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晟屿：我问你，为什么这几天都不理我？】
【江晟屿：你是不是一直在跟别人联系？】
【江晟屿：我们做都做过了，不许赖账。】
陆悠梨握着手机的手在颤抖。
她想过这一天会来临，但没想过是以这样猝不及防的方式。
张女士静静地盯着她，看她要怎么回复。
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分析自己当下的处境。张女士知道她跟温缙互相喜欢，但刚刚江晟屿的消息明显说明，她跟他也有亲密关系，并且现在还在持续。
她在脚踏两条船。
这是道德问题。
但至少——陆悠梨强迫自己往好的地方想——张女士只会觉得是她女儿有问题，她应该不会想到，江晟屿和温缙都知道彼此的存在，并且同意一起和她女儿交往。
否则她会觉得他们都不正常。
“我没有和他做过什么。”她说的是实话，她跟江晟屿并没有做到最后，如果张女士只是怕她对自己的身体不负责任，那她大可以放心。
“那我去问一下苗笙，她儿子什么意思，”苗笙是江晟屿的妈妈，张女士冷笑一声，“他不是还问你，是不是在联系别人，他肯定知道你在跟温缙好吧，他是想当小三吗？”
“他没有，”陆悠梨觉得那两个字真刺耳，“若果非要说的话也是我非要脚踏两条船的，他本来不愿意，是我强迫他的——”
“闭嘴！”张女士气得发抖，“陆悠梨，你别以为你养着病我就不敢打你，你再跟我说一遍，你跟江晟屿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爸爸听到动静赶了过来，把妻子拉到一边：“你干嘛动这么大气啊，发生什么事了？”
“你问你闺女！”张女士甩开他的手，“女孩子要自尊自爱，你小时候我没少教过你，结果呢，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
争执间，仿佛还嫌不够添乱似的，江晟屿打过来了。
陆悠梨没敢迟疑，直接接通，尽量让语气听起来正常：“我这边有点事，一会儿再跟你说。”
“……”对方敏锐地察觉到她这边好像出事了，“怎么了？”
“你别问了，”她疲于解答他的问题，“我一会儿给你打过去，答应我，别再打过来了。”
陆爸爸还想劝架，结果被妻子一把推到一边。
“你看看你养的好女儿！”
张女士指着她：“先不说别的，你对得起温缙吗，人家知道你背地里跟别人有来往吗？”
陆悠梨沉默了。
她不能说真话，如果她还想跟温缙有未来，现在绝对不能告诉妈妈，她跟不止一个人谈恋爱这件事，从一开始，温缙就知道并且默许了。
而她的沉默，在妈妈看来就是承认。是她自己的问题，她为了一己私欲，做了对不起别人的事。
“我真后悔把你养到这么大，我跟你爸的脸都被你丢光了！”张女士怒吼一声，“你知道你的行为有多恶劣，有多恶心吗？”
“恶心？”陆悠梨仿佛一下子被点着了，理智告诉她现在不适合跟张女士顶撞，但她实在听不下去了，“我们之间是互相喜欢，怎么会恶心呢？封建社会一个男的还有很多老婆呢，为什么性别对调一下就成了死罪呢？”
“你听听她说的，”张女士看向丈夫，“她说的是人话吗，嗯？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想学男的娶好几个老婆是吗？你以为自己很能耐是吗，最后吃亏的不还是你自己？所有人都会觉得你道德败坏，说句不好听的你已经烂了，知道吗？”
“现代社会了，你看哪个正经男的敢娶好几个老婆？”她继续咄咄逼问，“这么违背公共良俗的事情，你还好意思说？谁给你的胆子！”
“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其他国家已经有过很新潮的思想了，”陆悠梨觉得自己也是昏了头，又或许是仗着自己身体还没好，有和妈妈顶嘴的资本，说出话来无所顾忌，“如果你不相信会有人可以这样爱人，那就让我们把自由推向极致，看看会怎样吧。”
“混账！”
陆爸爸发现情势不对，赶紧把陆悠梨拽到一边：“你说的什么话，疯了吗？”
“我没有疯，我很清醒，”她挣脱爸爸的手，“为什么规定一个人只能喜欢一个人，我就是喜欢不止一个不行吗？只要我不跟多个人缔结法律上的关系——”
啪！
一巴掌下来，她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眼睛盯着墙壁，不去看张女士的表情。
“你干嘛呀！”陆爸爸把妻子推到一边，“你再怎么也不能打她啊，我告诉你这种事情我们医院里有的是，现在年轻人思想都比较开放。梨梨她年纪小，肯定是被人带偏的，你朝她发什么火呀？她胃还没恢复好呢！”
“恢复好了有什么用，放她出去违法乱纪吗？”张女士推了他一下，“怎么你还帮她说上话了，你也想娶好几个老婆是吧？”
“你觉得可能吗，”陆爸爸看她火气没那么大了，连忙劝她，“梨梨还小，我们得把她引回正道上，你这么极端能起到好作用吗？”
“是她执迷不悟。”
“梨梨，你告诉爸爸，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想法，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陆爸爸问她，“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才让你动了这种心思？”
“爸爸，我已经是成年人了，”陆悠梨平静地说，“如果是我不认同的东西，别人跟我说再多也没用。为什么别人说这个我会信，这不是恰恰说明我也发自内心地认同吗？”
陆爸爸恨不得去捂她的嘴：“我是在帮你说话呢，不知道你妈正在气头上吗？还非得针对针，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张女士吐出一口气，竭力让自己恢复正常，“跟江晟屿断了，要不就跟他们都断了，你自己选。”
“为什么非要我跟他断了，”她觉得张女士纯粹是有讨厌江晟屿妈妈的心理在作祟，“你非要把你自己的个人恩怨放到我们这一辈人身上吗？”
要不是陆爸爸手疾眼快把她拉到身后，陆悠梨觉得自己又得挨一巴掌。
张女士睁大眼睛，她怎么也想不到昔日乖巧正直的女儿，会为了她讨厌的人的儿子做到这个地步：“你都说了你同时谈了两个，你还有理了是吧？”
陆悠梨被妈妈惊愕的眼神刺到了心脏，低声道：“没准不是两个呢。”
张女士和陆爸爸都愣了一下。
短暂的沉默中，陆悠梨脑子里想了很多，其实她真的没必要把实情全部说出来，她都快忘了自己原本的出发点了。
如果她以后想跟温缙在一起，和其他两个人分开，那今天其实是个很好的契机。她很软弱，一直都不知道该怎么跟江晟屿宋格非开口说分手，她觉得自己很自私，很对不起他们。
但发生了今天这桩事，她大可以告诉他们——她已经尽力了，她把跟他们三个人的关系毫无保留地向张女士坦白了，而得到的结果是责骂和一个巴掌。
她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之前确诊的那段时间她迷失自我了，所以搞出一堆烂摊子。现在病理结果出来，她的人生还会正常继续下去，她想迷途知返了。
“是……宋格非？”迟疑了片刻，张女士问出来。
答案显而易见了。如果只是单纯的追求，如果陆悠梨没有给过他正向的反馈，人家何必特地赶到医院，不辞辛劳陪完了整场手术——还是在知道陆悠梨有交往对象的情况下。
张女士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她回忆起三个男人围在病床旁边等陆悠梨醒来的画面，忽然发现自己好像忽略了最关键的一点。
“他们知道的，对吗？”
知道她同时谈了三个，甚至彼此知道对方的存在，四个人就这样心照不宣地维持这段荒谬的关系。
陆悠梨抿紧了唇。
事到如今，她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和想象中一样，自私地把责任推给别人，然后保全自己。
这段关系是因为她才开始的，如果不是她以疾病作为借口，他们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和平共处的。她才是一切的罪魁祸首，她应该对自己犯下的错误负责。
她不能把他们对她的爱当成武器，反过来再去刺向他们。
“他们不愿意，是我说自己得了病，可能活不了很久，可能会因为吃药变丑。我每个都喜欢，想在有限的时间里把握住每个人，所以他们才妥协了。”她实话实说，那一瞬间她仿佛完成了对自我的救赎，也知道她跟他们所有人的关系也即将画上句号，“妈妈，我错了，对不起。”
张女士抬头望向天花板。
“你生病了，”半晌，她得出这个结论，看上去疲惫不堪，“好好在家养病吧。”
她从陆悠梨手里把手机拿走了，摆明了是不让她跟那三个人再联系。陆悠梨没有反抗，随她去了。
客厅忽然响起门铃声。
陆爸爸看了一眼来人，下意识回头去找张女士，趁她还没有走过来，赶紧给外面递了一句话：“你过来干什么，我们现在没空招待你，还不快走！”
“叔叔好，”一道清亮的声音，是江晟屿，“对不起打扰了，我必须得见您跟阿姨一面，我有事情要当面跟您二位解释。”
“谁啊，”张女士已经猜到了几分，冷眼问丈夫，“来都来了，还不开门让人家进来坐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