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物！怎么被灭的是秦家！”
随之而来的是茶盏落地破碎的声音。
跪地的人被砸得身躯一颤，顶着冒血的额头朝地上磕了又磕，磕得鲜血淋漓，“主上饶命。”他哆嗦着说：“并非属下有意，而是属下实在不知道秦家那晚穿了那衣服。”
被唤主上的人从台阶上下来，站定在他身前，目光狠厉。跪地的人虽没抬头看他，但也察觉到一股寒意爬上脊背。
果然，下一刻他就被人掐着脖子拎了起来。
刘申将他眼中的恐惧看得清楚，忽地笑了，他一笑脸侧的疤痕就更加可怖，仿佛从地狱爬出的厉鬼。
“咔擦”一声，手里的脖子就这样断了。
“来人。”
话音刚落，门外候着的人就进来了。
他像是没看到那具尸首般，略过去，朝刘申恭敬行礼：“恭喜主上出关！”
刘申已经重新坐回高台上了，他抬了抬手，出声询问：“秦家如何了？”
“在主上闭关这些日子，属下已经派人过去了，不会让任何人靠近秦家。”他说。
刘申闭关的时候秦家就已经出事了，他不敢前去打扰，怕刘申一不小心就走火入魔，于是先将秦家掌控了起来，再等刘申出关做决定。
刘申揉了揉眉心，“一个两个都是废物。”
他接道：“秦家知道很多秘密，接下来你知道该如何做了吧？”说着，他的目光落到前方那人身上。
那人浑身一僵，朝他拱手：“属下知道。”
刘申哼声道：“要不是你们这群废物我也不会这么麻烦，如今还得重新找法子。”
他手里那件宝物差一点点就要练成了，现如今却出现了这档子事。想到这，刘申脸色阴狠，身上的寒气漫开。
他随意瞥了一眼躺着地上那具尸，说：“拖下去处理了。”
“是。”
……
沈颜玉把秦府探得差不多时，阿无回来了，此时他正在书房翻看秦家的账本。
阿无不走寻常路，习惯翻窗进来了。她走到沈颜玉面前，把手里的几块布料递给他看：“是布料的问题。”
沈颜玉取来，低头嗅了嗅。她这几块布料都是干净的，没有血腥味，只有一股浓郁的花香。
沈颜玉抬眸：“你在其他府上收来的。”
阿无点头道：“不错。我猜想布料上的花香是在掩盖什么，被灭门的关键应该在这布里。于是便去其他被灭门的四家里查探，他们府内果然都有这款布料。”
只不过那几家府中的东西几乎被清理了，她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些。
沈颜玉示意她看账本：“秦家名下的商铺确实与他们有交易往来。”
阿无快速翻完手里那本账本，又去翻下一本了。是府内的账本，府内的开销都会明确记录在里头。
她记忆好，只捧着账本快速过一眼，翻看的速度快得使人吃惊，让人怀疑她没看完就翻下一页了。
后面回来的两人也一人一本捧着看，时不时抬头瞄她一眼，手里的速度不知不觉也快了许多。
文代一顿，又重新翻回了几页。
浮落看得头昏，实在看不下去了，往桌上一丢，去翻找其它证据。
阿无的动作停了下来，开口道：“秦府这一年内办的宴席有些频繁。”
沈颜玉颔首：“的确如此。”
闻言，边上的文代突然抬手。
阿无沈颜玉两人双双看去。
“我方才好像翻到过一本名册。”他从书堆里找了出来，递过去：“被灭门的那几家也在上面。”
名册上面不仅记着有这几家，还有记着有城中其它的大户人家。
秦家一年内设的宴都请了他们。
商铺的账本上也记录这几户人家从一年前便大量购入蝶香布。
阿无脑中有了思绪，轻轻一笑：“还记得蝶香布的名声是从何处传出来的么？”
离得较远的浮落围了上来。
“秦府里。”阿无接道：“这款布料细腻柔软，比一般的绸缎都要好上几分，普通人家是用不起的。”
浮落豁然开朗：“这是专供大户人家使用的。”
“秦家设宴是为了向众人展示用蝶香布做的衣裳。如此新奇又美丽的东西，肯定引得其他人疯狂买进。这些布就是特地为他们做的。”
文代摸了摸下巴：“可是为何要这么做？”
阿无转头看向他们，问：“我让你们打听的，有打听到吗？”
两人这才反应过来，把打听到的东西一五一十地说出。
“口哨声？”
浮落：“住在这几家周围的百姓都说夜里听见了口哨声，只是这声音只响了一下，他们还以为是听错了。”
阿无听完后思绪彻底清晰明了了，她与沈颜玉对视一眼，嘴角噙着笑：“有人要来了。”
“什么嘛……”
浮落刚嘟囔着，便察觉到府内进了人，她手摸向腰间的剑，警惕了起来。
沈颜玉将桌上的东西收了起来，道：“先走。”
好在四人的修为比来人高，易躲过他们溜出府。刚出府，只是一瞬间，秦府凭空消失了。
见状，他们连忙隐于夜色中。
浮落睁大眼睛，认出来这是什么了，道：“这是归初阵。”
归初阵是最为常见的阵法，相对阵法为筑造阵。
秦府并不算消失，其实还在原地，只不过府中的、哪怕是微小的物品都被粉碎掩在平地之下，会随着时间逐渐与平地混为一体。
这就是归初阵法，能悄无声息地让一座府宅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
而筑造阵能使平地拔起一座府宅，如植物生长般破地而起扎根于此。
这两门阵法都是百年内的阵修创建的，虽时间不长，但在修仙界极受欢迎。
……
客栈人多眼杂，实在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于是沈颜玉布了结界。
浮落放下心来，这才开口说话：“方才那些人是什么人？”
“而且其中还有阵修，不会又与鬼市有关吧？”
沈颜玉宽大的衣袖在桌子上方扫过，桌面上瞬间出现几封书信和那几本账本。
文代和浮落各看了他一眼，一人拆着一封书信，边拆边同时问：“沈师兄，这是什么？”
沈颜玉侧眸睨了一眼在甩着线玉坠绳的阿无，淡声道：“我从秦家书房暗格发现的，秦家与刘家来往的信件。”
阿无挑眉，将线玉系好，来到桌前也拆开一封信：“这两家合作一点也不诚心。”
文代不解：“为何这么说？”
阿无在烛火下照着看，指了指最后一行，道：“人家叫他看完即毁，这秦家反倒是留了下来。”
双方来往的书信里面定是重要的，留下来这些证据，说不定了解对方对对方有所忌惮，才会留有一手。
“……”
浮落一时有些语塞，片刻，她说道：“那那伙人是刘家派来的？”
一旁看着信件的文代道：“估计十有八九。”
看完后，他将信件重新折好，被信件中的信息震撼，久久没缓过来。
今日打探的时候文代和浮落顺便还打听了刘家的不作为，从百姓口中得知刘家仗着权势四处欺压人，向商贾之家收的钱财一次比一次多。
多封信件中提到城中以余家为首的大户人家想要反抗，刘家意识到他们要脱离控制便威胁秦家与其合作。
他们利用秦家的布料生意控制其他商贾之家，但这控制却是灭他们满门，将其他他们的生意掌握在自己手中。
蝶香布确实是特供给这些大户人家的，用此布制的衣衫加上口哨声能够让人失去意识成为傀儡。每次灭门前刘家都会通过信件来告知秦家，以免他们穿上蝶香布制的衣衫。
刘家这个方法不仅仅是要将反抗的商贾之家灭门，还似乎在练一种邪气的法器。
秦家虽被威胁，但从中获取了许多利益，得到了一些刘家给的便利。
浮落拍桌而起，气愤极了，骂道：“这刘家简直就是修仙界的败类耻辱！”
桌上的茶杯晃动倒了，滚了一圈，撒了文代整个裤腿。文代“哇呀”了一声，将她拉了下来，道：“冷静。冷静。”
随后，他掌心聚集灵力烘干衣物。
阿无倏地笑了，在惊愕的目光下道：“倒也不必如此气愤。”
“你为何笑？”浮落反应过来问道。
阿无抬眸，眼里没有一丝笑意，嘴角还挂着笑。她双手抱臂，道：“没什么，只是想到好笑的事情。”
文代理了理衣袍，问：“既然秦家还有用，那为何被灭门了。”
话音落下片刻，沉默许久的沈颜玉的视线移到他们身上，说道：“或许秦家的死也是刘家没想到的。”
“我在秦家家主身上发现了狐妖的气息。”沈颜玉见他们脸上浮有困惑，接着解释道。
“狐妖！？”
文代：“我的天！怎么妖族也掺和进来了。”
妖族从来都是瞧不上修仙界的，已经不与他们往来许久了，在修仙界很少见他们的踪影，他们一般都待在他们自身的地界。
阿无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先不说了，明日再去秦家制布的庄子上看看吧，我要睡了。”
“等一下！”浮落拉住她的手腕。
阿无眼神询问她。
她拔出微颤的剑，说：“我的剑察觉到有魔修靠近。”
她这柄剑是她父亲寻了最好的材料铸的，为上品剑，再过百年就要有灵了。在察觉魔修这方面，灵得不能再灵。
阿无看着她的剑，赞道：“剑不错。”
浮落见她难得说出一句让她喜欢的话，轻“哼”了声，道：“那当然，我的济世可是最厉害的。”
“这是我爹在我十二岁的时候送我的，我看它的第一眼就喜欢，当时立即决定给它取名为济世，意为济世救人。”
“济世。”阿无清晰地重复了遍，微扬起唇：“不错的名字。”
浮落脸上带着笑看她：“你现在说的两句话我爱听。”
房间里就剩两人，另外两个在察觉到魔修的时候就从窗户出去了，所以阿无说的每一句话她都听得清，包括后面那两声“呵呵”。
浮落怒了：“什么意思！？”
阿无一把扯她过来，道：“魔修在你头顶了。”
浮落猛地抬头，与悬梁上扒着那魔修对视上。
那魔修还扯唇一笑，笑得极其诡异，让她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浮落不敢直接挥着剑气过去，怕弄塌客栈，于是剑指着她：“我们出去打。”
那魔修落地，长甲撩起耳侧的头发，笑道：“你说出去打就出去打啊！我偏不！”
浮落咬牙，看她身边又落了一个魔修，“你们真是……”
厄舒又笑了笑，这个笑比起刚才那个笑算得上温柔：“别气了，气了会长皱纹不好看的。”
屋顶上传来剑刃相碰的声音，已经打起来了。
厄舒捂唇：“他们真粗鲁。”
她眼睛转了一下，忽然抓向阿无。
浮落立刻反应过来，剑一挥将她的长甲砍下。
厄舒稍愣，随即尖叫声响彻整个房间，她实在难以忍受留了这么多年的长甲就这么没了：“你竟然砍了我的指甲啊啊啊啊你知道有多丑吗？！长这么长很不容易的啊啊啊！我还要回去修理！”
她喊完，又扑到身后那名魔修的怀里，手抹着眼泪：“姐姐，你看她。我们魔修长指甲多麻烦啊，她直接把我指甲砍了。”
浮落耳边回荡着她的叫声，被震得微微发愣。她把剑收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良久，她反应过来，跳了起来：“明明是你先动手的！现在反倒怪我！”
“你真没礼貌，明明是你砍了我的指甲。”她哭着哭着，顶上还传来“锵锵”的声音，哭得更大声了：“难看死了难看死了。你看你旁边那姑娘多冷静，再看看你。”
“……”
抱着她的人轻声细语地安抚着她。
“你过分了！”
阿无轻拍了浮落的肩，叹了口气，拾起地上的长甲，手轻轻盖在厄舒的手上，挪开时指甲恢复如初。
“抱歉，她也是一时心急。”阿无道。
厄舒心爱之物失而复得，看了又看自己的长甲，笑了：“你真厉害。”
浮落也凑过去看了看，稀奇了：“你还会这个？”
“你走开！”厄舒把手往怀里藏了藏：“你也粗鲁。”
浮落瞪她：“谁粗鲁了！话说，你怎么来修仙界的地界。”
厄舒叉腰瞪了回去：“不行啊！魔界太闷我出来逛逛，况且这之前也是我们魔界的！”
见她俩又吵起来了，另两人一人拉着一只：“别吵了。”
“不止这么简单吧？”阿无道。
琴属微微一笑：“我们城主有请。”
上来时屋顶两名魔修已经被打趴下了，一洛嘲笑了一番，一手一只拖着他们往回走。
四人没犹豫，跟在她们身后。他们本来是要去阴面的，只不过被阳面的事耽搁了。
走到两面交界处，前方忽地出现四顶轿子。轿子外围有珠玉装饰着，忽略围绕着的黑气，一眼看上去倒是华丽，而不是惊悚。
抬轿的是魔界最低等的魔修，它们并没有实体，而是一团团黑气。
此刻夜深人静，白日里热闹的街道空荡荡，只有一阵阵凉风吹过。黑气抬着轿子，若是有其他人在必定会惊叫出声，因为这阴森森的轿子是浮起来的。
阿无掀开最前面那顶轿子的帘子，最先坐了进去。这轿子外表矮小，里面倒是宽敞，底下还有软垫，坐上去舒服得很。
她捻起准备的点心，吃了起来。
一路上很平稳，没有颠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