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头里,傅暻元坐得规规矩矩,老实地按照台本回答问题,乖得不像本人。
而后一个出场的依旧是祝伶舟,节目组特地安排的顺序第二次重现,终于让粉丝按捺不住了。
[真的有点恍惚了]
[有生之年,我居然能再看到傅的脸后面紧接着出现祝的脸]
[call back一下,我的小乌团……]
看着弹幕上的字,祝伶舟难以控制地感到心情复杂。
摄像机一直拍着,他怕自己不自觉失态,借着调整坐姿的动作低下头掩盖好情绪。
Eutopos……这个承载过他热忱梦想与美好回忆的名字,早已掺杂着误解与尘嚣,一起埋葬在过去。
可即使被时间冲刷了这么多年,依旧在他心里的某个角落扎根,稍一触碰便扯出绵软的痛楚,难以言喻。
傅暻元不动声色地坐起来靠到沙发背上,睨着眼偷偷观察祝伶舟看到弹幕后的反应。
会怀念吗?会后悔吗?还是无动于衷呢。
当年祝伶舟离开公司时没有一点前兆,悄无声息。合约解除的消息传到练习室时,人也早已经离开。
别说他了,连其他和祝伶舟关系不错的队员也未曾得到一点透露。总之,那人切断了所有联系,走得突然且干脆,从此再也没有出现在星瀚时代。
即使被骂白眼狼、跑路咖,也没出来辩解过一句。
傅暻元一直想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
此时,他默默偷看着祝伶舟的反应。说起来,祝伶舟离开后一年,他也解约退团出国念书了,这是他们分开这么久后,第一次同时面对那年发生的事。
未化作实质的弹幕轻轻揭开他们的旧伤,谁也不知道对方身上是否还存在着未能愈合的血肉。
祝伶舟低着头看不清表情,细白的脖颈透着脆弱,纤瘦的身体包裹在羊毛空调毯里,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竟真的觉出一丝落寞。
可是为什么呢。
这个疑问曾在无数个夜晚里侵蚀着傅暻元的理智。难不成真是因为他挑明了拒绝捆绑营业炒cp,还有、他说的那些难听话?
太牵强了。
祝伶舟根本不是会因为这些小事,拿自己的前途去赌的人。当初每天面对着自己单方面的冷嘲热讽,他都可以视若无睹,他有多看重这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出道机会,傅暻元比谁都清楚。
“舟舟,这个薯片超好吃。”祝伶舟面前突然递过来一包薯片,一抬眼是温祈刚转过来的笑脸。
看到祝伶舟懵懵的表情时,温祈顿了一下,随即又重新摆出笑容,将薯片袋子晃了晃。
电视里关于他们俩的片段都已经播完,弹幕上已经开始有了不和谐的雏形,基本是围绕着选人时傅暻元随手勾到了两个肖宵,和祝伶舟选择所有人的拉踩。
一方指责傅暻元太过任性,不好好对待节目要求。另一方嘲讽祝伶舟装模作样,表面端水实际上对傅暻元的形容刻意陌生。
所以温祈才借着零食来转移他的注意力,没想到祝伶舟根本就在发呆。
感觉到旁边的动静,傅暻元也回过神,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又开始想那些以前的事,看着祝伶舟的视线还愈发明显了。
他不禁又有些气急败坏。
想不通就想不通呗,就算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对祝伶舟来说,他也只不过是跟从前队友一样的,顶多是关系最差的存在,有什么事也轮不到自己管。
只能说时间这东西太重又太轻,重得可以在人之间筑起高高的壁垒,又轻得无法真正盖住任何事物,只要稍一风吹,便又漫漫扬扬地浮上来。
先导片播到选人环节就结束了,嘉宾会面没有剪进去,看来导演组还是舍不得把观众期待的情节一次性放出来。
结束rea,几人将地上的零食袋子拾掇拾掇收进垃圾桶,一起动身回了房间。
他们就住在对门,祝伶舟扔完垃圾转头,温祈和肖宵已经并肩走在前面了,剩下他和傅暻元沉默地并排跟在后面。
“对了,后天彩排,在明天结束之前把表演内容发给我吧。”快进门时,傅暻元忽然回头道。
温祈已经进去了,祝伶舟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对方是在跟自己说话。
“哦,好。”回头看了一眼,刚好跟傅暻元带着些探究的眼神对上。他觉得有些奇怪,这种小事,直接在群里说一声不就好了。
祝伶舟房间的门关上了,傅暻元又停留在原地看了几眼。从来椰城到现在,祝伶舟跟他主动开口说话不超过三次,单独相处一次都没有,完全排除了来之前他自己猜测的,想炒cp增加话题度升咖的可能性。
他不禁对严璐之前说的话有些怀疑,这种综艺,到底有什么可帮助他转型的呢?
房间里,祝伶舟从衣柜里翻出自己准备好的衣服拍照,温祈擦着头发从浴室里走出来:“舟舟,你在做什么?”
“我拍一下表演服装,等下和表演一起报给傅暻元,他说要安排节目单彩排。”祝伶舟拍下照片保存好。
“你要表演什么节目呀?”温祈蹲下来轻戳两下蓝白渐变的汉服,“跳舞?”
“嗯,是跳舞,刚好可以做一下剧宣。”祝伶舟点开他们的群聊,却发现里面一个新消息都没有,“你们发节目给他了吗?”
“发完了呀,他上午私聊我要的。”温祈眼睛弯弯。
祝伶舟指尖一顿。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他得主动去加傅暻元的微信?
可是那人为什么不自己来加…而且,他当面说了这件事,到底是想让自己私加好友,还是单纯走个表面流程呢?
要不要直接发群里?
“你要宣传的剧,是观途无仙吗?”祝伶舟思绪乱蹦时,温祈又起了话头。
“嗯?”对方提到自己的作品,祝伶舟眼睛亮了一下,“你听说过?”
“上次星剧大典的时候,我看见你在手机上做人物小传了,你真的好认真哦。”温祈朝他眨了下眼,凑近小声道,“所以,我投资了这部。”
“啊?”祝伶舟猛得睁大眼睛,“开机前,还有后来组织的投资人饭局,没看到过你啊。”
“我从来不出面这些,一般是公司的负责人替我,那家投资公司也是我私下里办的,挂在别人名下。”温祈嘴角勾起一抹讽笑,“做演员就是这点方便,圈子里的消息流转得快,赚得特别容易。”
祝伶舟看着他泛着精光的眼睛,对温祈的认知又增加了一个层面。
“好吧,总之谢谢你信任我。”被肯定的感觉真的很不错,祝伶舟笑得真诚。
温祈眼眸一转:“这部剧招商这么好,信任你的人很多啊。”他忽然倾身上前,“所以,你来参加这个节目不是自愿的吧?”
祝伶舟有些愕然,他来到这之后从没表现过任何排斥意向,“为什么这么问?”
“你之前走的一直是偶像路线,戏也基本是感情流刷脸类型,观途无仙是你的转型作,可为什么你拍完之后不去筛新戏,而是跑来参加综艺?”
温祈眼睛直勾勾看着他,“据我所知,给你递本子的人可不少,而且你之前拍戏不间断,从来不上长期综艺。”
祝伶舟还没来得及开口,温祈忽然笑起来:“如果你想彻底转型,应该在观途无仙之后多接触不同题材的正剧铺路;如果你是为了流量,那也应该捆着傅暻元狂上热搜。可是你偏偏什么都没做,费时费力却什么好都不讨,怎么想都奇怪。”
说起这些事,温祈一改往日娇愚的样子,竟真显出几分那些投资商特有的压迫感。
“我、没什么安排,走一步看一步而已。”祝伶舟扯了下嘴角,对温祈的敏锐突袭有些招架不住。
“你合约是不是要到期了?”温祈一句话,又是一声平地起惊雷。
祝伶舟这下是真的惊住了。
他与公司表面上一直是十年约,所以现在临近到期,都没有任何其他公司给他抛橄榄枝。
但实际上,他之前所在的星瀚时代条约苛刻,因为是养成系,违约金高得吓人。如果不是靠着合作人搭上浮光的船,他根本就走不了。
为此他亲自签了对赌协议——五年内为公司创收三亿元的税前营收,清偿所有违约金。成则缩至五年约,仅保留上约内商务代言及影视发行类分项代理合作。不成则触发买断条款,合约剩余期间向公司上交剩余合约期预估收入的120%。
协议期间他与公司的所有代言及活动为八二分成,并含有竞业限制条款,即使成功缩短,约后五年也不得签约竞对公司,且同等条件下公司享有优先签约权以及他自主项目的优先投资权。
这样的条件,给了祝伶舟一丝喘息机会的同时,也彻底堵死了他骑驴找马的后路。
签下对赌以来他一直在思考成功解约后,要怎么走下一步。从前他几乎是完全听从公司安排,一点冲突也不想发生,生怕触发了某些苛刻的条款导致对赌失败。
直到上部戏的时侯他提出让利,并以投资回报的出入率成功说服了公司,终于拿下一部想要的剧本。但也让公司对他有了防备,立刻拦截档期给他安排上了综艺和偏离路线的二番剧。
可是如果仅凭这些外显行为就猜到,温祈也未免太神通广大了些。
“别紧张。”温祈站起来倒了一杯水推给他,“我说这些,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问,你想好之后怎么做了吗?”
“你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祝伶舟当然不觉得温祈只是随口一猜,他先向自己透露投资公司的事,又分析了这么多,总不可能是为了八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