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假期的后两天都是在阴雨天里度过的，雨接连不断地下着，丝毫没有要停的迹象，偶尔还会打雷。
林雅这几天要准备回学校，毕竟她手下还有好几批研究生要带。许正荣在警局也不知道忙些什么，之前那件案子的具体细节到现在也还不清楚，那晚在医院的问话、警察暗中的保护，这些许正荣都没有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
但许衿也不是非得知道答案。
阴雨天让她的心情异常平静，她刷了几套卷子，把之前一个月的习题整理复习了一下，明显感觉精神状态比没放假前好多了。
开学的那天，天气终于放晴，久违的太阳挂在空中，不同的是经过这一场雨气温算是真正意义上的降了下来，深秋已经有了初冬的影子。
许衿来得很早，因为提前看过课程表，知道开学第一节课就是语文，所以她打算早点来去语文教研组看看有没有要提前下发的资料。
意外的是，苏子哲和姜宁都已经来了。
苏子哲还是一如既往的贱嗖嗖：“嗨同桌，早上好。”
姜宁一脸嫌弃：“早上好什么早上好，放完假开学回来又要天天上课，哪好了。”
苏子哲犹豫了一秒，迟疑地说：“那……早上坏？”
姜宁：“……”
许衿把书包收拾好，又把准备送给姚杨的礼物放在桌子上，在旁边听的想笑，忍不住说：“才换位没多久，你们两个看上去相处的还蛮好。”
姜宁一听这话立刻委屈上了，整个人趴在许衿桌子上：“哎，这次月考考的不咋样，我妈怕我不适应，打算让我这个学期走读。”
许衿一琢磨有点诧异：“走读不是也挺好的？晚上可以回家，不受学校时间的限制，自由度也高一点。”
姜宁摆摆手，装备了一张痛苦面具：“说不清楚说不清楚，不想跟贺也川扯上任何关系……”
贺也川？
不知道多少次从姜宁口中听到这个名字，难道她还在害怕贺也川？
正犹豫间，门口有一个扎着马尾的女生敲了敲门：“许衿在吗？去语文教研组拿一下今天讲课的讲义。”
“噢好。”许衿应着，飞快跑向办公室。
高三的教学楼下，跑完早操的学生站成一排，正在念口号提士气。左侧的主任室里传出孙泽的声音，好像在跟其他老师讨论关于中旬的运动会的策划。
一左一右，两个世界。
许衿有点同情高三，假期缩水也就算了，娱乐活动是一个都没有的，每天都是魔鬼式时间作息。
回班的时候人已经差不多到齐了。
她按照人数数好卷子，从第一排往后传，正准备回座位，突然看见桌子上放着的袋子不见了，她一扭头，只见袋子不知什么时候到了谢珩手中，他正靠着姚杨桌子说些什么。
她立刻跑过去，想也没想就攥着拳头轻轻锤了一下谢珩的胳膊：“你拿我东西干什么。”
谢珩吊儿郎当地翘着二郎腿，不以为意：“反正你都要送给他，我帮你送了，你不得谢谢我啊。”
姚杨面上无异，直接选择性忽略了谢珩，把袋子仔细放好，看向许衿：“谢谢礼物，我很喜欢，是你专门给我挑的？”
“喜欢你就收着。”谢珩抢在许衿之前回答，他十分不满地扫了姚杨一眼，“什么专门不专门，没你事了哈。”
“诶你等等……”许衿刚要抗议谢珩这种打断别人交流的不齿行为，后半截话就被一阵预备铃打断了。
在教室各个角落的人迅速回到自己座位上坐好，许衿也点头示意后离开。
姚杨敛起情绪，起身把今天的课程表抄在黑板边上，刚一落笔下面就一阵骚动：
“体育课，我没看错吧？”
“我靠！上次看到体育课出现在课程表上是什么时候来着？是不是高一？”
“这体育课该不会临时改成物理或者数学吧？”
姚杨把粉笔扔进讲桌的盒子里，用指骨扶了扶眼镜，示意大家稍微安静一下：“按照主任的意思，体育课主要是为运动会做准备，大家可以考虑一下想报的项目，还有一些集体项目也需要在体育课上练，具体的项目计划表在体委黄凯那，大家下课有兴趣可以去提前了解一下。”
这对一群处在高压下学习的学生来说是莫大的好事，用苏子哲的话来说，就是生活有了盼头。
“喂珩哥，这次运动会你可不能不来啊。”苏子哲支楞着凳子腿凑过来，“去年拔河比赛你在家睡了一天，我们班没干过一班，今年说什么也得报仇雪恨啊。”
谢珩懒洋洋掀起眼皮，哼笑一声：“你这话说的，好像多我一个就能赢似的？我又不是秤砣。”
“那不一样的。”苏子哲咬牙切齿，“今年给老贺一点来自咱们二班的震撼！”
贺也川是一班的，正好在二班隔壁，也是最多被拿来比较的。
许衿用笔帽敲了敲书，先看了谢珩一眼，又看了看苏子哲：“要上课了，把书找出来好好听课吧。”
苏子哲：“……”什么？为什么连我都管？
谢珩先是一愣，又不可抑制地弯了弯嘴角，他看着许衿，看着她脸上认真的模样，心里一股暖流划过，乖乖按照指示拿出书，翻开《孔雀东南飞》这一页。
——
运动会就定在十月中旬，不出意外就是下周的周六，开完一天会放半天假。为了不破坏跑道上画好的线，这几天平时课间操的跑操都改成了其他活动。
操场上有好几个班在同时上体育课，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姜宁坐在她身边：“青青，你要不要去报个项目玩玩？有几个项目还蛮好玩的，那个慢骑自行车，袋鼠跳，过河拆桥之类的，都蛮有意思。”
许衿摇摇头：“我运动细胞不太好，算了吧。”
姜宁料到她会这么说：“行，不参加也挺好的，到时候直接往那一坐，该吃吃该喝喝，想去哪组看比赛就去哪组！”
柔软的草地上有沙粒，许衿双手向后撑着地，不顾沙石硌手的不适感，微微仰头看着天空。
天很蓝，有一大块云飘过来，像一坨棉花糖，更远一点有几只鸟飞过，电线杆的影子像五线谱似的勾勒出一副完美的构图。
突然，视线里闯进一个影子。
是曲昕彤。
“许衿，关于运动会的开幕式，想跟你聊聊可以吗？”
许衿没动：“不好意思……我应该没有要参加的项目。”
曲昕彤蹲下来视线与许衿持平：“不是项目，是开幕式，到时候会有一个乐器表演的环节。”
说到这她看了姜宁一眼。
姜宁知道她的意思，但是没动，又转头看了看许衿，后者对她微微点头，姜宁这才站起来拍拍屁股找郭文雪去了。
草地的一角只有她们两个人。
许衿挪了挪腿，调转了一个方向面向她：“有什么事就直接说吧。”
“开幕式有三个环节，一个是校长致辞，一个是方阵。”曲昕彤也坐了下来，盘起双腿，“这两个都是老生常谈，你应该清楚吧？”
许衿：“就跟军训那时候一样？”
“没错，样式差不多。”曲昕彤话锋一转，“但是这里多了一个环节，在走方队这个环节之前会有几个高一的学妹跳舞，正好他们那边有几个会乐器的，想来个合奏。”
许衿皱了皱眉头：“所以呢，我不会跳舞，能帮上什么忙吗？”
曲昕彤突然拉着许衿的手，身子还往前凑了凑，目光中带着一份殷切的热烈，仿佛在期待着什么：“许衿，你会弹钢琴吧。”
“……”
许衿的大脑瞬间停止思考，全身的血液都涌向心脏，手脚冰凉，甚至在那一刻她不知道自己脸上的表情是什么。
钢琴，黑白键，聚光灯，演出服……
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攥住她的心脏，让她难以喘息。
“许衿？”曲昕彤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你钢琴弹得那么好，应付这场开幕式完全没问题，而且是合奏，还有其他乐器呢。”
许衿只感觉全身发冷：“你……你怎么知道我会弹钢琴？”
这个人是谁？是她以前的同学吗？
知道她弹钢琴的人按理来说并不多——这是从理论上来说，从出事以后那台钢琴就已经落了灰。但如果是出事以前的自己呢？会不会兴奋地告诉朋友自己今天弹了什么曲子？
曲昕彤选择性忽略了她的异样，只一个劲攥着她的手：“行不行嘛，就答应我吧，那曲子很简单的，而且是我们两个人一起，对你来说肯定不成问题的。”
许衿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唇瓣微张，澄澈的眼底掩盖不住的惊恐与怀疑，撑在地上的手被沙粒硌得生疼也毫无察觉。
钢琴律动的声音自动在脑海里播放，悠扬、婉转，时而高亢，情绪激昂，时而低沉，情绪自然。台下座无虚席，看不见的阴影中，不知有几个不怀好意的身影蠢蠢欲动。
不……不要。
那样的噩梦，她不要再经历一次。
曲昕彤笑着掏出纸巾替许衿擦了擦额角的汗，声音也压低了些，表情显得无辜而自然：“你怎么了，看起来很紧张？”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许衿胡乱打掉她手中分的纸巾，颤颤巍巍地问：“我们以前认识吗？”
话音刚落，许衿眼前的视线突然一黑，头顶传来衣服的触感，不知谁的校服外套从天而降准确无误地落在她脑袋上，把她整个脸都罩起来了。
视线瞬间失焦，原本的思绪被打断。
许衿只感觉胳膊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握起，往上一提，她顺势站了起来，又顺着那力道的方向踉跄几步，这才得空扯下外套。
而谢珩正站在她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