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浴室间,褪去身上衣物,锁骨处的伤痕惨不忍睹。看来是发了狠,没控制住。
江昨辰看着镜中的自己,没有一点朝气可言。自嘲笑着,不断回想昨晚的轻绵缠吻。
心里无法排斥掉那些杂念,即使冷水洗脸,也是越洗越乱。
终于,在反复折磨之下洗好澡。江昨辰打开门,江好昂头,道:“哥哥,吃糖。”
江昨辰蹲下身,结果那颗红色糖果,打开吃下。疲惫地笑了笑,“好好,玩的怎么样?我没去接你,很抱歉啊。”
江好举起毛巾擦拭水珠,“有什么好抱歉的,你回来就好了,也是我提前回来而已。”两人来到房间,看着窗户。
百花窗透进来五颜六色的光,紫中带绿绿中带蓝,好像在藏色,却能看出端倪。因为它们在呼吸,有节奏有技巧地呼吸,无关阳光如何,扑闪扑闪的,是它们在活着。
江昨辰卸去一身疲惫躺在一旁的床上,江好躺在旁边,“哥哥,你锁骨上的伤怎么回事?”
江昨辰睫毛合拢,“狗咬的。”
江桑榆拿了三杯牛奶,“哪只狗咬的?”
睫毛分开,江昨辰道:“狗就是狗,还管哪只呢。”
其中一半牛奶俨然与另外两杯高度不同,而且杯壁还有牛奶痕迹。江桑榆将其中一杯给了江好,剩下那杯给江昨辰。江昨辰接下牛奶,在百花窗过滤下,牛奶也赋予了五彩斑斓。
江桑榆摇晃牛奶,随后坐在床上,胳膊搭在江好背上,“那怎么了?哪只狗咬你,我把他炖了不好啊,这要是咬下一块肉来,姐姐会心疼的。”
江昨辰闭上眼,转过身,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江桑榆还想再说些什么,江好拉了拉衣服,下了床。江桑榆捏捏江好的脸,小声道:“走吧,我们在外面玩会。”
江昨辰听到门被轻轻关上时,才睁开眼,牛奶一口没动。
用手轻轻碰一下锁骨那块位置,一下就痛的要命。江昨辰重重呼出一口气,头靠在床背上,伸手去拿玉笛,可什么都没有。这才想起,玉笛不在了。
懊恼地蒙住眼睛,不想再做思考,只得昏昏睡下。
光景浮现在眼前,分不清是梦境还是虚幻。悻悻然伸出手,踉跄起身,后脑一片沉重。未动的牛奶让江昨辰回神,紧闭的门窗像是监狱一般,就连空隙都没有。
手还提不起力,只得用手肘拉下。门开后,江晋吾和江官冕面对面坐着,良久未说过一句话。这是江昨辰没料到的,两人居然还会这样坐下来。
江官冕和江晋吾的视线投来,异口同声道:“你锁骨上的伤怎么回事?”
衣服比较松散,因而容易看到锁骨那块位置。原先的衣服衣领被咬的不成样子,虽然没人问这个,也是让他松下一口气。可是问这个也算不得什么好。
江昨辰拉上衣领遮挡,道:“没什么事。”
江官冕没有多管,“哥,你现在还有什么事吗?”
“也没有,就想多看看好好还有阿孪。桑榆跟他们多见见,毕竟是一家子。”
是啊,一家子。
“是啊,这三个孩子那个不是会胺所生,外面哪个不是在传一女侍二夫,二夫为手足。哥,不好笑吗?”
江晋吾扬起下巴,“想说什么就说吧,阿孪先走。”墙上的挂钟发出声响,此时气氛达到高潮,不合时宜的敲门声响起,江昨辰心里竟然还有些期待。
门开过后,并不是秦沧人,空欢喜一场。眼中没有任何情绪,“秦帅。”
秦卫豫走了进来,屋内气氛缓和。江晋吾坐那不动,江官冕起身请人坐下。秦卫豫看着那半垮的衣服,“诶,官冕,你家这孩子那是怎么了?”
江昨辰踌躇一会,拉下心思轻轻关上门就跑。被正主父亲问这个问题,那还真是羞愧不得了。
就是烈火焚身,想必也没有这来得热烈。
“诶!江家的,秦陵要去……”剩下的话没听见,江昨辰心提到了嗓子眼,下一秒就要挣脱束缚、囚笼跑出来。
走出门外,站在街道上,车辆疾驰而过。后视镜上,是秦沧人的侧脸,一眼就没再看了。从此之后,一刀两断,再不相逢,即使相逢,那也不识。
江昨辰的心空落落的,迫使他下定决心的,是那固执的执念。只要是这样的拒绝,那就不可能再回到从前,也不可能做朋友,他就是这么绝对的人,但也不是。
人车错过,也好比擦肩而过的心脏骤梭。
“哥哥,看什么?”
“没什么。”江昨辰回完话才发觉,江好已经来到他身边,江桑榆不见了踪影。
江好道:“哥哥,姐姐已经上去,你呢?还在等谁,不过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江昨辰道:“什么事?”
江好的手一直别在身后,“秦少帅刚才走了,他要去湖南那边。”
“哦,不用跟我说,和我无关。”江昨辰眸水荡漾,差点笑出声,那点不舍就像是跳梁小丑。
“他要去和湖南那边的打仗。”江好伸出手,一条蓝色发带就在她手上。
上面的洞已经被缝补,添上一朵花。这蓝色发带是任会胺亲手编织,意义非凡。
“我用不到这些,哥哥,”江好一字一顿,“不要后悔。”
江昨辰道:“不会。”
风还来,玉笛流苏飘荡,又是一次分别。
秦卫豫从屋内出来,江桑榆紧随其后。屋内的景象是蚱蜢相斗,对此,也是见怪不怪了。
江好躲在江昨辰身后,“他们不会扔刀啥的吧?哥哥,要不躲一躲?”
江昨辰笑笑,道:“没那么严重。”推开屋门,子弹从江昨辰耳边划过,张着嘴,捂住江好的耳朵。江昨辰差点就要命丧当场,江好吓得心都要碎掉了。
“你们要死吗?!”秦卫豫听到声响上前察看,江官冕和江晋吾放下枪,“你们是亲兄弟,难道要手足相残?”
江官冕怒视江晋吾,“哥,你们旧情复燃不如让大家好好看着啊!”
江晋吾不明所以,“官冕,你到底在说什么?!用不着在这污蔑我和会胺关系。”
江官冕道:“会胺会胺,哥,别忘了她已经是我的妻子了,阿孪是我和会胺的孩子!”
江晋吾道:“是,我知道。但这是我的习惯,即使是家人也会这么称呼。”
江官冕砸来一水杯,牛奶倾泻而出,“家人?我是她的丈夫!我不允许有除我以外的其他人这样称呼!”
江晋吾躲开溅起的水渍,“官冕,你不要无理取闹,难道你想让会胺在泉下难堪吗!”
“是你先让我难堪!”江官冕暴怒道。
江昨辰把江好拉到身后,“两位要吵,那还请出去。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房子。”
江官冕听后,对江晋吾道:“出去!”
江桑榆垂下眸子,江好跑去牵起她的手,“姐姐还不进来吗?”
江昨辰看着一地狼藉,道:“去楼上吧。”
门被关上,江桑榆强忍着开口,仿佛一朵娇花沿边萎黄卷起,又迟迟不肯罢休。
“好弟弟,好妹妹,牛奶好喝吗?”
江昨辰的脸在光斑映照下,像是油画里的青少年,脸上有蓝有黄,但没被完全混合,并没有藏色,却意外的好看。
江好躺在床上,没被刚才的事影响,反正她觉得管她鸟事呢,不管也不理。
江桑榆抱起江好,紧紧的,江好拍拍她的背以示安慰。江桑榆心气郁结心头,差点哭出来。江昨辰拿出一幅画,道:“不用管他们,他们该闹就闹,不该闹就出去,姐姐,我们管好自己不就好了?”
江桑榆沉默良久,抱住了江昨辰和江好,江昨辰感叹这姐姐心思有点多,不过也好,情感细腻,不至于像条死鱼一样,只会慢慢等待腐烂发臭,毫无生机。而富有生机的恐怕就是上面密密麻麻像白米饭一样的蛆了。
又是下雨,一夜过去,也该入夏了。
今日,便是禁毒日,已经联系好秦卫豫,有点麻烦,不过没关系。
自从上次那个女贼那的白色晶状体,还有花儿那甚者是连北,不断的白色晶状体,让人吸了,也只会越发无力,丧失斗志。
不少人参与进来,本该成为和江昨辰主心骨那位却没来。但这,也不影响江昨辰独自禁毒,上海的毒风大,越早清除越好。牵扯势力会很大,但还是要做。
江昨辰清楚这件事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而是以年为单位,先清除简单的,再处理麻烦的。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上海被清理得差不多,只剩下两个大龙头。
这两个大龙头,一个张牌,一个李牌。手中各执代表着身份地位的牌,都为红牌。
一身马仔装扮,江昨辰穿上布鞋混入李牌手下当中。戴上黑帽,没人理会。
跟着人群来到李牌窝点,还有另一帮子人在做交易。
“今天那江家小子总不能来了吧?”一个瞧上去年轻气质洒脱如野马的男子道。
“总不能了吧,妈的,这两年炸我多少个窝!老子他妈找到他都得把他抽经扒皮!”
江昨辰内心道:死性不改,残害多少人不知道心中可否有数?
“就你?那还是算了吧!就凭我家老爷子都喜欢任会胺喜欢的死去活来,要真抓到了还不一定要怎么疼爱一番!”
“切,关我屁事,老子是一定要给他点颜色瞧瞧。”
“人家父亲是外国富商,叔叔是军阀,你他妈不小心点,说这种大话,是命嫌不够长了吧?”
听言,江昨辰观察一下四周情况,乌泱泱的人群将周围包的密不透风。门外还有一两个人接应,两方人马都带了枪,真拼下来也不好应付。
“切,有马版在怕什么?马版也多少是个军阀,能帮我善后。况且我们那么小心,哪能被他们轻易发现。”
“马版都要死了,还保你们啊,呵哈呵哈!”门外走进来穿着西装的人,一身西装本来是要板正人的,结果被他一穿,不伦不类,还是桀骜不驯,一脸不羁的神采。
“张牌,你说什么!”李牌拍桌而起,桌子都被拍翻在地,发出沉闷响声。
“李牌,你他妈死到临头没命活了!”张牌道,“秦陵已经把马版给灭了,你等死吧,不对,你现在就得死!”江昨辰没太听清楚,周围太吵。
张牌后面跟着人,同样不少。李牌一脚踹开桌子,“你丫的要干什么?暗地里搞不够,你妈搞明面是吧!”
张牌举起右手向前一挥,两方交战就开始了。这里为郊外,不然早就是板上钉钉的鸡鸭了。
江昨辰趁着混乱和外面人接应,“可以了吗?
“嗯,好了。你说的那些我去做了,他们还真以为码头拦货偷货的是对方,笑死我了,哈哈!”周洄逾比了个ok手势,悄悄笑了起来。
周洄逾来到上海时,恰逢此事,就来凑个热闹,也算是帮大忙了。
前些日子,江昨辰在他们深夜在码头放货时截走几箱原本是打算带走,结果有人巡逻,边交给周洄逾负责把这些货物搬到李牌那。随后让周洄逾装成张牌的人发现货物,矛盾梁子就此结下。即使一时半会不要让他们落网,容易跑掉,但是可以让他们自己斗一斗。
周洄逾还在那笑,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像是眯成一条缝,带着点勾人的意味,叫人看了都要被这狐狸劲勾的癫狂。
“小心!”江昨辰拉开周洄逾,周洄逾惊险躲过一颗子弹。
“诶呦喂,诶哟喂,吓死我了!我去,谁开的子弹啊?”
江昨辰四处看去,才发现原来是李牌开的枪,“妈的,老子他妈就知道是你搞的鬼,江昨辰!”
“完蛋!”周洄逾叫了声,江昨辰捂住他嘴巴,道:“闭嘴!”
江昨辰朝李牌那开了一枪,直接命中左肩。往外跑时,还有一团人围上来。
“我去,江昨辰,完了吧!不是,老子的命不会这么短吧?去他丫的傻逼,完蛋蛋啊!”
江昨辰往后退,四处寻找有没有突破的办法。张牌这时也跟过来,朝李牌打了一枪,李牌右肩又中一枪。这才是真正的对称啊!
双方人马交战,正是溜的好时机。
“还想骗我?李牌,你他妈做戏不全套啊!”
和李牌做交易的人都倒在血泊之中,李牌现在也是不好说。人都被打得差不多,也没几个人了,江昨辰还趁机跑了。真的是气得呕出一口老血来,“妈的,张牌,被人利用了还不自知吧?有本事你这次先放过我,下次我们再战啊!”
“孬种!”
“你他妈趁人之危!”
周洄逾一边跑一边骂,江昨辰道:“在骂就都别活了!”
“我靠,还来!”周洄逾大叫着,江昨辰惊觉往后看,蒙面男子就拉着他往一边躲。独留周洄逾在那,周洄逾眼看子弹又来,向另一边躲去。
“妈的,说跟着你吃香的喝辣的,怕是没多久,吃喝没着落,就先死了!”周洄逾一个鲤鱼打滚起身,江昨辰被人压着不好起。
这人清瘦,压着人的时候也不觉得重。江昨辰不太清楚是接应的人还是谁,一把推开,却发现轻可不代表能推。这人似有若无般摩挲着那嘴,好像无意触碰,又好像想了许久。
江昨辰脑子一热,一口咬了下去。那人也不收回手,只是抱着人起来,转了个身,胳膊就搭在了江昨辰脖子上。
桂铭之带人围了过来,李牌落网,而张牌提前逃脱。
燕醉衾也跟来了,两人浓情蜜意地,丝毫不顾及场所。
江昨辰松了口,没跑的话,看来就是自己人了。江昨辰见那人还不把手拿出去,回想起几年前的事,大概也有五年了。一时羞恼,手肘就直接迎送过去,那人这才松开手躲了下。
那人并未留下什么,扬长而去。江昨辰还没看清那人长什么样,或者说看了也不一定知道,脸都被挡住了。可是偏偏一双眼睛漏了出来,江昨辰精准捕捉,那是……
为了确认心中疑惑,他想追上去,可被桂铭之拦下。抬手挡在前面,阻拦了去路。
“桂长什么意思?”江昨辰看都没看一眼,紧紧盯着那人背影。心里惶惶不安,又像是欣喜难安。
“江少爷不如要事?”
“看不见情况?还用在这问?”江昨辰往旁走去,“拦我?你这身高不够。”
桂铭之还想再拦,江昨辰直接跑远,不想理会。
周洄逾小跑跟上,被叫住。江昨辰回头看一眼,继续向前追去,就这么一会功夫,人就不见了。
张牌还没找到,也不知道那个人到底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