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臣妾是断然不会害人性命的啊皇上！”
圣玄殿内，胡婕妤跪着地上，哭得正可怜：“臣妾只不过是因为受了些委屈，心中不忿，这才一时糊涂，只是用了些能让皮肤起些疹子的药罢了。”
皇帝还未说话，一旁的祝怀渊要笑不笑道：“欢颜散能致皮肤溃烂，婕妤一句起些疹子，倒是轻巧。”
闻言，皇帝看了他一眼，没出声，而是对自行礼后就一直沉默不语的江吟梨道：“贤妃，你说。”
江吟梨这是知道他舍不得处罚这位宠妃了，毕竟没有真的出什么事，便想通过自己来给个台阶，好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江吟梨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都不合适，便低着声音含糊着说：“臣妾害怕......”
余光中，她仿佛看到祝怀渊朝这边看了一眼。
她继续作势擦泪：“臣妾听太医说，若是吃得太多，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了……臣妾一想到，若真是吃了下去，恐怕全身上下每一块儿好肉……”
祝怀渊安慰道：“母妃别害怕，父皇定会为您主持公道的。”
皇帝：“……咳，不错，此事朕会给你一个交代。”
“是……”
皇帝正色，冷冷地看向胡婕妤，声音如腊月冰霜般冰冷：“胡氏，你意图谋害嫔妃，残害皇嗣，你知不知罪？”
胡婕妤在短暂的不可置信后，又惊又委屈地大哭：“臣妾没有，臣妾没有想害死贤妃，也没想到此事会牵连五殿下，皇上，您饶了臣妾吧！皇上！”
“是啊，若不是儿臣贪嘴尝了一口，贤妃娘娘像平时那样一吃就是好几块，恐怕神仙也难救了。”祝怀渊不慌不忙地接话。
“她最终不是也没出什么事吗？！”胡婕妤一向受宠，哪里经历过这样的场面，此刻只觉得窒息又害怕，“皇上，皇上您不是说最喜欢臣妾吗，您不是要陪臣妾一辈子吗，臣妾的肚子里还有您的骨肉啊……”
江吟梨擦泪，低低道：“难道、难道怀渊就不是皇上的骨肉了吗......”
“他？他就是个卑贱低微的......”胡婕妤显然是被气糊涂了，说起话来竟开始口不择言。
江吟梨撇眉，原本含着泪的可怜视线变得有些冰冷，半垂着扫过她。
“住嘴！”皇帝呵斥完，神情愈发不悦，“我看朕是太惯着你了。”
“皇上……”
她如何也想不到，眼前这个对她万般宠爱的男人，会为了一个毫不得宠的妃子，和一个身份低微的皇子而这样对她，一时间只觉得天崩地裂般绝望。
“来人！”皇帝面无表情，落下了最后的刀，“胡婕妤心思歹毒，毫无悔改之心，将她软禁在寝宫中，分娩后送到冷宫去吧。”
贤妃他不在乎，宠妃也不过是一时的，但她这样放肆，挑战的是他作为天子的威严。
在他看来，没有哪个合格的帝王会被后被的事闹得焦头烂额，因此他自然也选择当机立断。
等胡婕妤被送走，江吟梨自觉地要告退，皇帝摆摆手，示意她走。
祝怀渊也要跟上，皇帝道：“怀渊你留下。”
江吟梨踏出门的时候，依稀还能听到皇帝平稳的说话声：“上次谈的杨文功一案，朕今日是想听听你的想法……”
江吟梨脚步微微一顿，而后几不可察地笑了笑。
——
胡婕妤的事处理完了，这边江吟梨要查的长姐的事情也传来了消息。
当年服侍过他的宫人，从她走之后，有的因为犯错被赶出宫去，有的因为当年生产时服侍不力直接被处死了。
这样找下来，居然一个在她身边待过的人都找不出来。
若说一开始江吟梨还拿不准她的死是不是人为，但此刻倒是确定了，当年的事，一定没那么简单。
木槿道：“娘娘，我打听了一下，当时先皇后和德妃娘娘关系还挺亲近的，您说我们要不要去问问德妃娘娘啊？”
“德妃？”江吟梨对这个妃子没什么印象，只记得看上去蛮憔悴的，像是常年生病的模样。
“贤妃娘娘……”言年似乎想要说话，但又顾忌着自己的身份，最终看了看木槿。
木槿笑：“说啊，想说什么说就是了，你不必看我，我断然不会因为你和娘娘亲近心生嫌隙的，只要你对娘娘好就成。”
这话说得坦荡，木槿从小和她一起长大，一颗心都在她身上，很少有太多弯弯绕绕的心思。
言年犹豫片刻，低声道：“奴婢只是觉得，这件事事关重大，娘娘还是小心些好，宫中人心复杂，谁都不可轻信。”
“你说得对……”江吟梨沉吟片刻，“德妃是敌是友尚还分不清楚，这件事还是先不要问她了。”
“可是娘娘，眼下咱们没有任何线索，又从哪开始查呀？”木槿撇嘴，眉间尽显苦恼，“这样看我们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江吟梨也有些头疼，当年的真凶太谨慎了，几乎没有留下一丁点儿线索。
但是，凤仪宫那么大，当年涉及到的人又那么多，不可能完全抹干净的，总会留下点儿什么。
这时候正思索的木槿却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都亮了些：“娘娘，你可还记得，当年先皇后过世后，贴身的东西本应该是要烧了的，但是宫中体恤老爷夫人爱女心切，就送了个匣子过来，里面装着好些先皇后的东西。”
经她一提醒，江吟梨也想了起来，那天和她长姐的丧讯一块送回府上的，是一个做工精致，上面还雕着百鸟朝凤的檀木匣子，很重，一看就是装了不少东西。
她嫡母自己看了一眼就差点哭晕了过去，过后谁也不让碰。
那里面，没准儿真有什么线索。
“那匣子还放在家里，若是我要，恐怕很难要来......”江吟梨叹了口气。
“夫人把那匣子当眼珠子似的，连五小姐和七小姐都碰不得呢。”木槿也知道她的难处，想了想出了个主意，“娘娘您如今是贤妃了，是贵人，您若是出口要，老爷和夫人总得卖您个面子吧。”
江吟梨看了她一眼，苦苦地笑了笑，最终只是道：“不妥。”
最终匣子的事先放到了一边儿，江吟梨用过膳后，外面难得出了很大的太阳，她在寝宫闷了数日，短暂思索后，决定出去走走。
所谓祸不单行，她这些天的闹心事儿好不容易稍微平息了些，刚在御花园逛了不到半炷香的时间，就被人拦了路。
她出门就带了个木槿，对方却是跟了好些个宫人，迎上来的时候气势汹汹。
“就是你！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蛇蝎心肠！”
对方是个看上去不过二十来岁的女人，身材丰腴，面容娇俏，一张脸又悲又怒，对着江吟梨就是一阵劈头盖脸的骂，仿佛要活剥了她。
江吟梨默默后退了几步，眉头微挑：“？”
她还在持续输出，甚至有动手的架势：“你这个贱人！我要杀了你！”
站在她身边的宫女见状也大惊失色，连忙拉住了她，低声劝道：“昭仪娘娘，您冷静点......”
这句话自然也落到了江吟梨的耳朵里，她略微思索，撇眉：“宋昭仪？”
听说胡婕妤有个闺中密友，一起进宫，感情好得不得了，恐怕就是眼前的人了。
“江吟梨！”宋昭仪被拉住了，但还是双眼发红，她咬着牙看着江吟梨，“你好狠的心啊，芝言不过是受了委屈，年纪小不懂事，想捉弄你一下，你居然、你居然直接杀了她......她腹中还怀着龙嗣啊！”
江吟梨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话里的重点，微微一怔：“她死了？”
“不就是你下的手吗？！”这话落在宋昭仪耳朵里只有假惺惺，她道，“皇上分明都下令了将她软禁，她本可以平平安安产下龙子，如果不是你，今早又怎么会被发现在房中悬梁自尽......”
江吟梨虽然讨厌胡芝言，但她不背锅：“......和我无关。你不是也说了是自尽吗？”
“不可能！”宋昭仪狠狠地打断了她，一边盯着她一边摇头，“她那么爱腹中的孩子，怎么可能会自尽，不可能！况且、况且她给你下的不过是让皮肤坏几天的药，又不是毒药，不至于罪无可恕，皇上肯定过几日就能将她放出来，她又怎么会去寻短见！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就是你！买通了她宫中的人，故意让人以为是自缢，贱人！我是不会让你得逞的！”
“谁说不是毒药？”江吟梨冷冷地开了口，同时朝着她的方向走了两步，凉着声音道，“你知道她下的是什么吗？能致周身皮肤溃烂，无药可医，最后痛苦而死的焕颜散！她下在我平时食用的糕点里，不仅想害死我，还差点害死了皇子！”
“......不可能，不可能！”宋昭仪肉眼可见地变得有些慌乱，嘴上不住道，“不会的，你骗人，你骗皇上，你欺君！”
江吟梨冷笑一声，不语。
“......阿娟明明说了，那药只是会让人丑上几天，又怎么会害人性命呢，我看分明就是你，你妒忌芝言受宠，还怀有龙嗣，所以才陷害她！”
江吟梨一把抓住了对方指着她的手指，沉声问：“阿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