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额头满是明汗,双眼惊瞪,如误闯丛林的小猫一般,明明怕得紧,却还是逞强亮出一副爪牙。
他今夜应是喝了不少,酒色染红他眼尾,本凌厉肃杀的目光,在看清她的刹那,便又蓦地浮上一丝松懈与惫懒。
“一只野猫罢了。”
秦观禄仿若未看到她,径直转过身去,影子被幽黯烛火拉得长长。
她喉头微动,终于呼出那口憋着的气。
“我知道了,明日会准时赴约。”秦观禄松懈地揉着眉心逐客,“头有些痛,你先回去罢。”
待辛沙的脚步声远,他猛然转身闯入里间。
这厢易枕清单脚刚踏上窗台,就被一股力道拉了回去。
天旋地转间,后背撞进精壮的胸膛。酒气混着青木香扑面而来,窗户亦被迅速横踢一脚关上。
四目再次相对。
“你现在出去,是想与他碰上面,嫌死得不够快是吗?”
秦观禄眸中醉意尽褪,眼神清明,唯余冷漠与怒意交织。
“帮阿哥训私兵乃诛九族大罪!”她声音发颤,热血上涌,不敢相信他怎敢搅进这夺嫡漩涡。
“我看你才是怕死得不够快——”
“九族?我的族在哪。”秦观禄轻笑,“孑然一身罢了。”
她一时语塞,只倔强地扬着下巴,死死盯着他。忽想起此行目的,忍不住有些心虚,便轻咳一声,指尖悄悄去掰他嵌在腰上的铁臂。
“松手。”
易枕清蹙眉低声呵斥,却换来他更加用力的钳制。
“这些日子,为什么这样对我。”
他喷着酒气,呼在她的耳垂之上,又热又痒,“晏照玄到底给了你吃了什么迷|魂药。”
“他教我舞狮。”
易枕清横眉冷竖。
秦观禄可笑地轻嗤一声,“舞狮,呵,舞狮,舞狮有什么好!”
他向来表情克制,此时许因吃了酒,面色涨红,眼里却是冷的。那指尖正扣着她的手腕,常年握剑的茧子磨得她吃痛。
“你什么都不知道!”
易枕清痛到烦躁,只努力压着嗓子嘶吼出低声里的最高音。
她奋力挣扎,他忽然用虎口卡住她下巴,拇指压住她下唇。
“是你什么都没说,就与我形同陌路!”
酒气混着喉音无力低吼,素色长衫下臂膀肌肉绷紧。他拽她更贴近自己,双眼像淬了血,无力又狂怒。
易枕清气极反笑。
是,若是站在现下的他的角度,确实会因她的突然疏离感到苦闷。
可这……这都是他自己积下的苦果!
只不过,他以为他的那些小人之心没人发现罢了!
她嘴角不屑地挑着,望向他的眼中浸着满满的轻蔑。
那眼神,再次刺痛他的心,他唇瓣虚虚翕动。
“……”
“是你……”
“是你先牵我的手。”
他生生把翻涌的情绪压下去,不想吓坏她,只淡淡垂眸扫她的双眼,眼中恍惚有水光闪过。
易枕清一怔。
眼前恍惚闪出那年,七岁的她憨笑着,牵起九岁的他的手,将他领进易氏武馆的大门。
可那时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领进的是一头凶狠的豺狼虎豹!
若是有先知,她怎会!
“风……”
“师妹,我……可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
他喉结滚动,指节发白,拇指抚过她紧抿的唇,那声辗转喉中的风儿终是咽了回去。
“是。”
“我是。”
未待她启唇,他已自问自答。
“永远都是。”
他的左唇峰微微上扬。
易枕清被他突转的情绪骇得不知如何回话。
“那天晚上你饮过鹿血酒,晏照玄对你做了什么。”
“关你何——”
“今晚同我再做一遍。”
烛火在他眼中忽然晃了一下,一向自矜克制的脸上竟晕染出几分放纵的红尘欲念。
易枕清怔住,看他好看的眼尾此刻泛起一丝红。
“疯子——”
她有些害怕的低骂一声,努力挣开他钳住她下巴的手,就要向门口逃去。
他追上来,打横揽腰抱起她扔到床上。
“你疯了!”
易枕清唯恐他发现自己怀中藏着的婚书,便咬着牙发对其拳脚相加,想要逃下床榻。
“我连选择别人的权利都没有吗!我不能……选择不爱你吗……你为什么如此霸道!”
她缩到床尾,声音破碎,看他默不作声地堵在床榻下单手解着襟扣,心头畏惧的一震。
前世时,她最怕与他行夫妻之事。
他的粗暴、不懂怜惜,总将她当作敌阵冲锋,每次都让她在这事上吃够苦头。
只不过前世她那样爱他,连这些难以启齿的羞辱也一并包容。
“从前或许有转圜……”秦观禄很轻地抿了一下唇,喉结滚动,“而今你既知我的秘密……”
“不行了。”
冷静咽下一句未出口的叹息。
易枕清闻言愤怒,强撑气势,急忙扯下腰际的九节鞭,就向他抽去。
“既是我知晓了你的秘密,还在此威胁我,你就不怕我去告诉爹,将你逐出师门!”
方脱下长袍的秦观禄将衣服凌厉一甩,恰好缠绞那长鞭,一甩一收间,轻松就将长鞭从易枕清那脱手飞了出去。
“你不会。”
见他从容依旧,易枕清又气又急。
确实,他吃定了她不会泄露这个秘密。
秦观禄早已与易氏武馆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况且……
她微微咬唇暗忖,眼下看到的是九阿哥,难保九阿哥身后不会有别的阿哥也牵扯此中。
贸然揭破,于武馆百害无一利。
“你滚开!”
易枕清思忖间他已逼了过来,自己退无可退,只得厉声叱道。
他一把钳住她肩膀,将她拽至身下。
双臂半支,身躯相贴,吐息可闻,惊得她一时不敢妄动。
他的眼睫微颤,从她光洁的额头向下望去。
毛茸茸的眉,圆溜溜的眼,小巧玲珑的鼻。
“亲我。”
他垂眸淡然,语如闲话稀松平常。
“松开我!”
易枕清双腕被制,皆被他强行举于头顶,挣扭不得,唯怒目相向。
秦观禄溢出一声低叹。
身下软玉一时蹭怀,许是酒酣上头,竟难禁撩拨。
本欲戏之泄愤,未料她在怀乱颤,反惹他心生旌摇。
“松开你可以,”他的理智被酒意侵得即将消失殆尽,指节叩她襟前,“自己解扣子。”
“做梦!”
易枕清又羞又恼,双手被他死死扣住使不上劲,心一横,反正这混蛋不仁在先,自己也不必留情,横竖将来也不会嫁他。这些日子跟晏照玄练的腿功可不是白学的!
她咬紧牙关,右腿猛然屈起,使出全身力气,膝盖狠狠朝他身下怼去。
秦观禄万没料到她会使这招,身形一闪堪堪避过。她这一腿蹬了个空,还未回神,就见只着素白寝衣的男人已压坐在她膝上,任她怎么挣也抽不出腿来。
“你方才往哪儿踢呢。”
他脸色陡然阴沉,单手死死压住她头顶的胳膊,另一只手已经扯开了自己的寝衣襟扣。
“怎么?”他冷笑一声,指节捏住她下巴,“既不愿嫁我,又想害我娶不了别人,嗯?”
扣子一个、两个逐一松开,衣襟渐敞,露出线条分明的胸膛。
“师妹好生霸道。”
他此刻哪还有平日端方少侠的模样,言语轻浮,轻佻孟浪。易枕清又羞又恼,别过脸去不肯看他。
“那晚我同二师兄什么都没做!”
当他的手指触到她颈间的衣扣时,易枕清浑身一僵,生怕婚书暴露,只能死死闭着眼低喝。
那动作一停,倏而身上传来一声得逞的闷笑声。
她咬着下唇扭回头来怒瞪他。
他的动作突然顿住,紧接着胸膛震动,发出一声得逞的低笑。
易枕清狠狠咬住下唇,扭头瞪向他,眼中怒火丛生。
烛光在他棱角分明的下颌跃动,那笑起来带着少年气的明朗,让她一时恍了神。
已经很久,没见他这样笑过了。
伤她至深的是二十二岁的秦观禄,不是眼下十七岁的秦观禄。
还有五年,或许她还可以改变他。
这个念头一起,心尖便不由自主地软了下来。
“我就知道,风儿心里装的……从来都只有我。”
他低笑着压近,鼻尖亲昵地与她相抵轻磨,眼底漾着化不开的柔情。
她沉溺在他温柔的眸光里,眼神渐渐迷蒙,呼吸也不自觉急促起来。
可单薄的夏衣根本遮不住婚书。
杏色衣襟下隐约透出异样轮廓。秦观禄眉峰微蹙,探向那处。
刹那间,她迷蒙的双眼倏而清明。可恨手脚都被他制住,挣脱不得。易枕清咬紧牙关,转念一想,横竖前世做过无数次,再便宜他一次又何妨!
她突然仰起脸,主动迎上他近在咫尺的唇。
秦观禄的笑意僵在嘴角,完全没料到她竟会这般大胆……
果然不出所料,未经人事的少年哪经得起这般撩拨。他原本解着衣扣的手忽地转去托住她后颈,带着不容反抗的力道将她按向自己。
唇上触感滚烫,混着浓烈的酒气长驱直入。易枕清呼吸一窒,指尖下意识攥紧了他散开的一角寝衣,露出的肌肉坚实精壮。
他的吻来得又急又狠,毫无章法地厮磨啃咬,仿佛要将这些日子积攒的怒意、不甘,还有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心绪,统统发泄倾注在这个吻里。
易枕清被他吮得舌尖发麻,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她徒劳地挣了挣,却被他禁锢得更紧,混沌的脑海中仍在拼命搜寻脱身之计。
【咚咚咚。】
突然,房门被叩响,一道高大的身影投在门扉上。
床榻上难舍难分正纠缠一处的两人如遭雷击,俱是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