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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阮妤没睡很好,迷迷糊糊,一直处于半梦半醒之间。天色渐亮时,她陡然睁眼,躺在床上发呆很久都没力气爬起来。
昨晚付孟箐听她说了又听到那类似的淋浴声,让她今天去找一下那个心理医生朋友,不过付孟箐说凛瑞最近可能因为文迟彦那件事,多了很多工作,就只能让阮妤一个人去了。
阮妤揉揉脸,下床悄悄打开房门,探身出来往外看,侧对面的主卧门虚掩着。
她进旁边卫生间洗漱完,放轻脚步下楼,刚踩下最后一级台阶,便看见文迟彦端着两只盘子从厨房出来。
他一眼就发现了她,将盘子往餐桌上放下:“尝尝?”
拒绝好像不太给人面子,阮妤只好走过来,在她常坐的座位上坐下。
文迟彦再进了厨房一趟,出来时手上多了两个杯子,他坐来她对面,将其中一只杯子放到她面前盘子的一边。
盘子里的东西丰富,颜色都很清淡,看着极其健康。
阮妤有些不自在,这画面怎么看都岁月静好,平和得散发怪异。
而文迟彦没事人似的,好像这一切都理所当然。
她拿起搁在不远处的叉子,却没心情这么自然地吃,于是说:“你真的想我住在这儿?”
如果他要的补偿就只是这个,她无话可说,要尴尬也是她应得的,只是她还是觉得这个要求很矛盾。
其实她搬回去也就在楼下,就是文迟彦要使唤她,她也认了,她从小就不喜欢亏欠别人,每次做错事情都坚持要承担责任。
文迟彦望向她:“昨晚不是答应了么。”
“好吧。”他说是就是吧,他现在可是债主。
昨晚联系的维修人员一早就回复了修复好了电梯程序的信息,并且解释了她为什么每次按50层,电梯都把她送到56层。
说是电梯设置好的程序里,出了差错,通向50层的程序完全覆盖了56层的,导致56层在电梯的程序中完全变成了“50层”。
概率这么小的事情也让她撞上。
心服口服。
“怀疑我的动机?”
这么一句冷不丁的话,让刚用叉子卷起一长片牛肉的阮妤顿时心虚,放下叉子酝酿片刻,认真地对上他的目光:“嗯。”
她确实不信他只是不想一个人住,不然难道他住酒店也是跟人一起吗?
“你没记我的话。”文迟彦垂睫,沉沉地说。
他心里清楚,这只是留住人的手段罢了。
阮妤怔然。
“假戏真做。”
“需要你在身边。”
她当然记得啊,总是突如其来说着这种话,但这有什么关系吗?
不对。
文迟彦:“还不懂吗?”
“我有事先走了。”
阮妤猛地站起来往门外走,没等她走进门廊,身后响起一声轻急的铁敲上瓷的声音,随后一双手从后完全揽住她的肩膀。
她被这突然的靠近吓得一僵,血液都冲上头顶,完全无法忽视背后紧贴着的那团滚烫。
“你懂了。”这声音从头顶上传来,话音刚落,身后人的下巴抵上她的头顶。
这又是搞哪一出!
阮妤动弹不得,由于这人身上太烫,还行为怪异满口胡话,怕不是生病脑子不清醒。
她说:“你发烧了?”
“没。”
“松开,发没发烧不是你说了算。”
那力道果然松了,阮妤顺势回头,抬手探向文迟彦的额头,不烫。
“没病哎,我先走了。”刚说完前半句,她就弯腰提着鞋子跑出门,把门一关就换上鞋子摁电梯,但出乎意料,门没有再被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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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望河湾跑出来,她倒是脸上发起烫来了,上车时司机还问她是不是发烧了。
她真没发烧,但真要疯了。
文迟彦之前的行为,她都解释为很简单的“需要”。
需要,很多时候是一种不含太多情感的想法,她在陪文迟彦演情人那段时间里,跟着他参加过不少活动,见过不少他们那个阶层的人。
情感对他们来说已经不是特别重要的东西,那些男人们身边的伴侣多是各取所需。
所以她从来没有把文迟彦对她的接近归类为年少时常谈的“喜欢”。
但他刚刚的暗示,不就是在告诉她,他的这种想法吗?
她只要一想到这种可能,就会生出要逃走的想法。
她应付不了。
室外温度不高,好在阳光好,照的人身上暖十几分钟后,阮妤到了付孟箐那个朋友的心理咨询机构。
阮妤把付孟箐给她说的名字告诉前台姐姐,姐姐了然,带她上到八楼。
姐姐指着808门说:“白老师就在里面,现在没有接待病人,你可以随时进去。”
“好,谢谢。”
阮妤敲了敲门,房间里传出一声“进”。
进门入目眼帘的是个宽敞的空间,右侧有张办公桌,正对着几张冷色沙发,沙发上坐了两个人。
她没看清两人,转身把门关紧。
“我靠你是哪个阮,阮妤吧?”
沙发上的人惊讶地开口,阮妤回头一看,是那天跟文迟彦在一辆车上的男生,她记得叫俞时越。
她记得这人看起来性格很好,轻松不少,问:“你怎么也在这?”
俞时越怕让人当成来咨询心理问题的,拜拜手:“白岑我好哥们,来找他玩呢,怪不得一直赶我走,是你要来咨询啊。”
坐在俞时越旁边沙发的男人没理他,起身让阮妤坐过来,然后赶人。
“行行行,我去外面等你哈。”
俞时越抬了抬下巴,笑得肆意,也不知道是说在等谁,出去了。
“白老师您好,打扰您了。”
“不打扰,付孟箐很早就跟我说过。”
阮妤笑着点点头。
白岑长相温和,气质很儒雅,果然是职业熏陶,面对这个人,阮妤没有半点压力。
“所以你最困惑的,是你一个人在家却听到似乎有其他人在家里活动的声音,是吗?”
“嗯嗯。”
阮妤细细描述了一些事情,白岑一边点头听着,一边陷入沉思一般,皱起眉,再抬眼看向阮妤时,眼里透出看穿了事物的明晰感。
“不排除是你压力大,休息不好,多梦。你说你睡眠质量不错,可能只是没有入睡的困难,造成这种睡眠好的假象,但睡眠中很明显脑部神经活跃,快速眼动睡眠期延长,进一步引发身心问题。”
“这样啊。”
“是的,你说现在屋内有人跟你一起住了,那人洗浴时,你听到的声音和以往梦中的一样。”白岑停顿下来,弯着嘴问道,“有没有向那人证实,在你以为自己是在独居时,那个人没有回来过?”
阮妤十分笃定说:“没有回来,一直都是我一个人。”
白岑盯了她片刻才点头表示了解:“好,那之后在你不再是独居的状态下,多待上几天在看看情况。还有你的压力大多是现实客观存在的因素导致,要解决的话,还得是协调一下你的工作和生活。”
“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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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快。”门一开,俞时越便站起来这样说。
阮妤抬手,算是打招呼,随后转身和白岑道谢:“一点小问题,让您费心了。”
“没什么,付孟箐的朋友就是我朋友,以后有事都可以找我。”
“谢谢!”
俞时越走来,揽上白岑的肩膀:“走了啊。”
阮妤走到了电梯前,听见白岑低声和俞时越说着什么,她隐隐约约好像听见了文迟彦的名字。
“快点滚。”
“得嘞。”
俞时越麻溜地闪来她身边,说:“文迟彦回凛瑞开会呢,要不要送你去?”
“不用了不用了。”
阮妤摆手,忽然想到凛瑞新品发布会上的事情,这下终于敢问出口,对俞时越说:“那个,你知道凛瑞发布会上说文迟彦的那个,媒体,的那个事情吗?”
“知道啊,怎么啦?”
“方便的话,可以问问现在到底怎么样了吗?”
“彦子没跟你说?”
“没,我不知道这件事对他来说是算什么,所以不太敢问。”
俞时越捏着下巴:“嗨,发布会上说话那人,是他哥,他哥吧就单方面煮豆燃萁。”
他哥?
珩昪是文迟彦的哥哥?
“文,珩昪?”
“哎,对。其他的我也不清楚,他们那商业竞争上的事儿吧,啧啧,我不参与,弄不明白。”
阮妤咬着下唇,回忆起珩昪这个人。
俞时越手一撑:“我带你去找他呗,有些事不方便从我口里倒出来说。”
“好。”
路上俞时越问了一嘴她来找白岑干什么,阮妤只说是朋友推荐她来聊聊的。
俞时越没再多问,驱车到达凛瑞大楼的地下停车场,上了地面进大厅,接待员似乎知道俞时越这个人,直接放行。
他带着阮妤进来,在电梯里刷卡,按下最高层。
这里的装修风格极其简约大气,回廊里回荡着人声。
俞时越和这层的工作人员示意后,径直向声音来源处走。
阮妤跟着他在一间大型会议室外面坐下。
会议室这面的玻璃墙也是磨砂设计,里面的声音清晰地传入耳中。
似乎长者居多,来回相争了几句,才出现一道较年轻的音色。
是文迟彦。
俞时越低声说:“彦子就是凛瑞医疗的执行总裁,兼代理董事长,实际意义上他就是董事长,但董事会的人都是当年跟彦子他父亲一起闯事业的,明里暗里吧就不信任一年轻人,才冠上代理两个字,而且又是化名登记,普通人查不到。”
阮妤听着,心里的疑惑解开不少,不过第一次接触到这种事情,很多因果关系还是理不清。
恰这时,罗际周发了消息过来。
【我在你工作室楼下,能上来找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