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田蜜,我很痛苦。
从小到大,我好像永远都活在哥哥的影子里,但我并不讨厌哥哥,我记得刚上初中那年,哥哥被破格选拔进了少年班,下课以后我一个人悄悄来到教室外朝里看,我看到他在一群人中显得稚气未脱,但又莫名透着成熟稳重。
很快就有人发现了我,我听到几个声音说着:
“喂田峰,你妹妹来看你了!”
“田峰的妹妹好可爱啊,像洋娃娃一样!”
“田峰,你这么优秀,那你妹妹肯定也很厉害吧?”
然而并不是。
我只是个平平无奇的路人甲,在一片漆黑的世界里没有什么出众的地方,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站在哥哥身后,我好像是拖后腿的那个人。
“当然,我妹妹比我厉害一千倍一万倍!”那个时候,我听到哥哥这么回答。
世界好像在一刹那安静,安静到我的整个世界只有哥哥。
那时候我想,我一定要好好学习,天天熬夜刷题,哪怕不能追上哥哥,也要有资格站在他身后,让别人提起田蜜就能想到我是田峰的妹妹。
我永远也忘不了那天。
那天我们班转学来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她叫许衿,我从来没见过那么漂亮的女生,她没有校服,所以穿了件普普通通的牛仔裤和短袖,但是她周身散发出的气质是那么的与众不同,我看得有点发呆,她好像注意到我了,远远地与我对视一眼后又立刻把目光移向别处。
可能是在害羞吧。
那天晚上本该住校,但我却破天荒地想邀请她一起去吃学校外面那家关东煮,她人很好,也愿意跟我交朋友,所以欣然答应。
那天晚上很热,蛐蛐和蝉叫个不停,真的很烦。
许衿好像看出了我的状态不佳,主动提出要帮我背书包,我当然不会让这么可爱的女生帮我背书包,匆忙吃完关东煮后我邀请她来我家住一晚,但她拒绝了。不过没关系,拒绝才对嘛,哪有刚认识第一天就在别人家过夜的。
所以我一个人回了家。
那天晚上家里按理说是没人,但走到楼下却发现家里灯火通明,隐约还能看到几个人影晃来晃去,我吓了一跳,以为家里进了贼。
我把耳朵贴在门上,听到里面有几个男人在交谈的声音,很模糊,根本听不清,正在我犹豫着要不要去楼下便利店老板那里借电话报警的时候,我听到了我哥的声音。
我轻轻拍了下脑袋,心里责怪自己过于大惊小怪,有可能只是哥哥带朋友回来过夜而已。
想到这,我掏出钥匙开了门。
但是有相中的热闹和融洽并没有出现,从门打开的那个瞬间整个房间里的气氛就变了。
我看到最靠近我的那个男人脸上有一道狰狞的伤疤,他目光犀利地盯着我,看得我浑身发毛,那一刻我意识到了不对劲,求助般看向哥哥。
哥哥坐在沙发上朝我看了一眼,我看到了他眼底的惊讶和慌张,他腾的一下坐起来,半张着嘴喊我的名字,问我为什么突然回来了。
后来发生了什么我记不清了,只记得当时看到茶几上有一个箱子,箱子里用一个个小袋子装着什么,白白的,像面粉一样。
那是我第一次撞破哥哥的秘密,也是第一次揭开哥哥光鲜亮丽外表下不为人知的一面,我觉得很可怕,在我心里无可替代的优秀的哥哥,居然是作恶多端的毒| 枭。
我害怕面对。
所以我选择了彻底住校,休假都没有回过家,直到有一天我看到哥哥站在教室外等我,我才勉为其难地跟着他出了校门。
那天海边的风很凉,像我的心一样。
我坐在沙滩上,摸着胳膊上被冻出的鸡皮疙瘩,忍不住问他:“哥,回头吧。”
“回不去了。”他这么说。
我说:“能回去的,你那么聪明,将来一定能考好大学,一定有前途。”
“那不一样。”他回答。
我不知道哪里会不一样,我只知道从那天起他开始有意的疏远我,最长的一次我好几个月都见不到他人。
直到有一天,我发现他对衿衿的感觉不一样。
最开始在蜜蜂湾相见的那天他还没有任何变化,只是突然有一天,他好像变了个人,变得爱笑,爱聊天,爱说话,变得像个正常人。
我百思不得其解,家里养的布偶猫前几天被小区的流浪大橘咬伤了,明明该是伤心难过的时候,哥哥却变得兴致盎然。
一开始我并不知道他的兴趣从何而来,后来才慢慢悟出来,他好像对衿衿不太一样。
但是有句话叫世事无常,我哥那些见不得光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势力也越来越大,我又生气又害怕,生气的是他为什么非要走上这样一条不归路,害怕的是他有一天会下场凄惨。或许是命运的安排,哥哥作恶这么多年,第一次出现了一个有能力制裁他的警察,那就是许衿的爸爸,许正荣。
所以他计划要利用音乐之星号,劫持整船的人,逼迫警察撤警。我知道他喜欢衿衿,所以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走上永远无法回头的路,苦口婆心劝了他好久,但他依然不为所动。
那天很热,阳光也很好,我和衿衿都穿上了最漂亮的衣服,这场比赛对我们来说很重要,我不想让它被鲜血染红,所以我上船前问他,哥哥,你真的不跟我们一起上船吗。
预料之内的,他拒绝了我,但我知道,他会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悄悄上船,这艘船从启航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被劫持了,而衿衿将被作为最大的筹码去威胁许警官。
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哥哥就永远都不可能跟衿衿在一起。
但事实证明我想错了,我总以为他还是那个会给我抓螃蟹的哥哥,会耐心给我讲错题的哥哥,但是我大错特错。
他的身份不仅是我哥哥,还是一个大毒| 枭,老练与狡猾让他能在罪恶的交易中占据优势,却也能让他丧尽人性,我没想到她居然真的要砍下衿衿的手指。
那一刻……该如何形容呢,失望,不可置信,震惊,数不清的情绪涌了上来,我只能用自己的命去保护衿衿,去赌哥哥不会狠到连我这个亲妹妹都能下得去手。
下一秒,我看到哥哥站了起来,挥了挥手,又有几个人把我架起来,冰冷的针管那么刺眼,我浑身无力,不仅仅是对死亡的恐惧,还有浓浓的绝望。
那一刻我才真正意识到,哥哥变了,他再也不是原来的哥哥了。我的心绞痛着,不知道是被我亲眼见到的事实刺激到还是注射器里那透明的东西起了作用,我只感觉呼吸困难,我真的好累。
时间好像变慢了好多,我想到父母离婚后双方因为我和哥哥抚养权的问题争得面红耳赤的那天下了好大雨,也记得哥哥一个人带着我来到一间又小又破的出租屋时他笑得很开心,声音也很温柔,摸着我的头对我说:“蜜蜜,别害怕,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还记得我和衿衿第一天见面的时候……如果我不在她身边,她会哭鼻子吧。
我抬头看向衿衿,她好像整个人都傻了,眼泪都忘了流,对不起,衿衿,真的对不起,你本不该承受这些,如果你不认识我,不认识哥哥,或许不会经历这痛苦的一切,不要因为我的离去而伤心,你还有更美好的人生,还有你经常提到的谢珩,他一定是你喜欢了很久的男孩吧,可惜没机会亲眼替你把把关。
我张了张嘴想跟你说说话,但却没有力气了,我的感官好像突然被屏蔽,我趴在地上感受不到地面的冰冷,只能看到你绝望的眼睛里没有一丝光彩,我好心疼,好想帮你擦掉眼泪,但说出口的却只有“对不起”三个字。
衿衿,如果你知道,在演奏时枪声响起的前一瞬我像是有预感似的看了在眼候场区坐着的哥哥的身影,在哥哥下令杀我的前几秒钟我还偷偷用手机拍了照片让哥哥放人,你会对我感到失望吗?
……
我叫田蜜,我很庆幸能有许衿这样的好朋友,也庆幸自己没有跟哥哥走上同一条道路。
如果时间能够重来,我绝对不会选择沉默,在那个和衿衿一起去吃关东煮的晚上就会当机立断马上报警,绝对不会再用亲情的外衣去包裹罪恶。
我希望衿衿还能继续弹钢琴,将来她会走上更大的舞台,沐浴更多的掌声和赞扬,去实现她的梦想,爱她所爱的人。
而我或许会成为她人生中一个难忘的插曲,久久在记忆中不褪色,但我并不希望我成为锁链,禁锢住她的人生。
衿衿,你不必愧疚于我,是你让我感受到了久违的真诚,所以我更希望你能成为你自己,你永远都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也值得更好的未来。
至于我,我会在时间的角落里继续等待,等着哥哥洗清罪孽后来跟我相见,到那时我会紧紧抱住他,绝对不会让他走上一条没有尽头的道路。
—番外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