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挺欲哭无泪。
一年前,他因为车祸被送来这里。
差点被奇葩亲戚卖掉的弟妹,无人照顾的病弱母亲,不见踪迹的父亲,小山村,靠大山,妥妥的种田文开局。
陈挺三下五除二就走完了救弟妹,怼恶亲,分家产,另炉灶的剧情。
再加上系统的辅助,萝卜变人参,蘑菇变灵芝,上山打老虎,下海捞珍珠,整个小家已经大变样,从村子里最穷的破落户变成了在县城买地买房买铺子的小康家庭。
原以为只要再等到贵人出现,他随便救一下,被感激的贵人送他一条凌云路,之后再给皇帝解个围,推荐些红薯土豆芋头辣椒什么的,坐等着升官发财,封侯拜相,最好再娶个公主郡主的,人生就完美了。
现在好了,跟了他一年的系统昨天跑去升级,回来突然说剧本拿错了,他得去造反。
造个毛啊,现在的他有吃有喝,周围人也算安居乐业,他跑出去喊一声“大家跟我去造反”,估计会被当疯子打死。
「系统,打个商量,咱们不去造反成不成,我带你吃香的喝辣的去。」
【请宿主尽快开始造反剧情。】
「打打杀杀哪有数钱快乐?不去行不行?」
【请宿主尽快开始造反剧情。】
……
不管陈挺说什么,更新回来的系统就跟个复读机似的,油盐不进。
“虎子哥,你在这呢?”
陈挺还想跟系统继续掰扯,自己的衣袖先被人拉扯了。
回头一看,是隔壁家的小孙子,那孩子跑得满头大汗,急急地说道:“虎子哥,快别吃了,你爹回来了,要卖了你小妹妹。”
陈挺,也就是现在的陈虎子,蹭的站起身,他好容易养得白白胖胖的妹妹怎么能让人给卖了。
将剩下的大半烧鸡塞给报信的孩子,转身就往家里跑。
穿着破棉袄,袖着两手的男人蹲在门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老大啊,不是当爹的狠心,实在是家里解不开锅了,你娘这病了五六年,家里能卖的全卖了,你也不想眼睁睁看着你娘病死,你弟弟妹妹饿死吧……”
陈挺默默看着传说中的爹表演,一回头,早上还吃了一碗蒸肉三个包子的娘亲,正满面红光的躺在床上,穿着新衣新裤的弟弟妹妹趴在床边吃糖边呜呜呜。
这就是他快揭不开锅的家?要病死的娘?快饿死的弟弟妹妹?
“你就跟人牙子去吧,我都打点好了,会给你找个好人家的……”
“虎子,是娘拖累了你,都是我没用害苦了你。”
【……滋,滋滋,恭喜宿主开启主线剧情,请……上路……】
陈挺看着哭得毫无感情的娘亲,还想问这是闹哪一出,系统提示音让他突然反应过来,要被卖掉的人是他,不是妹妹。
就算不得已卖孩子,那也是选小的,不受疼爱的,哪有把已经差不多成年、家中唯一有劳动力的男子卖掉。
“不是说要卖小妹?”陈挺只觉得荒谬。
男人两眼无神,机械地说着自己的台词:“我不那么说,你早跑了,万一你娘有个三长两短,叫我怎么活。”
呸,当时要不是他穿来,这一家五口至少得死四个。
【……请、上、路……】
系统的催促又一次传来,只是那声音像个快咽气的人。
「你搞的鬼?」
【剧本需求,请上……】
「傻逼。」
为了所谓的剧本需求强行打造人设,为了编出一个能让他“造反”的理由,已经可以说是丧心病狂,完全不顾实际情况。
陈挺知道了缘故,也只能被迫按照剧本走,种田文变造反文,就没见过这么生硬又傻缺的更新升级,他有点想念昨天之前那个开开爱爱的小统子了。
就在陈挺被“卖”,被逼“造反”的时候,大虞朝不止一个地方有人在对自己的系统不满。
「美颜系统?没米没菜没物资,都闹饥荒了,我要美貌做什么?能吃还是能喝?」
「美食文?老子是藩王不是厨子!」
「哈哈哈,外挂人人有,今年到我家,权臣系统!好东西,发达了!」
……
此时的沈砚一点也不知道穿越来的人远不止他一个,而且金手指更比义乌小商品还不值钱,到处派发,只是大家的运气有好有坏,抽到的系统五花八门。
磕磕绊绊结束了第一次早朝,沈砚几乎虚脱地回了御书房。
【叮~】
【恭喜宿主完成日常任务,早朝。】
【生命值+1,目前生命值:3】
沈砚有气无力,「知道了,没事的话跪安吧。」
一进偏殿,沈砚就被热浪扑了个正着,“怎么这么热?”
“陛下!”
曲粟满脸哀怨地看着沈砚,眼中的控诉快要化为实质。
沈砚发现老太傅被照顾的很好,虽然还是跪着,但有人给他加了厚厚的垫子和支踵,一点也没累到老人家,茶水、糕点、水果、书籍一样不缺,一旁还有两个美貌宫女在打扇。
打扇?
大冬天的打什么扇子?
沈砚看着那几个大火盆,不解地问:“这东西怎么还放在这里?”
宫人们不敢应答,只是急忙分出人手去搬。
沈砚制止道:“别一次全搬走,一会热一会冷,会感冒的。”
众人应下,奎年指挥着人搬走三个,留下的三个也搬到了角落,好离曲太傅远一点。
少了炙热的火盆,曲粟顿时觉得舒服不少。
沈砚本来只是好心,想让冻了一宿的老人家赶紧暖和起来,没成想这些人还以为他故意在为难老人家,没他发话就那么任由曲太傅热得汗流浃背。
等到安顿好,沈砚把人打发出去,只留下奎年伺候,这才把朝堂上的事情对曲粟说了一遍。
沈砚原以为自己做得还不错,但看着太傅那长长的寿眉一抖一抖,感觉事情不太妙。
小声唤了句,“太傅?”
曲粟皱眉,“陛下今日所为甚是不妥啊。”
沈砚乖乖受教。
当下曲太傅便从六部关系开始,讲到几位内阁尚书的争斗,讲到京都现状。
“廖半亭这个人早些年还好,这几年私心太重,凡事趋利避害,但凡有点风吹草动立马缩回龟壳里,不然陛下以为他为何转移众人视线?”
沈砚不明白,虚心请教,“可是京城确实问题不少。”
“臣且问陛下,百姓作乱,物价飞涨,这些有顺天府,有刑部,有五城兵马司的罗沛,京都乱了,也是他们的责任,这些人哪一个不着急?廖半亭为什么要先跳出来?”
沈砚:……
他只知道户部管钱粮土地,听到灾民没吃的饿死人冻死人,下意识觉得是户部的职权范围。
“那现在怎么办?”
曲粟捻起一块白玉糕,慢慢悠悠地吃完后又擦手又喝茶,沈砚有求于人,也只能干看着这位小动作不断,知道他在报复自己之前的“火刑”。
等老人家吃完喝完,沈砚乖巧地把洗好的果子往前推了推,示意还可以继续吃。
曲粟倒不是真想做什么,就是借着吃喝思考而已。
半晌
曲粟道:“天子开口,一言九鼎,断无更改的余地。”
说跟没说一样。
沈砚瞪他一眼,抓起个梨子狠狠咬了一大口。
见到陛下孩子气的举动,曲粟反而老怀宽慰,陛下登基这一年多,绷得太紧了,把全部担子都压在自己身上,如今难得这般举动反而比较像个年轻人。
“不过,还可以补救。”
沈砚无视了几秒前的自己,拿起一个梨子递给曲太傅,“这梨子不错,挺甜的。”
曲太傅接过,却不吃,只拿在手中把玩。
“凡事要对症下药。就好比这梨子,是个好东西,但老臣年迈就过于寒凉了些。”
沈砚点头。
曲粟继续,“如果真吃了,不过是再找御医开几服药,也就找补上了。”
“您的意思,京都和洛州的事情还能找补?”
“不错,任何时候都不要害怕犯错,只要能承担得起犯错的后果,能及时更正补救,都为时不晚,更何况这不是才开始嘛,来得及。”
曲粟的话让沈砚双眼放光。
是啊,任何一个程序刚运行的时候都不是完美的,这才会一次次升级,一次次更新迭代,直到满意为止。
沈砚:“京城的事情我还是想交给廖半亭和罗沛,既然廖尚书要转移大家对洛州的视线,那里就一定有问题,不然他也不会一开始就提出镇压,好把赈灾不利推到灾民身上,杀一批,抓一批,再拨些银子粮食,也就算过了。”
“不错,廖半亭看似不断强调京都,实则也是把户部从洛州摘出来,把他摘出来。”
沈砚这次懂了,洛州的事情一日不解决,廖半亭就一日不心安,但到了暴动的地步已经不是他能控制的,只能借着转移目标和镇压来暂缓户部在洛州问题的压力。
姜果然是老的辣。
“其实我对洛州的事情还有个地方不知道该让谁去,我想设立独立的监督机构或者团队。”
沈砚既然要赈济洛州,他可不想发下去的钱粮再次喂了蛀虫,导致灾民拿不到东西还暴动添乱。
曲粟沉思良久,“臣给陛下推荐一人,前户部侍郎,南初。”
“户部的人查户部的帐,”会不会相互包庇?
后半句沈砚没说,但曲粟已经听到,解释道:“南初举人出身,精通数数经济,性格上又十分执拗只喜欢干实事,和户部其他人权衡利弊完全不同。而且,”
说到这,曲太傅不知道想起什么,笑着摇头,“而且他这人一开始查账,可谓六亲不认,能为了一个铜板拘着同僚算上十天半个月不准回家。”
沈砚想到公司财务部,要是一分钱的帐对不上,那也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凶得要死。
曲粟见沈砚听得入迷,又讲了件旧事给他听。
当初先帝想他多拨银子修缮避暑行宫,刚好赶上南初在查九边账目,忙得是昏天暗地,结果先帝前脚进户部,后脚就被南初轰了出去,完了还当众关上大门,差点撞上先帝的鼻子。
“还有这种事?那要到钱了吗?”
“没有。”曲粟大笑,“不但那一年没能修缮行宫,就是接下来三年里避暑行宫也都只能凑合着用,这可把喜好奢靡浮华的先帝委屈得不行。”
有自己的原则,不受权利影响,能力还突出,这样的人正是监督查账的不二人选。
定下由这位丁忧在家的前户部侍郎挂帅,查之前的赈灾账目并督促新一轮后,沈砚想到另一个问题。
“太傅,现在救灾的粮食严重短缺,能不能用红薯顶上?”
沈砚相信,只要红薯运到洛州,那么作为主角的“陈角”就一定能给勾出来,这样人就找到了。
“红薯?那是什么?”曲太傅从未听过这种东西,能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