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面前不等人。
余塔忍着左肩的剧痛踢上一脚,他不得已往后退一步,躲掉这一脚。
“谁让你来的?”
余塔咬牙,干涩的双唇动了动,带着一丝怒火,质问着对方。
“这并不重要。你只需要告诉我,玉在哪里?说不定我还能留你全尸。”
刘队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着。
余塔听到他的回答目光一沉,觊觎这个“玉”的果然不止他一个人。
她若是如实交代她的身份消息,那是一点价值都没有了,只会死得更快。
“我的确知道它在哪儿,不然你们为什么来找我。”
就算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也要先稳住对方。
而且余塔从刚刚坐起身时就检查过,身上并没有类似玉的东西。
而且“玉”可能不是一块玉,而是一个代号,一个人,都有可能。
“我只是很好奇,谁告诉你的?”
他并不答话,眼神阴鸷,握紧了手中的刀,接着又持刀扑来。
余塔顿身,猝然向后一避,目光一顿,右边一个女尸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光芒一闪。
刀片,匕首,任意一个都可以!
现在每一个动作对她来说都是强忍着伤口撕裂的危险,但是她别无选择。
那人持刀继续扑向她,她不断向右躲避着,但刘队已不像最开始那样吊儿郎当,余塔的速度根本赶不及那人。
余塔的左手被他的右手抓住,新生的伤口被扯得生疼,她咬着牙,右手死死握推住对方拿刀那只手,背后已抵靠至车厢壁,退无可退!
两人一起撞至车厢上,‘砰!’的一声,砸到了岌岌可危电线上,本就老化微弱的电灯更加接触不良,‘滋啦滋啦’响着,一闪又一闪。
‘嗞——’
终于在连续闪黑五六次后,这颗黄亮的灯泡彻底熄灭。
只剩从窄门里透进的月光。
余塔死死的看着对方,他眼底是化不开的凶狠。
刀尖越来越近,马上就要抵下余塔的颈下血肉。
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心跳飞快,脑海里还是怀着强烈的不甘以及怒火。
她使出全力制止着,却还是被男人死死压制着,肩上的血液还在不停冒出。
对面那人似乎已经能想到划过血肉的快感,居然哈哈地狰狞大笑了起来。
车厢里只剩一缝光线,两人本来就几乎看不见的影子,在这时重合了大半。
就像传说中隐藏在暗夜里会吃人的凶兽,食物近在眼前,只待张开獠牙大口,生吞活剥无一人知晓。
只需一瞬间!
余塔用力抬腿而上!
男人以为她又要故技重施,先于一步抬腿踹去,左边大腿传来疼痛,她顺着力道向右偏倒下去,摔到地上。
随后又身形试图躲开左边的刀尖,却还是迟了一点,她被他的左手扼住喉咙压倒在地。
她的余光已经看见那抹亮光了!
是一块碎玻璃!
眸底飞快地闪过一抹亮光,男人似乎没注意到,只想立马至她于死地,眼睛大睁怒斥着余塔。
“玉在哪里?!”
——不对,这人状态似乎不对,不过......这样就有机会了!
余塔身体用尽力气向右偏,但是对方的刀尖先一步刺入她的血肉,在左边锁骨下面,靠近心脏的地方,鲜血立马流了出来。
这时余塔的右手却立刻松力!
凭借直觉伸向右边握住那块碎玻璃片,握住的那一刻也被那碎片边缘所划伤,手心传来剧痛。
余塔在两秒内调换玻璃片方向,眼睛眨也不眨,下一刻就直直插入对方的侧脖颈!
“唰!——”
鲜血霎时喷溅而出,男人痛地大叫一声。
他的双眼睁大,充血浑浊,似乎没想到余塔还能刺他一刀。
他握刀刺入余塔的那手已失了大半力道。
余塔大口呼着气,睁大眼睛望着近在咫尺的男人,不敢相信就这样轻易刺入成功了。
她的右手还在流血,还有自己根本没发现的微微颤抖,却还是不敢放松力道,左手想把没入身体的短刃拔出来。
却不料这时,那人看见余塔的反击竟然咧嘴笑得更厉害了。
“我喜欢......会挣扎的猎物。”
鲜红的血液顺着没入脖颈的玻璃片大股大股地流下,从上而下滴到余塔的右边脸庞,但她紧接着就感受到了火辣辣的疼。
完全不是温润液体的触觉,而是被烫伤一般!
余塔赫然感受到不对!
……刚刚的一切都不对,他血液的颜色不对,比平常的亮一些,不止是一些。
刚刚从脖颈里流出来的血液,是比红色更浅一点的淡黄色,不是平常血液的颜色,跟他疯狂的眼睛很像。
而且这个血液的温度非常不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要是遇到的是别人也就遭了,可今天你遇到的是我!”
余塔听到话语的那一刻暗道不妙,顾不得去仔细思考这人的话语,掩去异样的怀疑,专注面对眼前的困境。
温度越来越高了,而且不仅仅是温度。
对方的眼睛越来越红,并非是刚刚充血的状态,滴落在她身上的血液竟然由淡黄色渐渐变深黄,沾落在她脸颊上的血液竟然像火焰一般滚烫!
男人的侧脖被内里滚烫的血液激活,皮肤表面都滋滋作响,连同他的面孔,手臂,胸膛都渐渐变色,以血液为引子,他的整个身体温度都在升高!
血液不断流淌着,温度就越来越高。
而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对方毫不在意地抬手将脖颈上的碎玻璃片拔出,更大片的血液飞溅而出。
那侧脖上致命的伤口,居然随着刚刚流出的血液如高温炼化般,自动融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慢慢复原!
这就是异能者吗?
他的异能是自我愈合?
余塔咬牙直皱眉,男人身上的温度非常高,她被他压在车壁上,像是整个人都被架在火里烤一样。
对方起身退后一点,放松起来大大地顺了一口气,居高临下,目光傲慢地看着眼里满是不敢相信的余塔。
他左手依旧用力掐着余塔脆弱的脖子,大笑着连余塔都被震得抖动,说:“能见到此刻状态的人不多,你是其中一个,而其他人,都已经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如今也必死无疑!你的勇气可嘉,可是白费力气。”
余塔企图用双手阻止,却不料左手根本无力提起,右手一直在发抖,想掰开男人的手不过是杯水车薪。
她的嘴里口干舌燥,又是被扼住喉咙的手高温灼烧,喉咙干得要命,被迫不断咳嗽,直到频率越来越小。
她能感受到氧气越来越少,眼皮也越来越重,能看到的越来越模糊。
只能看到男人近在眼前,因为高温而变得橙黄色的皮肤,发着像火焰般的光芒,在黑暗里格外明显。
这时对面那人见余塔真的快要不行了,这才稍微靠近一点,声音低沉,直直地盯着余塔低声说:
“反正你也要死了,那么告诉我,‘玉’在哪里?”
余塔听到声音,慢慢地抬起头,张了张嘴,隔着晃动的虚影很虚弱地看着对面。
她的思维都开始迟缓了,周围开始出现嗡鸣的声音,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幻境,渐渐呼吸不上气,全身都非常痛苦。
“大点声,说出来你也好早点结束痛苦。”
突然男人想到了什么:“哦我忘了,你被我掐着喉咙呢,说不出来话是吧,真是不好意思。”
他松开了放在余塔脖子上的手,顺便还甩了几下:“我告诉你,这是我的异能,遇到致命伤口时身体就会被动防御,所以仅凭你,仅凭这小小的玻璃片,根本奈何不了我。”
余塔从他收回手后就不断咳嗽着,大口大口不断深呼吸着,抢着时间,顺着胸口里刚刚没提上来的气。
那人用手扯了扯他的领口,转身侧对着余塔,想要去打开车厢里的开关,嘴里还不耐烦地嚷嚷着威胁道:“我劝你乖乖开口,你告诉我位置,助我一臂之力,不要妄图耍什么花招,后果你也看到了……”
就是现在!
余塔咬牙用尽全身力气起身扑向那人,双手是发抖也要握紧至手里的刀,那个上面还残留着她左肩的血液。
是最开始挂在男人腰间的那一把。
也是差点插进余塔心脏处的那一把。
用右手从自己身上将短刀拔下时,她一声都没吭,但她的左肩早已沁满鲜血。
她知道这或许不是最好的时机,或许应该要等那男人再转过身一点,完全背对着她。
但她等不了那么久了。
不止是求生欲,还有愤怒。
余塔就像死前用光最后一点力气,拖着面前的人一起下地狱!
“唰!——”
银光一闪而过,鲜血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短刀没入男人微弯的脊背,直直插入他的血肉。
那一抹银色刺入了他的心脏!
既然脖颈处没用,那只能是心脏或者大脑。
“哈哈哈哈哈哈,你还不明白吗?在我的异能面前一切都是白费力气......”
他伸出双手向后乱抓着,但被余塔一脚向前踢去,他的身影不稳,恍惚着朝前倒去。
“呃——”
在男人的话语间,余塔用力抽出一点短刃,并不完全抽出,而是更加用力插入进去,甚至将面前整个人都推动,‘砰’地一声撞向车厢壁上。
如今没有什么能拯救她了,她清晰地知道这一点。
强烈的报复欲和恨意从内心深处而起,就像大雨过后破土而出的新竹。
她要活着,她也一定有办法,这个人总不可能没有弱点!
想到这里,余塔咬破嘴唇,嘴里一甜,尝到鲜血咽下,涣散的目光又再次收拢,迷茫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坚定。
“我知道“玉”在哪里,但如果我死了,我敢保证,不会再有人能见到“它”。”
人在绝望时能爆发出自己都意想不到的力量。
抽出,再刺入,抽出,再刺入。
余塔不断重复着这一个动作。
他的心脏被数次贯穿,短刀的银色在黑暗里发出微弱的光。
吐着蛇信子的银环蛇,将自己的锋芒悄悄藏起来。
但在黑暗里,它咬住了专属它猎物的心脏。
“你,怎么能......”
他的心脏连同胸膛一样疼痛不已,抽搐着,身体渐渐失去力气,瞳孔上翻,眼白露出,竟是无力阻止她身后人的所有动作,连喊叫声也难以发出。
升高而滚烫的体温代表着他的自动愈合异能,可她不会停下,她只记得一个目标,就是需要这个人死亡。
她也相信,就算是异能者,也并不是无敌的。
鲜血喷涌而出,飞溅到余塔的脸庞,睫毛,鼻梁,抿紧的嘴唇上,充满不规则的猩红。
而现在的余塔几乎已经看不见了,耳边嗡嗡作响的声音也不见了,她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脏跳的越来越快。
砰砰……砰砰…砰砰…
直到几分钟后,她已经不记得为了男人能彻底死亡,她维持刺入这个动作做了多少次。
心脏,大脑,以及脖颈,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潜在的弱点。
直至身下的男人完全没有了任何生息,趴伏在地上,体温也慢慢降下,变了正常,余塔这才停下了。
掌心已被血红沁湿,黏糊糊的,还在微微颤抖。
余塔撑着一旁的车厢壁慢慢站起声,缓缓深呼吸着,适应着第一次杀人后的酸软和后怕。
耳边的发丝散乱的沾在她额头上,在那发丝之下,她的眼尾上扬,是一双野兽般,寒冷而明亮的纯黑瞳孔。
她缓慢眨了眨眼,一大滴深红顺着脏乱的脸颊低落而下,无声又落回原主人的背上。
风声从窄门缝倒灌进入,吹动了余塔的衣摆,裹挟着一丝丝凉意争先恐后地溢进来。
同时,也带来了越来越近的声音:
“这里面怎么动静这么大?!不会出啥事儿了吧,要不要进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