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开始嗡嗡震动，屏幕上显示着陆知言的名字。林喻急忙接起：“我马上下楼！”
“不急，我在车里也热不到，慢慢下来就好。”陆知言温润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时间也还早。”
“我不想让你久等。”林喻最后检查了一下猫粮和水，拿起包和苍耳道别，锁好门按下了电梯按钮，说：“我要进电梯了，一分钟就可以下去。”
“好，先挂吧。”陆知言带着笑意的声音刚落电梯就到了。
林喻半走半跑地到了小区门口，刚找到陆知言的车，副驾驶的门就打开了。她三步并作两步，赶忙走近坐下关上了车门。
陆知言拧开一瓶矿泉水递了过去，眉眼弯弯地说：“顺顺气，我哪也不去，不会偷偷跑掉的。下次可以不用这么着急。”
接过水说了声“谢谢”，林喻没多想地回道：“快点走过来也可以快点见到你。”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话，林喻觉得刚在腿部肌肉工作的血液掉头就往脸上涌；她赶紧平复一下呼吸，猛喝两口水堵住自己的嘴。
不想朋友过多的等待、想要早点见到朋友都是很正常的心情，陆知言不会多想的，林喻忽略不知从何而来的一点心虚，默默安慰自己，试图压下脸上的热度。
陆知言笑容加深，好心情地说：“我也很想再见到你。”
车子缓缓左转，驶入主干道，林荫投在路面上斑驳交错，她似乎察觉到林喻的不好意思，贴心地转移了话题：“今天这位能力者其实算是事务所最早的客户之一，她的能力指向性很强，说不定可以短暂地覆盖你的能力。我和她沟通过了，她不介意能力被知道，也愿意用一次。我没有告诉她你具体的能力，等一下你不想说也没有关系。”
“谢谢你。”林喻轻声说，声音不大却足够认真。
她偏过头，看着陆知言的侧脸，遮光板的影子刚好落在鼻尖上，下半张脸被照得金灿灿，往上则是挺拔的鼻梁、沉静的眼睛。陆知言开车的时候很专注，轻柔的钢琴曲从音响里飘出，柑橘马鞭草的车载熏香之下还能闻到一点点香水的味道。林喻感到一阵平静，期待和紧张的毛刺被陆知言的存在温柔地抚平。
没过多久言外事务所的招牌就出现在了窗外，陆知言停好车、打开门上的挂锁和电子锁，带着林喻直奔茶水间的方向，说：“我这就把空调打开，现在才两点五十五，咱们先拿个喝的再去前面等她。”
茶水间干净整洁，像是周五下班前才被收拾过。中间的桌子旁放着几把靠背椅，不远处还有三个懒人沙发，饮水机、茶壶、胶囊咖啡机和摩卡壶整齐地排在柜台上，上面挂着五颜六色的马克杯。陆知言打开冰箱拿了瓶葡萄汁，林喻跟着拿了一瓶无糖茶饮。
两人刚回到前台门前的迎客铃就发出了清脆的响声，一位穿着碎花裙的娃娃脸姑娘走进了门，甜甜一笑说：“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我们两个也才刚到。这位是林喻。林喻，这是曹洁梨。”陆知言笑着为两人介绍。
“你好呀林喻，叫我洁梨就好啦！”曹洁梨语气轻快，声音也像梨子一样脆甜，说话时头上的丸子头也一颤一颤，像是在应和。
“好的洁梨，谢谢你周六特地抽时间过来。”林喻见到陌生人难免有些紧绷，不过曹洁梨身上那种自然的热情很有感染力，她也稍稍放松了一些，努力让自己露出一个不那么紧张的微笑。
“我们先去会客室吧。”陆知言替两人引路，推开玻璃门，给曹洁梨拿了瓶矿泉水，又走回到门口说：“那你们两个慢慢聊，我去前台，有什么需要喊我一声。”
林喻有些想要陆知言留下来，又有一些迟疑，陆知言似乎注意到了，朝林喻露出一个安抚的笑，柔声重复了一下：“我就在很近的地方，叫我一声我随时来。”
林喻轻轻点了点头，是在回应陆知言，也是在安抚自己。
曹洁梨圆圆的眼睛看了看缓缓把门关上的陆知言，又看了看一直对陆知言的方向行注目礼的林喻，脸上的表情变得稍微有一些微妙，她轻咳了一声，语气带着点笑意，也带着几分揶揄的好奇，开口问道：“林喻你看起来和陆老板关系很好啊，你们两个认识很久了嘛？”
林喻转过头来，回答曹洁梨：“我们是大学同学，毕业之后就没了联系，最近才又见面的。”她下意识地攥了攥衣角，又立刻松开，强迫自己把双手平放在膝盖上，说：“曹小……洁梨，你愿意信任陆知言，也信任我，愿意坦诚你的能力。我也应该先解释一下自己的情况。”
曹洁梨收起了笑意，点点头：“好啊，你说，慢慢来，想说多少说多少。”
林喻斟酌了一下怎么开口，指尖轻轻动了动，组织好语言慢慢开口：“我的能力，是不能说谎。”
曹洁梨愣了一下，似乎没反应过来，“不能说谎？”
林喻点点头，垂下眼帘，“是字面意义上的——只要我张嘴说话，说出的内容就必须是我认定的‘真实’。无论是有意撒谎、敷衍还是善意的谎言，只要和我内心真正想法不一致，我就说不出口。所以这次也是想在你的帮助下，测试我‘不能说谎’的”限制是否会被其他能力短暂打破。”
曹洁梨惊讶地嘴巴微张，有些同情地说道：“原来是这样啊，不能说谎确实还挺不方便的。那你应该是不讨厌草莓的吧？”
林喻摇摇头：“我挺喜欢草莓的。”
“对吧！感觉很少有人会讨厌草莓啊！我都不讨厌草莓！就是小时候吃到过一个有虫子的留下了一点点心理阴影。但是现在技术进步了，草莓里面都不大会有什么虫，洗的时候盐水泡一泡就更安全了。我也不知道我的能力怎么就是这个。”曹洁梨真情实感地吐槽了起来。
“一开始我还不知道怎么控制，出个门路过谁都很可能影响到人家，和那种很奇怪的社会新闻一样——‘惊！神秘女子竟让路人公开抵制某红色水果，这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林喻稍微想象了一下每个路过甜妹的人都大声高喊“我最讨厌草莓”的画面，实在没忍住嘴角上扬了一点。
“后来我认识了陆老板，慢慢找到了调控能力的感觉，现在也可以只让指定的人说讨厌草莓了，基本都是整蛊朋友用。”曹洁梨俏皮一笑，眨了眨眼，“那我们现在试试看？林喻你做好准备？”
林喻还是第一次作为这样主动能力的指定对象，她坐直了身体，下意识清了清嗓子，努力放空大脑，说：“我准备好了，你随时可以开始。”
“好，我数三个数就开始，三——二——一！”
沉默，大眼瞪小眼的沉默。
曹洁梨脸蛋都憋得有一些红，整张脸都在用力。
林喻实在有些看不下去，赶紧开口说：“我应该是说不出这句话了，洁梨你停下吧。”
“好像是不行，你一点想开口的冲动都没有么？”曹洁梨泄了一口气，有些郁闷地问，“我刚刚已经很用力了。”
“完全没有感觉。”林喻诚实地摇摇头，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预期，但还是难免觉得有些失望，连这么小的一个谎都不能说出来，她真的就一辈子只能说实话了么？
曹洁梨看林喻神色不对，赶忙想词安慰道：“可能是我的能力不够强，你别放弃，再试试，林子大了什么能力都有，说不定就有一个能帮到你的呢。”
轻轻耸了耸肩，林喻习惯性地把失落也一并抖掉，说：“没事，你愿意来试试、来帮忙，我已经很感激了。”
“谢啥呀，这都小事，咱们能力者互帮互助嘛。”曹洁梨晃了晃脑袋，笑眯眯地接着说道：“再说了，我还认识了这么漂亮的小姐姐，林喻你一看就特别知性有气质，陆老板是温和但控场感又很足，站一起你俩气场特别搭。”
林喻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觉得好像应该解释点什么，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只好回夸曹洁梨：“你也特别可爱，还很有亲和力，感觉我的社恐都减轻了。”
“嘿嘿，谢谢你的夸奖。”曹洁梨美滋滋地说，丸子头跟着晃出了一个开心的弧度，“我们出去找陆老板吧，对了，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吧。有机会说不定可以约饭！”
“好。”林喻掏出手机，两人加过好友之后朝外走去。
听到两人出来的声音，坐在前台的陆知言立刻抬头看向林喻，问：“结束了么？如何？”
看到林喻微微的摇头，陆知言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又和曹洁梨说：“总之还是谢谢你过来一趟洁梨，你等下怎么回去？需不需要我们送你一趟？”
“没事，我和朋友约好逛街啦，不麻烦你们了。”曹洁梨摆手谢绝，“祝你们两个也好好享受剩下的周末，以后常联系，我先走啦~”她冲两人甜甜一笑，挥了挥手，走出了事务所。
“路上注意安全，拜拜！”“谢谢你，拜拜。”两人和曹洁梨道别。
陆知言扭过头，正要说话，林喻抢先摇了摇头，勉强勾了勾嘴角，语气平静地开口：“没关系的，我也没有那么失望，现在知道了我的能力大概率不会被其他类似能力覆盖，也是好事。”
陆知言静静地看着她，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神情带着一点心疼，更多的是理解。
她知道林喻不是不在意，只是总在第一时间学着把情绪藏起来，用“理智”来保护自己。这句“没那么失望”，明明是为了让别人安心的说法，偏偏她又无法说谎——所以她是真的在努力调整，真的在自我接受。她也就配合地转移话题：“那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和朋友一起散散心、吃些好吃的？”
“嗯！”林喻的笑一下子变得真实、轻松了许多，“事已至此，先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