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起床啦起床啦,起——床——啦——”
耳边传来姜宁的声音。
许衿费力地睁开眼,看到姜宁的脸几乎贴着床边,迷糊的脑子瞬间清醒了不少,她缓缓坐起来,呆愣了半秒。
原来是梦啊。
又梦到那个夜晚,又梦到田蜜了。
“稍等一下,我马上。”一开口许衿才发现自己声音哑得厉害。
姜宁有点担心:“你声音都哑了,要不下午别去上课了,我跟老师说一声你多睡会。”
“没事。”说话的功夫许衿已经把被子叠好了,她穿好外套跟着姜宁出了公寓楼。
雨没有停下来的趋势,反倒越下越大,路上大大小小的水洼一个接一个,一不小心就会踩一脚水。
放眼望去一片花花绿绿的雨伞,还挺好看。
许衿走在姜宁身边,二人共打一把伞。她突然回忆起梦里的情景——在梦的最后,她看到自己因为发烧坐在医院的椅子上打着吊瓶,而谢珩就坐在她身边。
这应该不是梦,是真实发生过的。
高热的脑袋已经不允许她想太多,头痛欲裂的感觉并不好受,不过发烧似乎控制住了,至少身上的关节没有那么痛了。
她琢磨着要去给谢珩道个歉,进班以后却发现谢珩并不在座位上,桌子上却放着那个银色保温杯。
许衿疑惑地坐下打开保温杯,热气扑面而来,氤氲的水汽飘向空中然后消散。她猜测这应该是谢珩中午去接的热水,如果是早上接的那杯应该不会有这个热度。
她皱了皱眉头看向身旁的座位,谢珩还没回来,但下午第一节课马上要开始了,他的桌面还摆放着上午最后一节课用到的物理书,动都没动过,可见他中午压根就没回来。
她有点担心。
梦里的田蜜对她说过,梦该醒了。
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是劝她不要沉浸在过去一直耿耿于怀吗?不对,她自认为已经慢慢对那件事释怀了,那会是什么意思呢?
安瑶已经捧着化学书走上讲台调试课件,谢珩还是不见踪影,她只能按捺住内心的焦虑和不安,强迫自己集中精力听课,同时悄悄安慰自己,说不定谢珩一会就回来了呢。
但事与愿违。
两节课过去了,谢珩还是没回来。
下午课间操的时候姜宁有点担心地回头看她:“青青,你脸红得跟个苹果一样,真的没问题吗?”
许衿摸了摸脸,确实是温度很高,但下午还有课她不想耽误:“没事,等晚上吃完饭我再吃点药。”
忽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伸手碰了碰苏子哲:“谢珩中午回寝室了吗?”
苏子哲在桌洞下偷摸看小说,听到这话抬起头来,有点疑惑:“他跟我不是一个寝室……好像是没回,我中午那阵还纳闷呢,你俩中午不是最后走的吗?”
许衿皱眉摇摇头:“我先走的,他好像……去帮我买药了。”
苏子哲安慰她:“你不用担心,谢珩这人吧经常旷课,想起来一阵子就不想来上学了,说不定又犯懒了,回家去了。”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到了傍晚风也大了起来,光是听声音就知道外面有多冷。说来也怪,一场雨就像是冷暖的分界线,前后不过一两天,气温却迎来骤降。
脑袋昏昏沉沉,许衿不想吃东西,简单喝了点热水就把药吃了。
晚自习第一节课是语文,她要把自习的任务投影到屏幕上。姚杨见状帮她开了电脑和投影仪,有点关心地问:“你发烧了?脸色不太好。”
许衿苦笑了声:“可能是有点发烧,问题不大,已经吃过药了。”
她对着屏幕把纸条的角度调整好,让任务清清楚楚投影在正中间,忽然想起了什么,扭头问他:“对了,你和谢珩是一个寝室的吗,他今天中午是不是没回去?”
姚杨一噎,装作若无其事地笑了笑:“是,他跟我一个寝室,今天中午也确实没回来,不过之前他也有过中午不回寝室的时候,可能是回家有什么事了?”
许衿慢慢低下头,目光也变得黯淡。
姚杨心里一紧:“你想找他?要不我帮你去问问老师,或者借主任室的电话给他打过去看看?”
许衿急忙摆摆手:“不用,不用麻烦……”
她失魂落魄地回到座位,脚像是踩在棉花上,每一步都走得没有实感。
姚杨不放心跟上来,伸出手想要摸一摸她的额头前,却忽然意识到这个行为有些不妥,及时守住了手:“许衿,如果实在难受就打电话让你爸妈来接你回家看看吧。”
许衿冲他笑了笑:“谢谢你,我没事,已经吃过药了等会估计就好了。”
“……”姚杨见说不动她也不再强求,“那等会下自习语文的作业我帮你收吧。”
“好,谢谢了。”
雨一直下到晚上,下自习要放学的时候才终于小了点。
到家以后许正荣把伞放在楼道里撑开晾干,抱怨道:“这雨一下就下一天,看来是真要冷喽。”
许衿把湿外套放进卫生间,问:“我妈已经回学校了?”
“是啊,上午就到了,今天下午还打电话嘱咐我加衣服呢。”他去了厨房,“衿衿,饿不饿呀,爸爸给你煮个面?”
“不用了。”许衿洗了个澡回到房间关上门。
手机几天不用已经没电了,她给手机充上电,打开微信看了一眼,除了班级群中外没有其他的新消息。
她往下翻了翻,那个叫“阿珩”的对话框什么消息都没有,整整一下午加一晚上,谢珩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想了一会,许衿还是给谢珩发去了消息。
外面的雨变大了不少,许衿倒扣手机,坐在桌边往窗外眺望,细细的雨丝在路灯的映照下连成一根根丝线,落在地上溅起水滴。
半个小时过去了,谢珩还是没回消息。
许衿已经有点着急了,因为平日里给谢珩发消息他都是秒回的,就算没有秒回十几分钟后也会回,但是半个多小时过去了。
她犹豫着要不要打个电话,转念一想,又怕谢珩已经睡下了,打电话过去会打扰到他,犹豫了一会,她还是只给他发了几条消息就睡下了。
这一晚没有做噩梦,但醒的却很早,凌晨五点多的天还没亮,许衿坐在床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没有消息。
谢珩昨晚没有回复她。
那种不安的感觉在心里被放大了数倍。
她揉了揉惺忪睡眼,蜷缩在被子里,点了语音通话。
悠扬的铃声在安静的卧室里响起,一秒,两秒……到最后无人接听自动挂断,音乐周而复始。
还是不接。
许衿仅剩的困意也消失殆尽,她爬下床打开灯,趴在桌子上又打了一遍,结果还是一样。短短半天,谢珩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不会出事的,不会的。
许衿觉得自己的心已经乱了,冷静这种东西她已经完全没有了。
不知站在桌前发呆了多久,她听见许正荣走动的声音,又听见厨房传来锅碗瓢盆的响动,她看了眼时钟,已经接近六点了。
“爸,我想去谢珩家一趟。”
说话的时候她已经穿好了校服外套。
许正荣从厨房探出头,以为自己听错了,一脸惊讶:“等会,你要去谁家?”
许衿已经穿好外套了,正准备开门:“我去看看谢珩,他一直没有消息……不用担心我,等会我打车去学校。”
“诶衿衿你等会,早饭,早饭啊……”许正荣还没说完许衿已经出门了。
清晨的空气清新,空气里弥漫着水汽和寒冷的味道,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但雾很大。
许衿摆弄半天还是没研究透怎么打车,索性直接把手机揣进包里,骑着自行车往谢珩家的方向赶。
她方向感还不错,勉强记得位置,穿过几个红绿灯后才感觉到冷,握着车把的手也没冻的通红。
十几分钟后,终于到了。
她随手把车一停,往几乎没有知觉的手上哈了口热气,来到门前敲了敲门。
几秒钟后,没人回应。
许衿又耐着性子敲了敲,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不到里面有脚步走动的声音。
她有点着急了,索性不等了,直接摁上指纹锁开了门。
天刚亮,屋子里没开灯,灰蒙蒙的,但是很暖和,许衿在门口脱了鞋,也顾不上换鞋,直接光着脚跑了进去。
谢珩家很大,巨大的会客厅空荡荡的只有一个桌子,四周的展柜里罗列着价格各异的藏品。
如果没记错,谢珩的卧室应该在二楼。许衿定了定神,扶着楼梯扶手往上走。
就在这时,二楼房间的一扇门突然开了。
许衿一怔。
微弱的灯光从门的缝隙里透出来,谢珩的脸出现在门后,他的头发毛躁,在灯光的照射下更加明显,见到许衿时很明显皱了皱眉头,又揉了揉眼睛。
“许衿……?”
许衿说不上那一刻是什么心情,像陷入绝境的人终于看到了一丝希望,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她看着谢珩背光的身影,手指紧紧攥着扶手,好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我给你发消息你没回。”
谢珩一拍脑袋:“什么时候发的?昨天晚上?”
他走过来,看了看许衿通红的脸和手,被风吹乱的发丝垂在肩膀上:“你……你怎么过来的,骑车?这么冷的天你骑自行车啊?”
谢珩立刻就着急了,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去伸手想握住许衿的手,却猛然间想起了什么,手僵在半空,又缓缓收回。
许衿察觉到了什么,站在楼梯上抬起头仰视他,谢珩身上穿着灰色棉质睡衣,整个人看起来有点苍白。
“我去给你找个热水袋暖和暖和。”他转身朝卧室走去。
“等等!不用了。”许衿追上去,只穿袜子踩在木质的楼梯上发出沉重的“噔噔”声,在卧室门关上的前一刻握上门把手,轻轻用力往外一拉。
却未曾想刚进门的谢珩还没来得及松手,只感觉门上的力道向外,毫无防备地被门把一带,重心不稳,左脚还没来得及落地右脚已经被迫踩了出去。
一瞬间,二人的距离倏地拉进。
谢珩猛地撑住门框站定,一手扶着门,背脊微弯,正面迎上开门走进来的许衿,高大的身影从上而下地俯身而来,许衿呆站在原地。
那一刻,许衿甚至看得清谢珩鼻尖的细小绒毛,彼此间气息交缠,温度骤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