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梦萍愣了愣，刘瀚飞则气笑了。
“林宝幸！你出了这么大的错，萍姐人好，才一直保你，结果就让你做一个账号你还不愿意？当初招你进来本来也是想让你出镜，你非说只想做脚本，也行，我们答应了，但现在证明脚本工作你也没做好啊！”
“再说出镜怎么了？大家都在出，就你清高？就你娇气？还是怕在我们这种短视频里露脸影响你考公务员？这里是公司不是你家，没人惯着你！不想干想当大小姐？趁早回家！”
林宝幸没有理会他，只是直直看着张梦萍，嗓音有些颤抖。
“萍姐，从我进公司起，你就一直很照顾我，尊重我的意见，我生病了会关心我，我一直很感激你。但，为什么啊？”
“那天丁宜夏非要让我写这个脚本，我们是在洗手间说的话，我起先拒绝，她还吵了两句，声音很大。我不想起争执，才勉强答应。而萍姐你，当时就在洗手间里吧？”
林宝幸指指洗手间外那扇没关严实的消防门，“我因为心里难受，在楼道口那边多站了两分钟透透气。我听到你和丁宜夏说话，看着你们从洗手间出来。你和她说，那个视频没火，改编得好可以试试。因为你这么说，我后来才没找你和刘哥说这件事。”
“其他人可能也有知道的，因为我后来把稿子给丁宜夏时，还在办公室和她说过话，他们不敢说，可能是不想得罪丁宜夏，我能理解，但为什么萍姐你也要认定是我错？”
众人纷纷看向张梦萍，眼光古怪。
张梦萍的脸一下子青了。
“我知道，事情闹那么大，肯定不是为了让我出镜专门搞的。”林宝幸惨然一笑，“您知道吗？没有您最后那句话，其实这锅，我是想认下来的，因为脚本确实是我写的，因为我现在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因为网上承受了指责的确实是丁宜夏。”
“可是，光是认下来，我已经很委屈了，为什么偏偏还要在这个时候，用这件事来要挟我，逼我做我已经说过很多遍，我不想做的事啊？”
“这一年多里，如果我的脚本真的很差的话，为什么让我负责的越来越多？12个号的脚本，8个创意类！我还要负责4个号的剪辑，我没有一天没在加班！除了生病，我没有请过一天假！”
“为什么没有人肯为我说一句话？就因为丁宜夏粉丝多，而我肯吃苦，我好欺负吗？！”
泪水潸然而下，林宝幸感受着脸颊上流动的温热，心中有释然，更有茫然。
办公室里一片死寂，唯有头顶的led灯打下惨白的光。
员工们的表情或古怪或咋舌，张梦萍和刘瀚飞则脸色难看。
“宝幸，你说感谢我照顾你，但我看你好像一直对我，对公司其他同事都心有不满啊？”顿了顿，张梦萍皮笑肉不笑，“既然如此，我们这座小庙，确实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林宝幸胸口一突，热血一瞬间上涌。
工作两年多，她看到听到很多，已没有原来那么天真。但滤镜在自己眼前破碎，还是让她感受到窒息似的难过。
握紧双拳阻止身体颤抖，她难看地笑了笑。
“萍姐，我刚刚那样说，就没想着还能在公司待下去。你也用不着挑拨离间，我对同事们，除了不肯承认自己错误的丁宜夏，没有任何不满，因为我也是打工人，我太能理解了，站出来支持我，除了像我这样逞一时痛快，还有什么好处？”
“不过，我真的要谢谢你这样说。因为有很多次，我怀疑你并没有那么真诚，那么关心我，一次又一次暗示我出镜，我流感高烧39度在医院挂水的时候，你在群里对我说好好休息，私底下却让我改稿到半夜。可刚进公司时，是你的帮助让社恐的我很快适应了新工作，融入了大家。我一直对拒绝你的邀请，怀疑你虚伪这些事感到内疚。现在，我终于不用内疚了。”
……
10分钟。
林宝幸本以为，她上一次被离职的速度已经很快了，从被通知公司倒闭，到整理完物品出办公楼，只用了1小时，没想到这次更快。
1分钟没过完，她被清出所有群聊。
5分钟，走完包括签字在内的所有流程。
10分钟，被打包清出办公室。
在瀚飞传媒一年多，她用的一直是自己的笔记本，在办公桌上摆起了小盆栽，小摆件，买了置物架，加湿器，腕托，花露水，等等等等。
整理的时候，她一时找不到那么大的袋子装，想去楼下便利店买，刘瀚飞看到了，直接从保洁阿姨那扯了两个黑塑料袋，将她的东西一股脑儿扫了进去，将她送出了门。
这大概就是任性的代价吧。
提着垃圾袋走出办公楼时，林宝幸自嘲地想。
明明都二十几岁的人了，还是不开窍，明明就那点能耐，还是受点委屈就沉不住气，发现别人只是做表面功夫，那自己也学会虚与委蛇啊，就非要感到难过，非要较真，非要拿鸡蛋碰石头。
刺啦——
单薄的垃圾袋似乎承受不住重量，破裂开来，其中的笔记本漏出一个大角，悬在半空，几乎下一刻就要跌落。林宝幸心一紧，连忙侧身，小心翼翼将那袋子放置在地上。
刚松口气，却听哗一声。
另一手的袋子由于角度倾斜，不知被什么东西划开一个大口子，零零碎碎的物件哗啦啦散落，一个玻璃水杯同时掉出，触地炸开，碎片四散。
人怎么就能这么倒霉呢？
林宝幸愣了愣，鼻子一酸，眼泪就要落下来。但深吸一口气后，又忍住了。
哭有什么用。
她放下手里的破口袋，蹲下身，从碎片里取出一个小毛绒兔，晃了晃，确认没有渣子，归到一边。
正要拿第二个猫咪摆件，一只指节分明的大手突然伸出，挡下了她的手，替她拿了起来。
林宝幸一抬眼，看到手的主人，愣了愣，因为那赫然就是刚刚在年糕汤店的贵气男人。
这人不仅接地气，还非常有修养的样子。
她这么想着，正要道谢，男人已先她一步开口。
“大小姐，请稍候，这里我来。”
他的嗓音醇厚低沉，带着木质的温润，像大提琴上拨动的低音弦。
并且，也很耳熟。
就很像她挂过两次电话，还推荐去当助眠博主的那位。
但，“大小姐”是什么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