,就忘了时间,不知不觉已到深夜。
去上了一个厕所回来,她突然觉得不太对劲。
环顾四周,办公室里灯火通明,几乎没有暗角。但她还是觉得似乎有人在暗处窥视她。
她从小就怕鬼,本来一心扑在工作上,没往这方面想,也就还好。现在有了这些念头,她就愈发地疑神疑鬼,完全静不下心,一个代码都敲不出来了。
看了看时间,竟然已经快十一点了。她快速收拾东西,快速逃出了公司。
等到了公司楼下,她回头看,发现博趣整栋楼除了一楼保安室之外,其它楼层全都是暗的。
时间晚了,人气又那么少,也难怪她会突然觉得不对劲。
她还是有点害怕,轻轻地拍着胸脯,嘴里念念有词。那是她小时候在老家,在老人那边学来的一些口诀,听说可以收惊,对小孩子尤其有效。
其它小孩受了惊吓,都是家中长辈帮他们念口诀,但是她小时候爹不疼娘不爱,受了惊吓只能自己给自己念。念习惯了,现在二十多岁了还保持着这个习惯。仿佛只要念了口诀,她就不会再受那些东西的影响。
夜色沉沉,路灯藏在葱郁茂盛的行道树里,风一吹,树影在地上摇动,像猛兽挥舞的爪牙。
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站在博趣大厦的顶楼天台,看着下面女孩小小的身影,在树影下一会儿出现,一会儿消失,渐渐走出他的视线范围。
恰巧信息铃声响起。
他打开手机,是助理传来的文件。
迅速浏览文件,他眼底的温柔和眷恋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淡淡的嘲弄。
助理又发了信息来——
【汪烁明:他们准备今晚就制造舆论,让你声誉受损,尽量拖延你回董事会的时间。】
【汪烁明:我们需要做什么措施吗?】
【Z:不用】
第二天。
叶千枝八点半就到了公司。全办公室又是她来得最早。
吃早餐的时候,赵童恩也来了。
赵童恩是博趣的老员工,已经在公司干了五年,应该知道一些传闻。叶千枝悄悄凑到她身边,小声问道:“童童,我们公司有没有出过什么灵异事件呀?”
“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之前好像听说园区里有人跳楼……”
赵童恩摆摆手,“那是另一边的,和我们这隔了一条路呢,不用担心。”
也就是说他们公司是安全的咯?那她为什么会有那种诡异的感觉?
还是她太胆小,自己吓自己?
不过,不管怎么样,她是不敢自己一个人加班加太晚了,到了晚上九点准时收拾东西回家。
结果还是有一种被人在背后窥视的诡异感。
她不敢再试探,也不加班了,到了点就和同事们一起出门。
结果真让她碰上了鬼。
她看到对方的同时,对方也看到了她,兴奋地朝她招手,大喊道:“小妹!”
丝毫不顾及形象。
周围的同事们都往她这边看过来,哪怕只是一眼,叶千枝都觉得头皮发麻。
她和赵童恩她们挥别,快速跑到冯家俊面前,压低了声音问:“你怎么来了?”
冯家俊并不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笑吟吟地看着她,一直看到叶千枝快要受不了,才冷笑一声。
“怎么?我不能来?”
叶千枝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冯家俊应该也知道答案。
“真是翅膀硬了,叫你小妹你不应,那我以后叫你的大名。”
正巧赵童恩她们走近,和他们擦身而过,冯家俊笑着和赵童恩他们挥了挥手,嘴上说了两句客套话,等她们走了,他才回头看着叶千枝。
“她们还不知道你的大名吧?”
叶千枝心底勇气一股无名的火,却又不能发出来,还要在冯家俊面前装平静,以免冯家俊狗急跳墙,真的把她最不想在同事们面前暴露的秘密公布于众。
“有什么事边走边说吧,这里人太多了。”
冯家俊这次倒没有为难她,而是跟在她身后。
“上周跟着老板在外面出差,姑姑打电话让我来‘看看’你。”冯家俊特意加重了读音,看叶千枝的眼神不怀好意。
那种窒息的感觉又上来了。这几天叶建明都没有联系她,叶千枝还以为上周的事已经翻篇了,没想到叶建明他们还是不相信她,特意叫冯家俊过来监视她。
“听说你的手机丢了,你新买的手机在哪?给我看看。”
叶千枝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一千块的手机,被她套在两块钱的手机壳里,好好保护着。本来只想拿着给冯家俊看一眼,却被冯家俊直接抢走。
“我看看你买的是不是千元机。”冯家俊说,“你这丫头鬼得很,谁知道你是不是虚荣心发作,偷偷买苹果。”
叶千枝翻白眼,“我哪有那么多钱?”
“去年都偷偷藏钱准备偷跑了,谁知道你有没有别的心思。”冯家俊掰开手机壳,确定叶千枝买的只是普通千元机,才把手机还给她,又说:“我早晚找你们公司的同事问问你们的工资是多少,看你有没有和姑姑他们说谎。”
好窒息。
叶千枝觉得心脏都在隐隐作痛。
她真的好讨厌这些人,监视着她,折磨她,压榨她。
在他们面前,她根本就没有人权,小时候是一块干巴巴的肉皮,怎么压榨都只有一点点油,现在长大了能工作了,就变成了一块大肥肉,谁都想咬一口。
“怕了吗?”冯家俊笑嘻嘻地看着她。
叶千枝不想说话。
她根本就没有力气开口,反正冯家俊自己会说。
“请我去吃顿好的,再给我拿五百块钱,我就帮你和姑姑他们说好话。”
叶千枝觉得委屈,拼命眨眼睛把眼泪往回逼。她手紧紧地攥成拳,指甲陷进了肉里。疼痛的感觉反而让她感到畅快,否则她真的会被这种憋屈的感觉憋死。
“我没有五百块钱。”她压着嗓子,尽量不流露出哭腔。
“我知道你有。”
冯家俊还是那副嬉皮笑脸的表情,声音却比刚才低了一个度,已经带了点威胁。
叶千枝没有办法,只能答应了他。她能怎么办呢?但凡不让冯家俊满意,他就会去叶建明面前乱说,还会煽风点火。如果真的让叶建明跑到X市来教训她,她都没办法再在博趣待下去。
说不定还会被强迫回去嫁人。
请冯家俊吃饭花了三百多,这还是叶千枝以“吃了三百块的饭就没有五百块钱给你了”为由,讨价还价换的,不然冯家俊要吃人均三百多的餐厅。
冯家俊连吃带拿,态度才终于好了一些,又说要送叶千枝回家。
叶千枝租住在高新园区附近的城中村,这里治安一般,环境很差,但胜在便宜。其实多花几百块钱,她也能在小区里找到人合租套房,但如果真的租了小区房,冯家俊肯定会怀疑她藏钱,进而怀疑她的工资水分。
所以现阶段组城中村是最好的选择。
冯家俊嘴上说着送她回家,其实也是一种监视,监视她是不是还住在原来的地方,有没有偷偷搬家。
叶千枝拒绝不了,只能认命让他“送”。
回去的路上,冯家俊说起了村里的一件事。
“小时候和我们一起玩的一梅,你还记得吧?”
叶千枝点点头。
“她脑子不行,上了初中就不学了,到外面打工。今年从外面回来,听说是在外面和男人乱搞,流了一个孩子,那男的还嫌弃她把她给踹了,你说活不活该。”
叶一梅是叶千枝的童年玩伴,因为都是女孩,都不被家里重视,她们曾经有过一段相依为命的日子。
叶千枝曾经劝过叶一梅,让她好好读书,以后去外面读大学。但是叶一梅心思不在学习上,总是想着以后能嫁一个好男人,再生一个儿子,老公儿子会回娘家给她撑腰,让她扬眉吐气。
再后来,就像冯家俊说的那样,叶一梅和叶千枝分别走了两条完全不一样的路。
“她才刚流产完就被她爸妈从G市抓回去了,在家里养了两个月,因为没人要她,她爸妈把她嫁给了张瘸子。”
“张瘸子?!”叶千枝瞪大了眼睛,“他不是……”
“嘿,谁让叶一梅自己傻,在外面被人乱搞。嫁给张瘸子也是她运气好了,不然还有谁愿意要她?”冯家俊说着,目光上下扫视叶千枝一圈,突然说道:“小妹,你可不能在外面乱来。”
叶千枝没有说话,还沉浸在童年好友悲惨遭遇的情绪里。
然后她就听到了一句让她毛骨悚然的话。
“你说,我们两个也隔了三代了,知根知底。你与其回去嫁给不熟悉的,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