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还是这么怕黑?”
江明川没再逆着她的意思,等她站稳后也就松了手,可他的手还是伸到楚柠面前。
“带你回去柜台那边。”
楚柠还是将手里的那拖把的木棍伸向江明川,她在示意江明川牵着木棍的另一边。
“我不怕黑。是你突然过来,我被你吓到了而已。”
江明川淡淡的笑意挂在嘴角,“行,是我的错。”
“轰隆——”
一道闪电划过,店里霎时被照亮,随着一声巨大的雷声像是在头顶劈下,楚柠直接撞到了江明川的后背上。
从胸腔传来的笑声,让楚柠红着耳垂松开江明川的腰。
“……人都是比较容易被突然的声音吓到的。”
江明川转过身来,“在这等我给你拿手机过来还是我带着过去?”
虽然两人都看不见对方脸上的表情。
“一起过去吧,也不用这么麻烦你。”
楚柠下意识不想离江明川太远但也不想他靠自己太近。
矛盾的心理下,楚柠还是做出了抉择。
手机手电筒上微弱光亮起,楚柠连心跳都稳定了不少。
刚才她往后退还撞倒了放在货架上的青柠。
江明川看着人过去捡青柠也跟了上去。
几十个青柠散落了一地,两人起初还是相隔较远的距离,可捡着捡着,就莫名往对方靠了。
指尖上同时感受这人体的温热和青柠皮上的清凉,楚柠收回手的速度很快。
江明川觉得这比在七年前在他琴房的楚柠反应还要快。
也是一个雷雨的夜晚,楚柠就待在琴房的角落,边听着自己弹琴边在画画。
雷雨天气最容易伴随的就是停电跳闸。
当视线里一片的黑的同时还有江明川裤脚被扯住的触觉。
“阿柠,把手给我。”
看得出楚柠在害怕,江明川直接伸手去摸放在他脚边的手。
“等会家里的佣人会去检查电闸的,先坐起来,在我身边。”
楚柠摸索着被江明川拉起来,只是在黑夜中的她也没有完全信任江明川。
另一只手也在探索,“啪嗒”
一声,像是什么东西落到了地面上。
“应该是琴谱,没事的。”
直到楚柠坐到了他身边,他弹了几个音节,“要不要听《梦中的婚礼》?”
虽然没怎么了解过钢琴曲,可这首名气这么大的,楚柠还是知道的。
楚柠有些呆呆地转头,可江明川脸上的表情她只能看到个轮廓,“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我是问你要不要听这首。”
江明川的声音里染上了些许笑意。
楚柠后知后觉地想,他应该是对这首曲子比较熟悉吧,这才点头,“好。”
看不见的琴键和琴谱,楚柠只能模糊看到江明川在上上下下跳动的手指。
“轰隆——”
突然的雷声还是让楚柠下意识往江明川身上靠。
可缓缓流动的旋律又在代替江明川的声音慢慢抚平楚柠那颗跳的有些乱的心。
“以后,在我的婚礼上,我要亲手弹这首曲子给我的新娘。”
江明川在钢琴声停下时接上了这么一句。
楚柠猜不到江明川为什么要突然说这个。
但她还是开始反思自己,就是因为自己内心有见不得人的想法,才会对江明川随口说的一句话进行别样的解读。
对江明川的这句话,楚柠直接闭口不作感想回应。
“你说,这样好不好?”
楚柠不记得自己当时回答什么了,只是此刻眼前对上的双眼,让楚柠很清楚地明白,他们早就不是可以一起躲在琴房躲避雷雨天气的关系了。
蹲久了,楚柠猛地站起身来时,只觉得眼前的视线像是故障了的电视屏幕。
脚步都酿呛了两步才站稳。
“大面积停电,一时半会是恢复不了的,先回去,明早再来收拾。”
江明川起身后,看了眼手机平静给出建议。
下过雨后,楚柠的出租屋总是会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潮湿感。
薄薄的被子只搭在了楚柠的肚子上,小夜灯昏暗的灯光下,楚柠手上捏着一块碎纸片。
依稀能看到一个“婚”字。
这张琴谱被江明川塞到黄柠檬的箱里到底是想要干什么,她还是猜不透。
是在提醒她别忘记曾经的事还是在嘲讽她曾经竟然会有过这样的无理要求?
还有江夫人呢?
江明川在这,她难道会不知道吗?
楚柠一直觉得江夫人这个人厉害的地方在于,她看似与世无争对什么都是疏离不感兴趣的。
可实际上,整个江家发生的事她都了如指掌。尤其是在江明川的事情上,她看似全部放手,让江明川自由成长,实则不然,她对江明川的掌控才是最为固执的。
楚柠不想再去适应一个新的环境了,她曾经从北京到香港,再从香港到广州。
实则她对香港的感情才是最深的,无论是从所处的时间长短还是从她的年龄,亦或是这些地方陪伴过楚柠的人。
可楚柠发现她对抗不了江夫人,也躲不开江明川。
江明川早就和她记忆里的那个爱笑温柔的小太阳不一样了。
清晨还是被焦香气味唤醒的,在店铺外并没有看到那个快有她门那么高的身影时,楚柠说不清楚心里是松了一口气多一点还是失落失望多一点。
店门口那个放订阅报纸和杂志的铁箱里积攒了不少,楚柠前几天一直都没有时间去拿。
眼下悉数全都拿到店里。
“昔日钢琴天才堕落,沾满铜臭味是为何——江氏小少爷。”
其中一本财经杂志的封面过于先眼的标题,让楚柠一下子就看到了。
可这杂志里的财经内容几乎都是香港的消息,楚柠撕了封面页以及内页里谈及到江明川“钢琴天才”的内容。
内容楚柠是一点都没看的,就只是“钢琴天才堕落”这六个字就已经让楚柠心中不悦了。
撕完的碎纸片被楚柠悉数都扔进了垃圾桶里。
“叮当。”
沉闷的铃铛声响起,一身全黑运动套装的江明川像是姗姗来迟。
楚柠只抬头看了一眼,就将刚抱进来还没看过的报纸杂志全都收好放回了柜台下的抽屉里。
只是楚柠没看见她漏下的一块碎纸片。
江明川缓步靠近,却在点单台前忽然蹲下,再起身后他手里捏着一张巴掌大小的彩纸。
“天才堕落,江氏小少爷?”
江明川只能看到这么几个字,但也足够他猜出来是什么内容了。
“现在才看到这个词条是不是有些过时了?你这杂志可别订了,时效性差。”
那张没被完全撕碎的纸张被江明川放到台面上。
“时效性差正好可以满足我订来撕着玩。”
楚柠拿起那块“漏网之鱼”,三两下的就直接又撕成了碎片。
江明川一副随意的口吻,“为什么撕它?因为上面有我的名字?”
“江少爷现在管的都这么宽了了?”
“还是因为它说我天才堕落?”
江明川从随意到步步紧逼,他好像就是想要楚柠的一个答案。
楚柠抬眸看他,“我不喜欢看虚假消息,在我订阅的杂志里,有虚假的就等同于在欺骗我。”
“这可算不上虚假消息,毕竟在香港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了。”
江明川又收起了刚才那股步步紧逼的气势,松懈下来,像是在讲一个他看到的故事。
“2011年10月的港澳钢琴大赛上,我当着台下成千上万的人,搬起我本该坐下的凳子,砸向了那架钢琴的琴键。”
“那个时候的钢琴应该是发出了比较刺耳的声音吧,因为台下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好。估计是不喜欢那个刺耳的声音。”
江明川看了眼楚柠的方向,正好撞进她看向自己的眼神里。
“家里的那架施坦威也碎了。我好像和你说过的。其实我一共砸了三架钢琴。”
再一次听江明川提起那架施坦威,楚柠的下意识反应就是惋惜和心疼。
在那个琴房里,楚柠曾经问过江明川,琴房里的这架钢琴是不是他最喜欢的。
“当然,我从刚开始摸琴就是它,他就像是我姥爷传给我的。相比于叫他传家宝,我可能会更喜欢说他是我的哥哥,他也算是陪着我长大的。”
把施坦威当做自己哥哥的少年,又亲手砸的稀巴烂的时候,他的心里在想什么?
是解脱了?还是痛彻心扉?
江明川对江夫人的掌控和控制早就已经有了抵触心理,这一点楚柠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楚柠不仅一次撞见过江夫人和江明川说让他少管楚柠的事,也没必要事事都无关照她,更重要的是让江明川尽量和楚柠拉开距离。
可江明川从来没有听从过江夫人的意思。
楚柠也想过,江明川对自己好的这些是为了对江夫人的无声反抗还是他真的就是个很好的哥哥?
可楚柠并不想去深究,并不在乎江明川对她的好到底是因为什么。
反正,江夫人越是不想让江明川做的,江明川就越是会在私底下偷偷做。
很多时候,楚柠就成了那个陪着他疯以及给他打掩护的人或者是他的借口。
“所以,天才落幕早就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实了。要么就是你定的杂志消息滞后性太差,要么就是他们已经没有别的噱头可以用,只能用我的。”
楚柠长呼过一口气后转身去干她昨晚没完成的工作。
六年的时间,不仅江明川变了很多,就连她自己也都变了许多。
江明川就像是没有什么正经的事要办,已经连着六天在她这座小庙里坐一整天了。
楚柠想要坐到当他不存在,可每次楚柠去处理桌面残留卫生时,偶尔的抬头会看到江明川在盯着自己的手腕。
在楚柠笑着应对玩可人的点单后,也能看到他没有情绪的眼神看向自己。
导致楚柠经常性表演一个川剧变脸。
刚下单的一杯柠檬红茶,楚柠重新泡了一壶新的红茶。
从投茶到醒茶再到分茶的步骤,全是江明川曾经教给楚柠的。
“嘶——”
高温度的茶水溅出,烫到了楚柠的左手食指。
右手手上拿着的茶壶才放下,楚柠的左手就已经被抓着放到了水龙头下冲洗。
冰凉的自来水和刚被烫过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楚柠没在看自己的手指,反而是看向了弯着腰一脸认真盯着自己手指的江明川。
“就一点点,不是什么大事。”
才十几秒,楚柠就直接关了水龙头,抽回自己的手。
江明川皱着眉头就径直走出了店门口。
留下在原地看着他背影的楚柠。
不是,江明川是在生气吗?
可他这又是在闹哪一出,楚柠完全就是二和尚摸不着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