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门锁被打开的声音，宁初微微侧过头去看，青黎端着一盘蜜饯和几颗五颜六色的小药丸走了进来。
面容俊美的男人来得风尘仆仆，连外衣都没来得及换下。
“这么晚还出去了一趟？”宁初苦着脸朝那堆药丸看去，感觉自己今晚的味蕾又会受到一次巨大创伤。
“嗯，之前托朋友去问了下你嗜睡的症状，对方怀疑这可能是某种精神上的控制。”
青黎将手中的东西放到宁初面前，敲了敲那个造型可爱的小陶罐：“药可能会比上次的还要苦，利尔维亚里好像没有人售卖这种能配药吃的蜜饯，我找了半天也才买到这一罐。”
“你还真给我当小孩子养，连吃个药都得哄着来。”
青黎笑了一声，温声道：“大孩子也有吃糖撒娇的权利，是个人都会怕苦。”
宁初有些忧愁地拨弄着掌心里的小药丸，在心底微微叹了口气后，还是壮士断腕般地吞了下去。
能要了他半条命的苦涩立刻在舌尖与鼻腔蔓延，宁初痛苦到两眼一闭，觉得自己的命比这药丸都苦。
明知道嗜睡的症状就是那只该死的人鱼做的手脚，这种生物天生就有能蛊惑人心，编织幻梦的能力，大概率用药物是缓解不了的。
可偏偏宁初还不能告诉青黎这个结果，因为就在刚才，系统哥在人鱼残留的东西里检测到了灵魂碎片的存在。
要是让同为攻略对象的双子和人鱼碰面，宁初都不敢想到时候的修罗场会有多恐怖。
“你的脚怎么了？”青黎突然看见宁初的脚踝上有几道刺目的淤青，他的体质特殊，连小小的一点擦伤都会显得格外扎眼。
宁初疑惑地低下头看，然后云淡风轻地挥了挥手：“没事，在海边被礁石磕了两下而已。”
“过来，我给你揉揉。”
不等宁初有所回应，青黎直接伸手拽过了面前人的双足，青年的脚踝触感冰凉，有着和他肤色相同的冷白色。
发病那天时的回忆顷刻涌入脑海，青黎无比清楚只要自己稍稍用些力，宁初光裸的脚背上就会立刻覆上一层薄红。
诸如此类的想法不断跳出，青黎揉捏的力度也越来越重，宁初有些无奈地瞪了一眼，他可太清楚对方这时候在想什么了，那些层出不穷的小动作真是连演都不演。
算了，随他吧。
考虑到青黎最近几天表现得还不错，倒也不是不能纵容一次。
毕竟……自己很快也就会彻底和他分别了，不是吗？
“宁初。”青黎闷声揉了很久后终于开了口。
“嗯？”
“青晚的那个贝壳……很好看。”
纵然青黎语气如常，隐藏得很好，但宁初还是听出了他尾音里的一丝落寞。
“统哥哥，你有闻到空气里飘着什么吗？”宁初憋笑地戳了戳系统。
【人鱼不在，别担心。】
“……笨。”宁初的语气有些恨铁不成钢：“是某人在吃醋，都快酸死我了！”
【……】
酷哥无语。
青黎又揽住了宁初的腰，放低姿态地蹭了几下，能看得出来他现在真的很羞耻，连语气都有些磕磕绊绊：“我今晚，可以……留下来吗？”
宁初垂眸盯着青黎，带着戏谑笑意的目光在他脸上游走，直到欣赏够了才打趣道：“怎么，一个人怕黑啊？”
“……不是。”青黎有点咬牙切齿。
“还是说……”宁初的手指继续往下滑，挑起男人的下颌后用手背轻拍了两下，眼底的笑意更盛：“我们的青黎大人，今晚是吃弟弟的醋了？”
青黎偏过头一把握住那只正在肆意撩拨他的手，对方见状也不收回，而是坏心思地用小指勾了下他的掌心。
一次次摩挲，一次次心动，青黎恍惚觉得自己快要溺死在这柔软的诱惑之中。
直到面前的青年将他一把推开，这才让飘忽的神志清醒过来。
“起开，我要去洗澡。”宁初示意青黎松开自己，他起身走了几步发现对方还待在原地不动，于是漫不经心地看了眼摆在桌上的那杯颜色很漂亮的鸡尾酒：“别不开心了，我调酒的技术还不错，这杯就是专门给你的。”
青黎一向都很喜欢龙舌兰，那种浓烈辛辣的口感会让他在偶尔放松时也保持着绝对的清醒。
他曾经在无意间向宁初提过自己的喜好，可对方当时只是闭着眼睛随意嗯了几句，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他说话。
青黎的嘴唇碰上杯沿，很舍不得地轻抿了一口，入口龙舌兰熟悉的辛辣感瞬间席卷了整个口腔。
酒水中两块剔透的冰相撞在一起，也同时在青黎的心底荡起一片涟漪。
可他这种被宁初在乎的欣喜还没持续几秒，一股记忆里的柑橘香就在酒劲散去后缓缓浮现出来。
青黎彻底愣住了，他难以置信地又喝了一口，却还是同样的柑橘味道。
莫温平时没少拉着他来当试验魔药的小白鼠，所以对于这种独特的柑橘味，青黎他再熟悉不过。
杯子由于骤然脱力而摔下了桌沿，剩余的酒水也尽数洒向了柔软的地毯，浴室中的水流声正在逐渐变小，赶在带有那人馥郁香气的水雾到来之前，青黎很快地收拾好了脚边的狼藉。
宁初擦着头发走出浴室时，他瞥了一眼桌上空空如也的酒杯，随口问道：“好喝吗，我记得你最喜欢龙舌兰？”
青黎藏在身后的手指有些微微颤抖，他强装无事发生地扬起一个笑容：“嗯，很喜欢。”
“明天再给你换个口味，白兰地怎么样？”宁初将毛巾递给身旁一动不动的青黎，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困了，帮我擦擦干。”
青黎闻言沉默着照做，宁初合眼靠在床边没一会就有些昏昏欲睡。
在半梦半醒间，他听见青黎的嗓音很艰涩，几乎是一字一顿地在问：“宁初，我们是不会分开的，对吗？”
“乖了，不会的。”青年的声音带着浓厚的睡意，越说越听不清。
“……睡吧，晚安。”
当天夜里，青黎做了一个极其糟糕的梦，梦里的宁初在笑意盈盈地和一个看不清面容的年轻男人耳鬓厮磨，从他愉悦的神情里能看出二人是真的彼此相爱。
这种满心满眼都只有对方的温柔眼神，宁初从未对他展露过，相比起来，自己被施舍的所有笑意好像都不是真实的。
青黎朝二人所在的方向跑去，他想不顾一切地拥抱住宁初，然而下一秒，梦境碎裂，一切妄想和贪念都重新回到了现实。
梦醒的一瞬间，青黎再度想起了莫温曾经留给他的警告，女孩的神色难得换上了几分严肃，她的嗓音冰冷理智，毫不留情：“我观测过你们的命运，在未来你和他能同行相伴的概率——”
“为零。”
莫温轻拍了几下青黎紧绷着的肩颈，语气轻飘飘的：“青黎，别太执着会让自己难堪的未来。”
可是，怎么能没有执念呢，宁初总是这样，勾勾手指就能将他送上天堂，却又在瞬间让他永坠地狱。
……
【放这么多魔药进去，就不怕他尝出来不对劲？】
系统看着宁初将小半瓶的魔药全都加进了酒里，硬生生让白兰地原有的葡萄果香变为了混杂着柑橘的奇特味道。
宁初悠闲地搅拌着高脚杯中的冰蓝鸡尾酒：“尝出来了又如何，我本来也没打算瞒着他。”
“统哥哥有没有听过古代一个很感人的爱情故事呢？”
【嗯？】
“这个故事的名字叫做——大郎，快点起来喝药啦，喝完就能彻底躺板板啦。”
【……】
明知道这人是个不正经的，他就多余问这一句。
“这酒里就是有毒药，青黎也会心甘情愿地喝下去。”宁初唇角微扬，有种说不出的魅惑：“毕竟患得患失了那么久，他又怎么舍得放弃这仅有的一点甜呢？”
昨夜从梦中惊醒后就再也没能睡着的青黎，第二天的嗓音哑得尤为明显，这让他被握着贝壳一夜好梦的青晚给好好调侃了一番。
“不就是昨晚喝了点小酒，怎么直接给你干成唐老鸭了？”宁初似笑非笑地看了眼面无表情的青黎。
“什么？”青晚听见这话后瞬间就炸了：“你们两个昨晚还喝酒了？一起吗！”
“唔，准确来讲是我服务他。”宁初简直看热闹不嫌事大，故意将这句话说得模棱两可。
“什么玩意？！”青晚的眼珠子都要生生给瞪出来了，再一开口简直就像怨鬼上了身：“怎么没一个人想起来叫我啊，搞孤立？搞分裂？”
青晚满脸问号地朝表情似乎有所松动的青黎望去，大大的疑惑快要将他小小的脑子给塞满了。
不是，宁初和他哥什么时候关系变这么好了，在他印象里这二人不是只尽力维持着体面，而已吗？
在青晚还在独自和自己的内心做着对抗时，宁初已经又端过来了一杯白兰地，缓缓推到了青黎面前。
青黎喉结微不可查地滚动了几下。
“还能喝吗，不然让青晚尝尝？改天再给你调。”
“OK我没问题，给我吧。”青晚速度极快地从青黎面前抢过那杯酒，就要仰头一口闷的时候，他的身体突然间变得僵硬起来，然后完全不受自己控制地放下了酒杯。
杯中晃荡的冰蓝色酒水毫发无伤地平安落地。
青晚就这样被突如其来的言灵定在原地一动不能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青黎优雅地执起杯壁，一口一口将里面的液体咽下。
“……哥，你真的有点过分了。”
青黎对弟弟的控诉置若罔闻，可当他再度从混杂着魔药的酒水里尝出柑橘的味道时，原本愉悦的心情也在刹那间烟消云散。
他咬着牙看向了对面正往咖啡里加着方糖的宁初，对方漆黑如墨的眼眸里一片平静，仿佛根本不在乎对面发生了什么。
在察觉到有人正在盯着他看时，宁初抬起头同对方四目相对，随即薄唇轻启，笑着无声说出几个字。
在看清了宁初说什么的青黎眉眼狠狠一跳，几乎都快要对这个人无奈。
而那几个能瞬间哄好他的字就是——
“乖，奖励你今晚可以抱着被子过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