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漫漫,今日注定无眠。

    因此付媛亦不甘心就这样放走单阎,手紧紧地抱着男人手臂,偏着脑袋倚靠他肩。

    关于公务,付媛已经听了许久,她更想了解官场之外的单阎。

    沉着冷静地处理琐事的单阎固然对她来说是极具吸引力的,可平日里会嬉笑打趣她的那个夫君,付媛也更是喜爱。

    她牵起单阎的手,自己朝床榻里又挪了挪,示意他睡上来。

    他本想要拒绝,毕竟今日带了成摞的文书回府,都是急需要处理的。他没打算多在这停留,只想着哄着付媛睡去便独自回书房去。

    可是看着付媛期待的目光,又想起方才她一阵一阵抽搐着身子呕吐,又实在狠不下心来拒绝,只好脱了鞋掀起被子,将她揽入怀。

    公务......今日少睡一两个时辰或许也能完成。

    付媛恣意地趴在他胸口,听着他心脏有力地跳动,轻声说:“我还是更喜欢这样跟夫君说话。”

    “多陪陪我,可以吗?”

    她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逾矩,亦没多作期待。

    比起得到更多,她更害怕自己得之不易的感情败在了自己手里。

    “好。”陪伴明明是理所当然的事,却在繁杂的公务下成为了一种奢侈。

    付媛的指尖开始不安分地在单阎胸口上画圈,微妙的气氛下两人显得格外亲昵。

    她嘴里呢喃,“今日跟茗姒还有娘去戏园子了。”

    “茗姒方才跟为夫炫耀过了。”

    “夫君不生气?”单阎早已看过了话本,自然明白付媛的用意。

    然而付媛并没有在他脸上看出一分愠怒,他只是坦然地展臂揽着付媛的肩,轻轻亲吻她的额头,道了句:“为何要生气?”

    “可我是故意让娘去看这出戏的。”

    “我知道。”

    “那你......”她微微泛红的指尖向上挪着,不时在他喉结上打转,又接着轻点男人下唇。

    “所以夫人消气了吗?”单阎并未看向付媛,只是半仰着头看着木门上的雕花出神。

    他冷淡的语气仿佛让两人间的那些亲昵冰冻,将付媛推得远远的。

    “我应该消气吗?”付媛收回了挑逗的手,挪到一旁躺下,就连原先枕在脑后的单阎手臂也抽了出来,捉着肘将他的手臂放回单阎身上。

    即便再愚笨,也看得出付媛有些生气了。

    然而单阎却不能理解个中缘由。

    他已经搁置了公务在此陪伴了,也纵容了她对单老夫人做的一切,只不过一句试探,她就要将他推开?

    “...”单阎看着被“完璧归赵”的手臂怔住,又看了眼身侧用脊背面对他的付媛。

    他转侧,手掌搭上付媛肩膀,却又被她转了转肩头扭掉。

    单阎并非是没有情绪的人,只是既然他选择了要当这个承接情绪的人,要将付媛惯成孩提,他就不会放手。

    “夫君不是还有公务要忙吗?”

    付媛开始下“逐客令”了,内心却舍不得单阎走。

    只是一句试探,试探他是否真的只要推开便不会再拥上前。

    她太敏感了,就像局促的湖面被丢入一颗小石子也会激起千层浪。

    精神上如此,身体上亦如是。

    以至于腰间稍稍隆起,她被男人环抱着揽过去以后,眼里瞬间饱含热泪。

    他不会抛弃她的。

    她再一次坚信他是值得她寄托终身的人。

    “付媛。”

    男人沉闷的声音,隐忍的声线,无一不透露出他如今的情绪并非愉悦。

    他已经不再喊她夫人了,而是直呼她名讳。

    “嗯...嗯?”付媛的语气显然弱了下来,鼻尖传来的酸涩让她的声音变得雾蒙蒙的。

    单阎的手越过她胸口,直直地向上摸去。

    她的眼泪早已流淌到颌下,以至于打湿了枕头,空气里都弥漫着她散发的苦涩。

    “夫人?”

    几乎是在触碰到她热泪的那一刻,他便支起身子看她,“怎么了?”

    “我以为,你会推开我的。”同样的,付媛也平躺着抬起眼看他。

    单阎的手支撑在她腰侧,不经意间触碰到的软肉令他身子紧绷。

    然而他却没有心思去惦记自己身子的反应,只是俯身亲吻她额头,“为夫说过了,我会一直在。”

    “夫君真好。”付媛下意识的夸赞,甚至没有经过思考,以至于话音刚落的那一刻,她便变得满脸通红。

    这样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未免也太难为情了。

    “夫君......”她的手圈上了男人的脖颈,将他轻轻一压,男人的身子稍稍俯身便能触碰她柔软的唇。

    “我没有在生气。”付媛突如其来的解释让单阎有些分不清,她嘴里说的生气究竟是指方才的事儿,还是她对单老夫人的态度。

    “我对娘没有恶意,到底是看着我长大的长辈,让她随着我一同去戏园子,也不过是想给她个警醒。”她自顾自地说着,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要作解释。

    或许她也认为她该给单阎一个解释的,即便他并没有开口询问。

    “我只是想解决事情,好好过安稳日子。”她顿了顿,又抬眸看向单阎。

    他一语不发,只是呼吸声明显沉闷了许多。

    “此事既然说好了让夫人去做,为夫就不会多作干涉。”他的手掌轻轻捧着付媛脸庞,拇指根部的细肉反复摩挲着她嫩滑的脸,“娘那边为夫会再去游说,不劳夫人费神。”

    付媛原以为他脸上的淡漠是对她的纵容,又或者是对此事的不在意,可听着后半句,却又像极了对单老夫人的偏袒。

    明明单阎百般骄纵她,她却始终觉得自己处于劣势。

    心头的不安或许就是因为单阎总能透过她的脸观察出她的情绪,窥探出她的心事。

    在他的面前,自己好像一直是浑身赤/.裸,而他却披着厚重的伪装,站在晦暗不明处审视。

    她从来不知道他隐忍的外表下藏匿的究竟是什么,就像以前他从来摸不着她的喜好一样。

    她觉得自己像是飘摇在湖面上的浮萍,只能任由他摆布,她的一切放纵都只是在湖面的允许下,只要脱离了湖畔,她便什么也做不了。

    她是最讨厌这种失控感的。

    潮湿的空气弥漫在两人之间,付媛双臂圈着单阎的脖颈不肯放手。

    付媛的眼神湿漉漉的,像是无法紧握的虚幻,轻轻一触便要碎裂。

    单阎胸口一阵难掩的悸动,依着付媛微微收束的手吻去。

    一吻过后,她才松了口,“公务繁重,不必在此陪伴了。”

    她并非是愠怒,只是觉得再依着这话题谈论下去,只会免不了一番争吵。

    她不想争吵,也没有争吵的力气了。

    付媛太阳穴跳得厉害,紧绷的神经让她几乎无法思考。

    然而她却依旧不敢松懈,她知道,自己一旦冷静下来便会想起叶双双。

    过去的美好在这一刻都成了荆棘。

    她知道单阎会为了她而少睡那么一两个时辰,待她睡熟后才动身去书房,这是他成婚以来便有的习惯。

    即便男人的眼里炯炯有神,却难以掩盖他脸上的憔悴。

    单阎面上闪过一丝错愕,纳罕道:“夫人就这么想赶为夫走?”

    他以为,她仍旧口是心非地试探,将他推远。

    付媛无辜地眨了眨眼,随即又捂着嘴浅笑,“我这是体贴夫君。”

    心头的苦涩被男人的试探冲淡。

    即便偶有偏颇,可他依旧是爱她的,对吗?

    “为夫回书房了,那夫人呢?”他知道她今夜或许并不能睡上个好觉,也看得出她反复地拉扯他是不愿意遁入梦乡,生怕那个环境里有故人的身影。

    付媛歪了歪脑袋,一勾嘴角,“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放夫君回书房了?”

    “不去书房,那为夫在哪儿看公文?”他疑惑地蹙了蹙眉,没明白付媛这次是想玩什么花样。

    然而付媛的下颌朝案桌的方向仰了仰,又挑眉看向单阎,“在这看便是了。”

    单阎失笑,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心想着又是哪里学的粘人把戏,当真是可爱极了。

    单阎起身回书房,将成摞的公文全数抱在怀里。笔墨纸砚,厢房里都有,自然不必多费功夫再走一趟。

    他轻轻推开木门,却见原本倚在床榻上的付媛端坐在案台前。她一只手捋着手袖,一只手捻着墨条仔细研墨,听到开门声才缓缓回头望他,微笑致意。

    单阎心头一紧,笑得更是恣意。

    付媛在他面前从来不是什么贤妻良母的形象,今个儿怎会替他研墨,还备好了纸砚?

    他将公文整齐地垒在一旁,正等着付媛起身让座,却没想到她一动不动。

    他疑惑的看着付媛,眨了眨眼。

    付媛同样的,也不解地看着他,过了一会才明白过来,随即大笑起来,“夫君以为,我研墨是为了夫君吗?”

    单阎也被付媛笑得有些面红耳赤,失笑着坐到她身侧,“我说夫人今日怎会有这样的好兴致,想到替为夫研墨了。”

    “原来不是为了为夫啊。”

    一句自嘲逗得付媛咯咯大笑,随后才将砚台挪到两人中间,“是是是,是为夫君研的墨。”

    单阎没好气地上手捏了一把付媛的脸蛋,这才肯起身将她身侧的公文挪到自己面前。

    单阎批公文,付媛便在旁写话本,不时抬头打量一眼单阎,又自顾自地抿嘴偷笑。

    两人的手肘不时触碰到彼此,就像回到了从前夫子授课时的那样,非要为了那一口气大打出手。

    只是两人如今偶有的触碰却添了几分浓情蜜意。

    隔着薄薄的衣衫,两人的手肘推个你来我往,直到累了才稍稍停下,黏腻在两人间滋长,却无论如何也不想与彼此分开。

    几番折腾,单阎批公文的速度也渐渐加快,没过多久便全数解决,疲惫地伸了个懒腰。

    撑起的手刻意越过了付媛的肩膀,落在了她的腰间,他轻轻亲吻她的脸庞,看着她聚精会神地创作,心上更是满溢出的欢喜。

    鼻尖轻柔地触碰她的脸侧,单阎没来由地闷哼。

    “好喜欢你。”

    “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