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不用我和你一起去吗?”
徐归一走到门口,宁婵月跟在她的身后,又一遍问道徐归一。她的身上套着徐归一刚刚披在她身上的衣服,眼尾还残留着那不知因何而带来的湿红。
徐归一却依旧摇头,她把挂在架子上的粥拿下,递给了一旁的宁婵月,侧身说道:“不用了,医院里只有一张床。”
宁婵月瘪了下嘴,她接过粥,手指在徐归一的手指上蹭了蹭,那目光怎么看都是不舍,她顿了下,才说道:“那...拜拜。”
徐归一摸了摸她的头,安慰她道:“又不是不见了,我明天还会回来的。等你睡一觉醒来,说不定就能再见到我了。”
接着,徐归一似乎注意到了宁婵月额前的碎发,她的手指下移,将它们别在了宁婵月的耳后,但那碎发却不老实的厉害,有意无意地撩过她的耳廓,带着些细碎而又磨人的痒意,令宁婵月的眼里霎时染上了几分笑意,她推了推徐归一,哼了一声,说道:“你是不是报复我刚才往你耳朵里吹气。”
见她终于笑了,徐归一这才继续说道:“这个表情才好看嘛...我走了。”
说罢,徐归一向宁婵月挥了挥手,她打开了房门,然后又再度关上。
屋子内也再度只剩下了宁婵月。
宁婵月盯着那老旧掉漆的屋门看了一会,双手还揪着身上徐归一的外套,直到楼道内的脚步声渐小,她深吸了两口包裹住她的檀木香后,才转过身去,走到了餐桌前,将手上提着的粥放在了碗里。
宁婵月就这样一勺一勺地舀着,她喝得很慢,把每一口粥含在嘴里,停顿几秒了才滚动了下喉头,将它咽了下去,显然的有些的心不在蔫。
是了,宁婵月此刻的神情格外放空,甚至连眼神也没有聚焦,她的思绪早已游离于她的动作之外,飘出了餐厅,飘出了窗外。
落在了徐归一即将到来的生日上。
要让她难忘,要让她一想到徐归一的生日,首先想到的便是她。
宁婵月有些贪心地想着。
尽管她现在还没什么思绪,但仅仅是这样想,宁婵月的唇角便又扬了起来,连碗里的粥仿佛也变甜了几分。
直到一阵猝不及防的铃声,打断了宁婵月的思绪。
看到手机上弹出来的名字,宁婵月往嘴边递得勺子顿了一下,似是极不情愿般地皱了皱眉,过了几秒,才勉强把粥咽下,接起了电话。
是她的养母打来的视频电话。
“怎么了妈?”
几个月没联系,对面的声音好像又哑了一些,她一接起电话,也没什么多余的客套,直奔到了主题,冲着宁婵月大声说道:“小游今天下午来找我了,帮我把我欠的那些债的钱都给我了。”
养母说着说着,像是生怕宁婵月听不清,把手机离自己近了一些。而那手机上折射出的光好巧不巧地落在了养母夺目的项链上。这个项链是宁婵月又没见过的,几颗翡翠色的宝珠松松地挂在她干皱的脖子上,漂亮是漂亮,但多少有些格格不入。
不过宁婵月也没有心情再仔细观察这些,听到养母的话后,她彻底放下了手中的勺子,脸上褪去了方才还浮现着的笑意,取而代之的是绷紧了的凝重,她端坐在椅子上,再次确认道:“游琢青?找你?”
要知道,自从她和游琢青“公开”后,除了养母几次不请自来的主动登门拜访外,游琢青好像从没有找过她。
似是不满意宁婵月诧异的反应,养母咂了咂嘴,觑着宁婵月说道:“她没和你说吗?你和小游是不是吵架了,要我说,小游这个孩子多好,家里有钱又孝顺还对你好,咱家这么穷,你又因为傍着人家变有钱了,人家也不嫌弃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再说了,你都多久没看过我们了?人家小游还知道过来呢。”
或许是因为沾了游琢青的好处,养母把她夸得天花乱坠,一连串的输出着她的观点,熟练的连口气也不带喘。
直到听到最后一句,宁婵月一直悬在挂断键上的指肚突然收了回来,她张了张嘴,说道:“你让你的那群亲女儿看你就够了,还差我一个吗?”
“是不是亲的你也歹孝敬我们,我们当初不嫌你是个娇贵的oga把你抱养过来,捡了你一条命,你就歹念着我们的好!”
对面本就高昂的声音突然又尖锐了几分,震得宁婵月赶忙将手机拿远了几分,缩小了音量。
宁婵月也识相地闭起了嘴。
倒也不是认同养母的说辞,只是凭她过往的经验,她知道,无论她再怎么说,她的养母总有一套歪理去解释她的行为与做法。
可她这幅模样,养母却是以为她向自己服了软,她眉目舒展了几分,眯着眼打量了一番宁婵月穿戴着的项链与裙子,说道:“你最近消费水平有所下降啊。行了,你不回来也行,你二妹要结婚了,打点钱给我们,也就当做你孝敬我们了。”
又是要钱。
宁婵月叹了一口气,“游琢青不是刚给过你钱吗?我每个月都给你打那么多钱,你也都花完了吗?”
养母却哼了一声,她翘起腿,理所应当地说道:“一码归一码。就像你小时候我给了你生活费,难道就不给你学费了吗?”
养母这番大言不惭的歪理让宁婵月放下了手机,揉了揉她那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不提还好,一提到那生活费和学费,宁婵月便又想到了她那拮据又难捱的高中。
那时,养母只给了她一个月三百块钱的,包括饭钱在内的生活费,没遇到徐归一前,她就每天只能扣扣搜搜地吃上一顿,不仅营养不良,久而久之的还饿出了胃病,甚至到现在偶尔还会胃疼。
哦,是啊,还有高中一年八百块的学费,这些钱其实对普通人家也并不算很多。可她当时向养母要了好几次学费,养母也不肯给她,只会一味的向她哭穷。直到班主任亲自上门,才扣扣搜搜地扔给她了三百块,说剩下的让她一个高中生自己去凑,最后实在筹不到钱,还被本就厌烦她的班主任在班里当众奚落,也导致了她在班里被别人孤立。
她分明不是什么记仇的人,可这段经历却还是让她记忆尤新。
半晌,她似乎才从那段记忆中缓了过来,她深吸了一口气,举起手机,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是不会给的。”
况且她与养母的那些亲生孩子本来也不熟。
可养母听完,本就皱巴的脸瞬间凝成了一团,她用手猛地拍了下面前的茶几,力气似乎大极了,震得宁婵月下意识地往后靠了靠。
她说道:“我不管,你今天必须...”
但还不等养母说完,身后却又突然响起了一阵哭声,她回头,镜头也顺便偏移了一点,于是那手机屏幕上便出现了她那不知道第几个小妹妹,正跌坐在地板上嚎啕大哭,一旁还有倒在了地上的学步车,与匆忙赶过去的保姆。
总之,又是一片混乱的景象,一如她曾经还住养母家时每一天经历过的一般。
只听养母骂了一声保姆,她又转过身,顺便瞪了一眼不给她拿钱的宁婵月,说道:“有空再说,记得给我打钱!”
话音刚落,养母便摁断了电话。
宁婵月叹了一口气。将手机扣在了桌上,用勺子搅了搅那在养母话语间渐渐发凉的粥,却再没有心情再咽下。
但屋漏偏逢连夜雨,还不等宁婵月从养母那通扰乱了她情绪的电话中缓过来,手机却又再度开始了震动。
宁婵月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可像是不想看见那几个字似的,条件反射地皱起了眉,把头扭到了一边。
游琢青怎么天天总是往她这里打。
半晌,宁婵月深吸了一口气才把手机又拿到了身前,接通了电话。
“干什...”
但宁婵月还没说完,就被那头的游琢青打断了,她的声音低沉的厉害,说道:“我在在你住的地方的楼下。”
一瞬间,宁婵月握住手机的手有些发紧,她赶忙抽了张纸,随意在嘴上摸了几摸,几个快步走到了客厅外的阳台上,隔着那湛蓝的窗户,她向下望去——
然后,她悬着的心终于坠了下去。
她看到游琢青就站在楼底下,那紧缩的目光对着的,就是自己所在的楼层。
游琢青似乎是感觉到宁婵月来了,冲她抬了抬下颌。
这让宁婵月感到一阵寒栗。
她明明没有打开客厅灯,室内一片漆黑,游琢青怎么就看到了她?
是啊,她明明也没有告诉游琢青,她在徐归一家,可为什么她又能一次又一次的找到她?
宁婵月捏着手机的那寸指节逐渐泛白,她声音发紧,“我不会和你回去的,除非你找人把锁撬开。当然,如果你那样做的话,我也会报警的。”
或许是由于宁婵月一次两次的找徐归一,让她知道了就算激进也没什么太大的作用,也或许是由于此刻的胸有成竹,游琢青盯着那窗户后若隐若现的暗影,说道:“如果我说,你的养父母要打官司,而你在娱乐圈的名声可能也即将不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