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里似乎还带着些磨牙嚯嚯。
“什…”祝伶舟愣在原地,半秒后他反应过来傅暻元在问什么,不禁又无语起来,也用气声回道:“你乱说什么,我不是讲了……”
“你们杵在门口干嘛呢?”温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趿拉着拖鞋,一把将门彻底拉开。
“啊,是小傅送冰块来啊。”温祈打量一下祝伶舟手里的物件,透明的瓶子上凝着水珠滑进毛巾里,“肖宵让你来的?”
“我自己来的!”傅暻元一下子站直,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大猫。
温祈眯起眼,视线不动声色从傅暻元的脸划到他发红的耳尖,他突然笑出声,打趣道:“看不出来嘛,我们老四好贴心哦。”
“老四?”祝伶舟被他的新称呼吸引,微微偏头看向温祈。
“嗯。”温祈笑起来,指尖在空中排序,“今天我和肖宵哥讨论的来着,按年龄排序,你是二哥,我是三哥,小傅是小老四。”
二哥?
祝伶舟恍惚了一下,没忍住看了眼傅暻元。
傅暻元恰好也在看他,两人的目光在空中撞上,彼此都懂对方想起了什么。
以前团里十一人,祝伶舟刚好就排行老二,成员们也喊他二哥,就傅暻元不喊。
“行了,我回去了,你记得敷,冰块化了。”这次是傅暻元先招架不住,他语速很快,打了声招呼就转身打算回房间。
祝伶舟低头看了眼手里的冰,鼻腔呼出一丝温热的气息,“你等一下。”
说着他也回过身,走到自己行李箱旁边,蹲下来在里面摸索着什么。
几秒后他抓着一个小袋子送到傅暻元手上。
傅暻元摊开一看,一枚草莓大福。
“你还有啊!”温祈夸张地扬起语调,手指虚虚戳向傅暻元手心。
祝伶舟迅速伸手环住温祈的腰,求饶地看着他:“就一个了,我早上才发现的。”
傅暻元捏着手里软软的小东西,勾了下唇角,喉咙里拉出两个刻意的音节:“谢了,二、哥。”
-
在椰城营业的最后一天,阳光格外粘稠。祝伶舟对这里有些依依不舍,不知道伙伴们是不是也有这样的心情,总之今天的小厨房比前几天都要安静。
“脚好点没?”肖宵手里捧着两个金黄菠萝路过,顺道关心了祝伶舟一句,“今早看你走路挺好的。”
“一点都不痛了。”祝伶舟莞尔一笑,“谢谢。”
“别客气,你好好恢复,明天还要出去玩呢。”
祝伶舟点点头,转回去继续腌鸡翅,指尖缠绕着蜂蜜和酱油混合而成的黏腻感,似乎映照出他心中那股微妙的别扭。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天晚上傅暻元意有所指的问题,还有自己乱七八糟的猜测,他现在连跟肖宵说句话都有那么一丝不自在…
明明没有那个意思的。
他不自觉地往傅暻元那边扫了一眼,居然又跟他对视上了,对方视线黑沉沉的,一脸不爽地扯起上嘴唇,朝他呲了下牙。
不是,他那什么眼神啊!
为什么一副抓到自己干亏心事的表情?
祝伶舟迅速撇过头不再看他,跟这家伙根本就讲不通,从来都是。
“烤面包现在要准备吗?”小柠问了一句。
“先做鸡蛋沙拉酱吧?”祝伶舟看了眼她搬上来的面包,心算着要准备多少数量。
还钱路道阻且长,表演现场也得带食物去卖,他们昨天吃饭时讨论了半天怎么加工赞助品。
最终决定做些鸡蛋沙拉酱,夹进烤过的赞助软面包里,组成鸡蛋三明治。再把赞助的巧克力融化,裹到赞助的曲奇饼干上,变身可可曲奇。
嗯,应该也算是他们自己做的吧…
最后一天营业,粉丝们也跟他们有着同样的不舍情绪。节目组选人纯靠运气,天南海北的粉丝都有可能抽到号,大老远的坐飞机过来体验。
但毕竟要提前订票订酒店,准备时间还并不充足,有出现过摇到号却订不着合适房间,或者准备好了一切却没摇到号的的情况。所以看过一些打卡帖之后,外地稍远的粉丝会有些望而却步。
于是后面几天他们的客人几乎都是本地或者周边地区的粉丝,想到他们就要离开椰城了,自然也感到不舍。
“小傅,你们明天就要走了吗?”有没了解过节目流程的粉丝问。
“我们明天还要在椰城玩呢,工作这么些天,终于可以好好体会一下椰城的风情。”肖宵端着餐点走过,朝粉丝们温柔一笑。
刚刚提问的小粉丝瞬间被肖宵吸引过去:“真的吗?你们打算去哪里玩啊,我们这好多好玩的项目呢。”
“秘密计划。”肖宵伸出食指在空中虚点了点,笑得格外迷人。旁边桌的小姑娘都不吃东西了,能多看一眼是一眼。
傅暻元不动声色地移了下脚步,挡住面前小姑娘的视线,露齿一笑,又立刻夺回小姑娘的注意力。
待他一离开,桌上立刻传来几个姑娘的惊叹声“天呢小傅也太帅了!”
傅暻元满意地撤回了饮品台,发丝随着脑袋轻轻晃动,心情极佳地开始摇饮料。
上菜完全结束后,傅暻元和肖宵一起去餐厅仓库里一人搬了一箱饮料到后厨,准备下午演出要卖的饮品。六个人一起调整配方,调出来两大桶备好。
送走最后一波客人,几人合力把大箱大箱的食物运上车,六人一起兴冲冲地出发了。
车窗外已经排起了长队,粉丝正翘首等待着入场。
车子行驶过排队区域,祝伶舟将车窗按下,静静地朝他们招手。
温热的风裹挟着尖叫声传来,温祈也凑到旁边,下巴亲昵地抵着他的肩膀,两人贴在一起跟下面的人打招呼。
两道漂亮的身影倒映在纷纷亮起的屏幕里。
熟悉的快门声和应援灯牌让他回想起从前刚出道的时候,粉丝跟演出行程的日子。
剧组里偶尔也会有粉丝在保姆车外面探班,但这样炽热的,鲜明的,几乎要将他托上天空的激情,祝伶舟真的有很多年没再感受过了。
心脏在胸腔里重重地跳动一下。
真的,要再踏上舞台了。
车子把他们送进了更衣室,外场的工作人员分为两拨,一拨开始检票放粉丝进场坐着,另一拨麻利地支起了小摊,帮他们介绍点心卖点心。
精心包装好的鸡蛋三明治和可可曲奇上都贴着“呜椰”的logo贴纸,旁边的透明饮水桶里是买点心赠送的饮料,只可惜没地方储存冰块。
更衣室里,祝伶舟把自己准备好的汉服拿出来仔细挂好,便开始脱衣服。刚脱掉上衣,门前的帘子被“哗啦”一下掀开,傅暻元闯了进来。
“啊!”祝伶舟大惊失色,连忙抓过汉服里衣挡在身前。
这完全是条件反射行为,做完之后他也觉得怪异——都是大男人,有什么好挡的?但是看着傅暻元同样震惊的眼神,他又迟迟没法把手放下来。
傅暻元迅速别过了头:“你脱了衣服怎么不锁门啊。”
“你不是知道我在这间吗?”祝伶舟不可置信看着倒打一耙的傅暻元,他们更衣室不大,但都是有门牌的。
“我看你没锁门,还以为你没脱呢啊。”傅暻元梗着脖子没看他,脚却一步也不挪。
祝伶舟趁他别开头,迅速转身转上了那件白色里衣,傅暻元听到他穿衣服的动静,悄悄将头扭了回来。
“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又不是没看过。”他嘟囔着。
祝伶舟齿间磨出几不可闻的声响,他无语得不行,“你有事吗?没事出去,我要换衣服了。”
“我没事不能找你?”傅暻元偏不说事,就要跟他犟嘴。
祝伶舟却没他那么自在,他轻呼一口气,语气冷了下来:“我们不是那种没事能凑在一起聊天的关系。”
傅暻元被他一句话拉回现实,可不就是吗。
他瞬间冷下了脸:“嗯,对,说得真没错。”
“所以有什么事吗?快说吧,别耽误时间了。”祝伶舟往身后扫了一眼,坐到了椅子上。
明明处于下位,仰视着傅暻元,但他的气势一点也不弱于对方。
“呵。”傅暻元冷哼一声,一手撑住化妆台,“果然是我没什么利用价值,你对肖宵就不是这个态度。”
“我又什么态度了?”祝伶舟甚至有些哭笑不得,傅暻元衣服也不换,跑到他试衣间来就是要说这些没事找事的话?
“你对他那么热络干什么?你们熟吗?”傅暻元一脸忿忿不平地握住扶手,整个人笼罩在座椅上方。
祝伶舟真的感到莫名其妙,“我哪里热络了?我一上午也就和他说了几句话而已。”
“你突然跟他走那么近,还笑成那样!”傅暻元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对好吗?能不能收敛点啊!”
祝伶舟即将维持不住耐心:“我只是很正常的和他交流而已,不对什么了?”
“哪里对了?”傅暻元眼睛一瞪,就要扯他胳膊,“又抱又聊的,你跟谁这样儿啊?”
祝伶舟耐心终于告罄,把手一甩:“别乱动!我真不知道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我跟谁聊天——”他顿了一下,似乎对未出口的话有些犹豫,“又关你什么事啊?”
傅暻元果然一下子炸了:“我就看不惯你说一套做一套的样子!说着什么不炒cp,晚上回去就抱上了!”
祝伶舟喉间一哽,所有的怒意塞在他的胸膛里,他猛得呼吸两下站起来,指节捏得嘎嘎作响,“傅暻元,我是不是跟你明确说过这件事了?你到底有完没完!”
场外的欢呼声和试衣间内奋力压低的怒吼声形成巨大反差。祝伶舟终于发了火,他受不了傅暻元一次又一次拿他没做的事情刺他。
“我不想炒cp,不管是你,还是肖宵,我都没有任何想法。从以前到现在,都没有任何想法!你听懂了吗?”祝伶舟眼尾泛红,声音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他不仅生气,还感到有些委屈,从昨晚到现在一直都委屈。
准确来说,从五年前,他们关于炒cp的那次大吵开始,他就委屈到了现在。
总是这样。
总是这样。
因为几句话把他想得那么不堪,说一堆难听的字眼伤害他。明明他们已经隔得那么远了,为什么还要找上门来将陈年旧伤再次撕开,他好不容易才让它们结痂。
傅暻元看着他明显受伤的眼神,莫名瑟缩了一下。他抬起手似乎想擦一下祝伶舟的脸,可祝伶舟又没哭。
手在半空恍惚几秒又放下,他就这么僵着,不知道该怎么做,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又把局面弄成这个样子,他本来不想这么说话的。
祝伶舟忍无可忍地偏头,不想再跟傅暻元计较那些没意义的事:“你出去吧。”
傅暻元攥了攥拳头,欲言又止,还是沉默地转身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