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题官因为涉及到泄题的事情,分别被关在三个房间中,衣食住行一概安排得当,但案子结果未出不得回家。
“殿下,现在皇上将案子交给暗卫营审理,我们想见到王大人,怕是没有那么容易。”南宫回在马车上对李承璟说。
马车就停在礼部门口,礼部现在里外都有监察司的人守着,暗处还不知暗卫在哪里盯着,想要进去实非易事。
“走吧。”
“殿下?我们不进去了?”
李承璟掀开车帘,左右看了一眼,“一定有人盯着,恐怕现在已经去告诉萧玄了。”
“那我们该怎么办?”
“先回去。”
回到太子府,沈如玉迎上来,“怎么样?”
南宫回叹了一口气,“整个礼部围得像铁桶一样,根本见不到那个王大人。”
“但是王大人一天不知道他的妻儿无事便一天不会说出实话。”沈如玉有些忧心,“已经三日了,不知道丞相那边情况如何。”
暗卫营,是皇上亲卫的核心机构,最高峰时期也只有三百人。但是这些人都是自小经过严格的训练,一生不得见光,只听皇命。
他们的大牢里,活人不多死人多,半死不活的更多。这里的审讯手段和器材,刑部与大理寺都自愧不如。
沈知行被带入暗卫营后,萧玄没有将他关进水牢,只是关在一个狭小的单间中,一天只有一次饭。
这里没有光,没有旁的声音,人的时间感很快就丧失了。身边有一个水盆,一滴一滴的水声滴着。
刚开始觉得似乎也这不算什么,时间长了,慢慢的那个滴水声,就好像敲击在人脆弱的神经上。
每滴一滴水,脑子里的神经都胀痛一下。这种日以继夜不停的折磨,比施加在身体上的酷刑更难熬。
沈知行试过用打坐冥想,各种方式。初始有用,可以保持内心的宁静。可是随着五感的麻痹,人的神经痛苦却放大了百倍千倍。
整整三日,萧玄都没有来过一次。
终于,在除了死一般的寂静和不停敲击的滴水声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随着脚步声进来的,还有一点昏黄的灯光。
“丞相大人,这几日过得可好?”
萧玄举着灯,笑眯眯的蹲下来看着沈知行。
淹没在黑暗中几日的沈知行,现在面容枯槁,头发竟也添了许多花白,仿佛几天而已时间却从他身上流逝了几年。
“萧大人今日来有何话要问?”
沈知行的嗓子也有些干涸,说话时发出的声音自己也有些陌生。
“泄题的题官是王大人,他已经招了,说是在院中与你擦肩时将考题塞给了你。”
“无稽之谈。”
“那丞相大人是不认咯?”
“我没做过的事情自是不会认。”
“丞相大人,我看你的样子,若是这样再关你十天半个月,出来大约你也废了。不如我们互相退一步,我放你出去,你告老还乡。”
“萧大人这是在为谁清路啊……”沈知行无奈的笑了下,“老臣还需要你们动用这么大阵仗,也是看的起我。”
“丞相大人只需要回答我,行,还是不行?”萧玄温柔的语气下藏不住狠辣的心思。
“宁死不从。”
“那我只能对不起丞相大人了。”
摇曳的灯光下,寒冰一样雪亮的刀片带出的血飞溅到空中。
夜晚的礼部,两个黑色身影闪过,潜伏的暗卫跟着追了出去。礼部院子的一角,突然冒出大火。
瞬间点燃了院子旁边堆着的柴火,下午送来做饭的干柴,好像质量格外好,不多时一半的院子都燃了起来。
“走水啦!走水啦!”
“快来人啊!”
院中一片混乱,抬着水桶的,拿着工具的,所有人都在慌忙应对。关押三位题官的房间距离起火地方还有一段距离。
但是下人和侍卫来回的奔跑,也惊醒了和衣而眠的几位大人。顾不得之前不允许出门的规定,几位大人都拉开了门探出头看看到底情况为何。
王大人随手拉住一个奔跑过来的小厮,“请问这是怎么了?”
小厮提着水桶,忙不迭的说道,“走水了!火势刚才很大,现在差不多快熄灭了!还请三位大人回到房间,应该是无大碍了!”
“哦……”三位大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那既然说无事了,还是在房里待着吧。
关上门,王大人一脸凝重的坐下来。灯光下他展开手掌,里面塞了一个纸条。
打开一看,是自己夫人的笔迹,“已无事。”旁边还画有一个小乌龟,王大人看着乌龟笑了,这是他幼子最近最爱画的图案。
他看了看外面,吵闹声渐渐弱了。他将纸条在灯上烧掉,走过去拍了拍门,“来人啊!我有话要禀告!”
黑衣蒙面人没有恋战,与暗卫匆匆交手几下便放了烟雾转身消失了。暗卫疑心是调虎离山之计。
待他们赶回礼部,人倒是一个都不少。只是萧玄那边,得到了题官王大人要求面圣的消息。
“真是一群废物!”萧玄气得将匕首扔到了地上。
旁边地上躺着的是已经被剜掉膝盖骨的沈知行,只见他身上全是血迹,无声的躺在地上,只有微微上下起伏的胸口,还能看到一丝活人的气息。
题官王大人在皇上面前,承认是自己失职,在上茅厕之时,将题目带在身上,随后掉到了茅坑里,便没有捡回来。
而自己也没有想到这样的题目都会被捡走。在得知因为自己的失职造成科举考试题目外泄后,害怕被处罚。
便想到了那日在院中遇到的丞相大人,推说到了丞相大人的身上。现在心中深感愧疚不安,特来请罪。
在殿上,皇上问大皇子李承璟与二皇子李景煜,对于题官王大人,应该作何处理。
李景煜说,“儿臣以为,这件事情王大人虽有过错,但不是有心为之。纸掉到了茅厕,谁也不能想到竟然还能被利用。判他一个过失失职之罪,贬官即可。”
太子李承璟却说,“在这件事情上,王大人有错,还有大错。其一,他不应将题目带出题房,其二,他不应隐瞒此事导致丞相收到牵连,其三,因为他的失职,导致此次科举出现失误。所以儿臣以为,王大人应该革除所有官职,贬为庶人,流放三千里。”
朝中大臣不由得私下悉悉索索的议论起来,皇上捻着胡须,眯起眼睛看了一眼李承璟。
而后他开口道,“太子言之有理。科举乃国家选拔人才的大事,出了这样的事情,必须严惩。”
“你啊,”皇上转向二皇子说道,“你就是太心软了,向你哥哥好好学学。”
李景煜谦逊的拱拱手,“是,父皇。”
“父皇,沈丞相他现在还在暗卫营!”李承璟赶紧趁机向皇上求情,“丞相他确实是冤枉的。”
“哦,那就放出来吧。”皇上皱了皱眉头,“让他好好将养身体,好了再上朝。”
“启禀父皇,丞相他,怕是没办法再上朝了。”
丞相府中,沈知行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床前沈卿卿与沈如玉都在,沈卿卿的眼睛红肿,眼泪没有停过。
沈如玉则是悲痛又愤慨,她狠狠的锤了一下桌子,“这个萧玄!做事真的是太过狠辣!”
“暗卫营就是这样的豺狼之地,他们这次就是要逼退父亲。”沈卿卿用帕子为沈知行擦去头上渗出的汗水。
大夫虽然已经来看过和包扎了伤口,但是双腿时不时袭来的剧痛和因为伤口导致的高烧,让沈知行一直处于昏迷之中。
萧玄在得知王大人去请罪之时就已经将沈知行送回了丞相府,看来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很是清楚,原本他也只是需要一个正当的理由将沈知行从丞相之位上赶下来。
看到饱受折磨全身都是血的沈知行,沈卿卿差点就晕了过去。沈如玉执意要在家多陪她几日,直到将沈知行完全安顿好。
只是遭此一难,沈知行的双腿是彻底废了,再也站不起来。
对于此事,李承璟恨得咬牙切齿。在朝堂上,他提出萧玄在没有实证的情况下对丞相用重刑,要求对他施以惩戒。
皇上却含糊其辞,只是叫出了萧玄,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罚了两年的俸禄,要求三个月不得出门。
李承璟还想说,皇上却有些不高兴的说,“丞相那日去礼部,也却有不恰当。萧玄如今已经受罚了,此事就罢了吧。”
“什么就罢了!丞相的腿被毁了就罢了?!”沈如玉听了朝堂上发生的事情,气的提刀就要出门。
“现在皇上摆明是在偏袒萧玄,”李承璟赶紧拉住沈如玉,“哎哎,你别冲动啊!”
“这个萧玄,先是杀我父在前,现在又毁丞相在后!我两个父亲都如此遭难,你让我怎么咽得下这口气!”沈如玉握着刀的手在发抖。
“上次我们抢了户部尚书一位,这次是他们要报复回来。”李承璟握住她的手,“我一定会为你的两位父亲讨回公道!只是现在皇上还不知道萧玄的真面目,我们还要再忍忍。”
他一点点掰开沈如玉的手,将刀从她手里拿了过来。
“我恨我自己没用!不光没能保护父亲,现在还被他用身份威胁!”
“别急别急!”李承璟将浑身颤抖的沈如玉拥入怀中,耐心的一下一下抚摸着她的头发,“我们会有机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