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秋嬷嬷说累了,奚汐又沉沉地睡去,直到夜晚她对宫人说着饿了,胭脂才有机会端着贵妃的宵夜汤羹进来。
“你睡了三天,没吃多少东西,还有力气吗?”胭脂边说边喂她喝下汤羹。
奚汐惊道:“三天?!”她以为她跳湖是昨天发生的事,看来挺严重的。昏迷三天,差不多半死了,皇帝对太后‘严惩’似乎也说的通了。
胭脂一脸哭相:“可不是,中途睁开过眼也是迷糊的。醒了就好,醒了就好,现在感觉怎么样?”
“还好……”奚汐转了转胳膊又抬了抬腿,手脚还算有劲儿,也没有了之前头晕目眩的感觉,跳个湖反而还变精神了,“高贵妃这身体素质还行啊,不愧是从头虐到尾的抗伤体质。”
胭脂很想给她脑门一个栗子,“这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宫里的百年老参这几天全进了你的肚子,阎王勾魂都费力,你说行不行?”
见她似乎并不担心自己的生死,奚汐猜测道:“我投湖也是小说的剧情?”
胭脂放下碗勺,悄声道:“正派女主表面不堪受刑之辱,羞愤投湖。”
难怪她中了邪一样直奔湖边!要死她也宁可吊白绫喝毒酒,绝不可能选这死法,那痛苦的滋味连回忆都觉得要了命。小说里或许只是简单的几句话,却让她在短短时间内两回濒死,奚汐再也不敢藐视剧本大神,在这个世界它就是上帝就是如来佛祖。
胭脂继续未完的话:“实际是想借此离间寿安宫和长明宫的母子之情。”
奚汐叫了起来:“不是正派女主吗?哪里正派?”
不仅不正派,还够狠!‘她’也不怕真在深湖里溺死了。
胭脂无语:“‘正派’女主指的是恶毒女配上一世的角色,而她在这本书里就是个绿茶。正派女主不这样,怎么体现恶毒女配这个主角改过自新的真善美?”
奚汐气道:“我不是绿茶!跳湖又不是我想的!”
胭脂转开脸嘟囔道:“想不想你也做了,这不就是绿茶……”
对她动用私刑,太后本就心中有愧,只要她不再惹事,这件事应当就过去了,偏偏高贵妃这疯子还去跳湖,导致皇帝把太后禁足,怎么看都像绿茶婊干的事。
奚汐叫道:“我也没想离间太后和皇帝!剧情也能这样瞎掰硬套的吗!”上帝和佛祖也要讲道理吧!
胭脂忙用手指按住她的嘴,“别大声直呼他们的名号,小心隔墙有耳。”
奚汐赶紧收了声,小声问道:“对了,这回是谁救了我?”
胭脂诧异:“你不知道?是陛下!”
奚汐傻了,皇帝为她跳湖?太后还不得再给她来一次后宫三宝!
难怪皇帝要把太后禁足,不然她此刻也不会好端端地在这儿躺着。祸害一国之君,即使不赐白绫,太后打断她的腰也是有可能的。
奚汐捂着小心肝喘了两口气:“他亲自,亲自跳进湖里救我?那些侍卫内侍,他们呢?”
“你以为没有?全下去湖里扑腾了。那位陛下刚走进来,一听到‘救娘娘救娘娘’,盹儿都没打一下就跳下去了,谢大人也没来得及拦下,只能跟着跳进去。那么多人捞你,最后还是他把你捞着了。”想着当时的场面,胭脂心有余悸地按着胸口:“你不知道,当时凤栖宫的人都准备好写遗言了。”
奚汐骇然,在宫里待了这么久,她太清楚胭脂不是危言耸听。别说皇帝有个万一,即使只刮破一网皮,整个凤栖宫都别想活。哎哟,谁让他多管闲事了,那皇帝就是个害人精!
“他怎么能……”奚汐想不通,他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妃子做到这种地步,“他究竟是啥人设?你不觉得矛盾吗?”
虽然是穿书,可她穿进来的却是个写实得不能再实的现实世界,完全不像胭脂说的别人家的穿书,她这依旧不灵光的脑子就可以立字为证。现实世界里的大佬不存在舍己为人的恋爱脑,何况是一个帝王,更是不切实际的意/淫,帝王命比江山贵。况且这位皇帝陛下一直都保持着帝王应有的质素和水准,亲自跳湖救一个妃子?怎么看都不写实。
“天爷,这本小说到底是写实派还是开光派?”奚汐觉得有必要先搞清楚这是本什么破书。
“反正就是小白爽文,你也别深究矛不矛盾了。”胭脂懂她的意思,明明是不讲究逻辑和常识的小白文,偏偏这书里的世界又很讲逻辑和常识,说它讲吧,皇帝这回又来了一段不讲逻辑和常识的剧情。
奚汐无语,她能不深究吗,她都已经被这剧本虐两回了,往后的日子不知道还有多少苦要吃。
高贵妃是与皇帝之间发生了什么,才让皇帝像被下了降头一样。年少救赎?还有什么?书到用时方恨少,她以前打什么游戏啊!奚汐用力挤着脑子,期望从其中挤出些高贵妃对皇帝干了什么的记忆,但是没有。
也可能本来就什么都没有,这种小说男女主不正常就对了。看来和胭脂相遇,角色启动的不仅是她这个正派女主,还有这位不正常的男主。
“凤栖宫……”奚汐忽然想起兰宜他们,紧张问道:“宫里的人都还好吗?有没有被罚?”她不担心皇帝,他看着挺好的。
胭脂呼出一口气,脸上是死里逃生的轻松:“原本都被分房关押着,只等寿安宫的旨意下来再处置。但到了第三日又都放了出来,后来也没事了,大伙儿只是饿了两天,没大毛病。”
奚汐这才注意到她憔悴不堪的脸,连忙挣起身来:“你也饿了两天?他们还对你做了什么?!对你用刑了?”
“没有,你忘了,我可是寿安宫的人。”胭脂把她按回床榻,语重心长地说:“小汐,记住你是贵妃,和我们这些宫人不是一个阶层,从现在起,你不能用以前的三观来考虑,否则以后你会很难受。”
她只比奚汐大两岁,算是同龄,但她在穿书之前已是个社会人,明白许多规矩在一些阴暗区也和这封建王朝没有区别。奚汐则不同,她才踏入职场不久,还是单纯清澈的大学生,她如今能安然无恙,全仰仗贵妃的身份庇护,但即便如此,她不也遭了大罪。
“什么宫人阶层的,你明知我和你……”奚汐的话在她严肃深沉的表情中咽了下去。
“奚汐,你要学会做贵妃,不。”胭脂摇摇头:“你要学会做你这个角色,否则就算有剧本保你活到结局,这过程中也会让你脱掉几层皮,这是活生生的现实世界,你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书上的一个名字,你懂吗?”她不想吓着这姑娘的,但这些话她必须牢记。
她总是在说‘活生生’,奚汐听来就是‘血淋淋’,试着问道:“你是不是……已经脱过皮了?”
胭脂眼神一躲,赶紧拉直袖管垂下手臂,不想与她多讲自己的经历,生怕又吓得这姑娘不想活了,敷衍道:“你不也是。”看着她裹缠的十指,想起她从湖里捞起来的模样,就算知道她现在还不会丢掉小命,可看着她像死了一样,也够揪心的。
奚汐愧疚得堵心。胭脂没比她大多少,却比她成熟得多。不管胭脂是不是出于车祸的内疚,处处为她考虑都是不争的事实。胭脂总是说着小说的许多剧情记不全要慢慢想,其实她感觉得出来,胭脂是怕吓着她。这是个心思细腻又为人着想的女孩,相比之下,她太幼稚太废物了。
想着她动不动被当成打骂的牛马,奚汐捂住了眼眶问道:“你们真没被罚?”
这小哭包啊,胭脂无奈道:“挨了两鞭子,不算什么,对宫里的人来说只要没死,没祸连家族,都是小事,你揪着不放反而会害了他们。”
“嗯……”奚汐低下头忍住泪,她越这么说越让人悲凉:“我以后不会再冲动了,你帮我给兰宜他们道声歉……”
胭脂急道:“你可别!你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就是最好的!你只要好好的,他们就会好好的。”
“明白了。”奚汐暗骂自己一声傻比。
胭脂失笑:“何况这也不是你冲动,不都是正派女主的剧情吗?”
奚汐想了想还真是,顿时沮丧起来:“正派女主一直这么作下去,皇帝厌恶了她也是迟早的事。”想起她的结局,或许就是这么一步步来的。
胭脂捧着脸感叹:“你先安心嘛,这回看来,陛下在对高贵妃变心之前是真爱无疑。”
奚汐又快哭了,她这话一点也没有安慰到人。“我不相信啊——!”脸扑进锦被里一声哀嚎,她不相信命运就这么定了,再一次提议:“胭脂姐姐要不你把这本‘逆袭’背下来,我们研究一下?”
胭脂看她像有病一样:“你看小说还能背下来?”
奚汐眨眨眼:“用了心,还是能。”她能考上好一点的大学,核心竞争力就是死记硬背。她亲哥不用心,也能。
“我不管,你记下来多少写多少!”奚汐爬起来,避开十指用手腕吊住她的脖子,半威胁半撒娇:“胭脂姐姐,我遇上你不到五天吧,夹手指,投湖,你觉得我不避一下雷,还能活几天?”
胭脂想想也是,只好拿来文房四宝,几根手指打架了半天才拿稳毛笔,艰难地落下第一个字。
奚汐溜下床走到她身后,看着她柴火棍一样的字就心慌:“我们这样会不会露馅儿?”
想起她此前想写点穿越日记,斗大的方块字写出来惊到了兰宜,她赶紧撕了纸,找理由说手腕扭着了。她的人设是才女贵妃,胭脂也是太后跟前的高阶女官,连一手规整的字都没有,别人不会怀疑她们是冒充的?胭脂也说了,这个朝代很忌讳巫蛊鬼怪。
胭脂摇着头:“放心,剧情需要的时候写出来就不是这个球样,我试过了。”
“那就好。”奚汐对剧本大神还是很放心的。
半个小时过去,写废了不下十张纸,憋得一头汗的人终于放下了笔:“差不多就是这样。”
奚汐坐在她身旁,全程在旁看着。对方放下笔的一瞬她的脸就崩了,恨不得连人带纸一起撕了。“我数了总共就四百多个字!还有三十多个涂掉了!这些情节,想起一出是一出!天爷,你真是太后派来坑我的间谍吧!”这稀碎的剧情概况算什么,算她是个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