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徵是13年入队的，周斯年把他带回来时团队成员大吃一惊。明明周斯年一副锦绣前程的发展态势，为什么想不开给自己带回来一位替补？即便是为了应对突发情况，那也有二队的成员在。
这个消息在当年轰动一时，周斯年粉丝以为他怎么了？纷纷问他是不是要退役。
周斯年安慰说没事，次年凭借出圈的实力拿下本土赛区首个世冠和世冠的Fp，DAL从此进入顶峰阶段。
当时ETG团队成员关系很好，顾徵哪怕只是个守饮水机的，各位哥哥也待他极好，会时不时拉他双排，吃的玩的更没落下过他。
那时候的ETG，简直风光无限。谁不说一句，ETG命好。
然而谁也没想到，在接下来的夏季赛决赛的赛点局，上头会突然安排顾徵上一队首发。要知道前一晚的官宣首发打野还是周斯年。
周斯年没出面有回应，官方也没有，粉丝一开始还能自我安慰周斯年不舒服，因为顾徵也不是第一次替补上场了。谁知道一场大局打下来，ETG不仅输了比赛，还发官博说周斯年转会了。
赛季以来最快的转会信息，热度远远盖过那年夏季赛夺冠队伍。
ETG的官博差点瘫痪，基地被围困几天。
毫无预兆的，让粉丝怎么顶得住？直接泪崩，怒逼ETG给出一个合理解释。
等来的却是Tide顶替周斯年正式入驻ETG一队的官宣。风驰电掣的，“Tide皇族”“ETG弃帅保车”“顾徵农夫与蛇”“替今宵不值”等词条蹿上热搜。
顾徵一夜成名，各种社交账号迅速涌入大波黑粉，各种辱骂不堪入耳。总而言之，那段时间的电竞圈堪比大地震。
后面联盟介入，事情的热度才慢慢淡下来。
车子驶进维纳餐厅地下停车场，俩人去二楼吃饭。周斯年戴了顶黑色渔夫帽出来，帽檐将他大半张脸遮住，露出半挺鼻梁和清瘦的下巴。
电梯缓缓上升，不大的空间内细微的交流声能听得一清二楚。
“这辈子再站ETG我是狗，艹。”
“最后一波打得什么烂团，直接把对面带飞。”
“不是我说，Tide做队长真的不行，没沟通，没交流，没配合，妥妥等死。”
“安啦，今宵退役后ETG不一直这死样。”
周斯年和刘庆站在电梯后面，闻言默默对视一眼。
叮咚——
电梯门缓缓打开。
周斯年琢磨着时间：“春决在今天？”
刘庆把菜单递给他，苦哈哈道：“对，刚结束。ETG被FX四杀零封。”
怪不得粉丝怨气那么大。
周斯年挑起半边眉，点开决赛的重播。他之前在法国呆着，没多少时间看手机，更多时候他都在进行魔鬼训练，而且隔着赛区想看国内赛事信息也看不到。
但很快他就后悔点进来了，因为ETG的操作过于下饭。主要是射手问题，打得像人机。旧梦花笑状态也显然没有从前好，照这个打法别说零封了，能直接给对面送上神坛。
除去最后一波团有点想法，周斯年看得欲言又止。
“Tide就是德不配位啊？不好意思虽然我是ETG团粉，但唯今宵。网上风评这个走向我很难不代入个人情绪，我现在还能站在这给ETG渡口气单纯是因为今宵。”
“得了吧，做什么体面人。ETG敢把事情做绝还不准人骂了？谁知道Tide给了ETG什么好处？”
“就是，今宵待他不薄，他恩将仇报是事实。”
“那你们还站ETG？”
后面餐桌被一句话敲回原点，所以说老粉对ETG的感情很复杂，他们大多是今宵的老粉，因为今宵入坑慢慢转为团粉，爱屋及乌对ETG支持有加。今宵一退役，平衡的枷锁摇摇欲坠，他们因爱生恨，却又恨得不彻底，甚至还抱有一丝明知不可能的侥幸心理。
是刚才电梯遇到的那波人。两年没回来，周斯年倒听他们讲得津津有味，招手问服务员拿了一个口罩。
不等刘庆反应，他转过身撑在黑质沙发的椅背上。顾徵德不配位嘛，进队不久就顶替七冠野神的位置，资质尚浅被骂正常，周斯年预料得到，但顾徵实力不好周斯年就不同意了。
人是他带回来的，顾徵的实力他最清楚。至于前面说的顾徵当队长……小子有点本事，当队长应该挺不错的。但恩将仇报……
“不好意思，请问Tide什么时候当的队长？”周斯年问。
对面转过来一位女生：“你是？”
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周斯年审时度势：“今宵的粉丝，退坑两年了。”
女生点头：“这样，那你也挺真爱粉的。Tide就是在今宵退役后的第一场冬季赛官宣的队长位。”
周斯年意味深长地“啊”了一声，脑子迅速转过来，心里骂了一声ETG运营傻逼。但凡晚一两个赛季呢……
“Tide恩将仇报又是怎么个说法？”
周斯年回想着昔日情景：“我记得我……今宵退役前发过两条微博说和任何人无关来着。”
女生面色凝重看他：“场面话你也信？”
周斯年不疑有他，道了谢坐回位置上。
刘庆在一旁汗都出来了，周斯年回归一事俱乐部暂时没对外宣称，只在内部和相熟人员间发了信息，职业道德和关系摆在那，大家不会去触霉头。
“你要问问我不就好了？”刘庆巴不得踩他一脚。
周斯年摘掉口罩露出个笑来：“聊八卦嘛，没忍住。”
按照这架势，顾徵承受的舆论压力远远超过他的预期。
吃完饭刘庆他送回基地，说过几天给他接风。
周斯年爽快答应。
他在国外快呆发霉了，要知道，国外的俱乐部和国内大相径庭，他们那里可没有所谓的兄友弟恭高情厚谊，有的都是弱肉强食胜者为王。
周斯年刚去那段时间为了稳住地位用的英雄还是打野位，即便如此他都周转了好几个俱乐部，足足来小半年才安定下来。
铁打的俱乐部流水的人，所以聊天嘛，队内断是聊不下去的。要不是周斯年后来定居下来，有邻居奶奶和他聊天，他真的会憋死。
周斯年推开车门，久违的一股闷热扑面而来。南屿这烂天气，不愧是古代帝王钦选的流放之地。
意外的是门禁系统竟然还认他，周斯年从大门走进去，抬头望向眼前的建筑。
ETG基地是现代派经典的包豪斯设计风格，黑白灰的搭配简洁干练，大片的落地窗能隐约窥见室内。
周斯年难得心中澎湃，这座建筑给予他荣耀沉浮，喜怒哀乐，少年的意气风发当初全留给这座玩意了，直至现在上海DAL总部都还留着他的荣誉墙。
不过进门看到陡峭的楼梯后，周斯年好不容易溢出的丁点情愫一溜烟跑了个没影：抠门啊，电梯到现在都不装一个，好歹之前也算是豪门俱乐部。
凌晨两点，ETG俱乐部DAL分部整座基地黑灯瞎火，没有任何人烟气息。周斯年挽起衣袖一口气将行李箱扛到三楼。怪狼狈的，早知道连小的行李箱也不带。
箱子咔哒落在三四楼的平台，周斯年正想缓口气，垂落的视线映入条黑色休闲裤。周斯年下意识往旁边撤一步，语言系统还停留在法语，脱口而出一句“Desole(e)”。
反应过来后又忙改口道：“不好意思。”
对面的人同时道了句抱歉，声音冷飕飕的，像一兜山间冷泉。
然而那冷泉从上到下猛地一灌，周斯年不禁打了个寒颤。
他以为顾徵不在，刘庆说他们一堆在休赛期都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去了。
顾徵下楼拿外卖，外卖员给他打电话说外卖放大楼门口，他进不去，要顾徵自己下去拿。他还穿着比赛的队服，身上残留着赛场上的凌厉。兴许是复盘累了，眉心微微蹙着，心情显然不佳。
声控灯倐地暗下来，周遭陷入黑暗，空气跟着沉寂，如同死了一般。
心里头再怎么假装不甚在意不甚慌张都是假的，线下一遇所有伪装都会被通通撕裂，露出原本狰狞的面貌。
“顾徵？”周斯年语调上扬喊道。
灯光重新亮起，周斯年支在行李杆上，眼睛亮亮的看向顾徵。
“那么晚还不睡啊？”他问得相当坦然，但凡有位不知情的路过，还以为俩人在日常寒暄。
顾徵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下去，看周斯年的眼神如同在审视一位犯了滔天大罪的犯人：“为什么现在回来？”
周斯年脸不红心不跳道：“转机，比较耽搁时间，回来晚了。”
“怎么？你在等我？”
周斯年倒是快意的，顾徵的脸却更黑了，堪比雷公电母。
俩人无声拉锯片刻，周斯年先发制人：“不欢迎我回来？”
顾徵拧眉看他，视线多了分咄咄逼人。
不知过了多久，顾徵伸手接过周斯年的行李箱，用无机质的语气道：“原来的宿舍？”
周斯年没办点婉拒的自觉，大大方方的把行李箱递过去：“对。”
楼道里回荡着一轻一重的脚步声。顾徵一言不发提着行李箱往四楼走，手臂青筋在光线下若隐若现。周斯年跟在他背后，肆无忌惮打量他颀长的身影：“你是不是健身了？”
周斯年问，他感觉顾徵的肩膀宽了，手臂强健了，身形也越发落拓。一句话总结下来就是，身材变好了。
“嗯。”顾徵言简意赅道，仿佛多说一个字会死。
周斯年笑：“练的什么？”
顾徵“咚”的一声放下行李箱，转身就走，没回答他的问题。
周斯年眼疾手快地拽住他的手腕，手掌颇有向下滑要牵他手的意思。
谁知顾徵回头恶狠狠地瞪他一眼，周斯年识趣地松开手露出一副ok fine的表情：“那么大火气作甚，我不碰你就是。”
周斯年倚在门边：“你要出门吗？”
顾徵揉了揉方才被周斯年拽住的那只手，冷情道：“拿外卖。”
周斯年点头，拿钥匙开门后把行李箱推进去：“还没吃饭？”
顾徵冷眼看他，不知道他想干嘛。
周斯年光明正大地描摹着他的脸，视线从眉毛眼睛一直滑到鼻梁下巴：帅了不少。
他在心底暗暗总结，眼底带笑建议道：“要不出去吃吧？”
顾徵歪头睨他一眼，显然他不想和周斯年一起去吃饭。
周斯年装作没看见：“正好，我也还没吃。”
不等顾徵回应，他又趁热打铁道：“而且我没车，出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