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宁婵月此刻仍旧坐在车中。
金灿的阳光透过车窗赤裸裸的照在了宁婵月的面颊上,可却只能衬得她那本就死灰般的面色更加苍白。她就这样僵直着坐在车上,似被人抽去了魂魄般,目光呆直地看着前方,半天也不带眨一下,或许只有那间或起伏一下的胸膛,才能让人看出她是一个尚有着生机的真人。
而不是被徐归一随意丢弃在车中的一具仿真人偶。
直到不知道第几次的电话声从兜里传来,宁婵月的眼珠才微微移动了一寸,但过了半晌,她似乎才反应了过来,那手腕僵硬的抬起,又一顿一顿的缓慢伸入了兜内。
但可惜,在刚刚掏出手机的那一刻,电话便因未接通的时间过长,而自动挂断了。
宁婵月垂眉望去,屏幕上是一串陌生号码。一个小时内,打了十几通未接来电。
可她并没有如往常般来者不拒的立刻拨打回去,而是划开了消息中心,重复又呆滞的将那十几条未接信息一一划去删除。
直到她将要划到末尾时,一条一个多小时前发来的微信消息赫然而又突兀的映入了她的眼帘。
仅仅是扫了一眼后,宁婵月那本已如死水般的心脏又是一阵抑制不住的抽疼。
刚才说了那么多决绝的话,现在就立刻让她收拾东西走人。
真是好狠的心啊,徐归一。
宁婵月闭上眼,挣扎着深吸了一口气,可午后的阳光却早已把车里的空气给晒干晒尽了,车内燥热无比,哪怕她这样深吸着气,却只能徒劳的感觉到胸口愈发的沉闷无力。
而就在这个时候,那串电话好像又没眼色般的锲而不舍地打了过来。
感受到了手心里传来的震动,宁婵月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她看着那串电话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选择摁下了那绿色的接通键。
“喂?”宁婵月的声音有些干哑。
但当听到对面声音的一瞬,宁婵月立刻坐了起来,问道:“妈?你怎么打来了。”
只听对面慢慢说道:“小游给我开的酒店到期了,你妹妹正带着我去附近的一个宾馆住。你前几天说今天下午来找我,我给你说下地址,免得你等会找我找了个空。”
宁婵月睫毛颤了颤,问道:“你现在在哪?我去接你。”
可生母大几十年基本没出过村,又怎么会记得南城的那些七七八八的地点。但紧接着,生母身边的人似乎接过了电话,一个稍显稚嫩且又耳生的声音给她说出了地名。
生母在的地方一个挺空荡的大街,四周连个避暑的阴凉地也没有,宁婵月说她会尽快过去,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她可以在车里闷两个小时,可让生母和她的女儿因为自己在太阳底下晒着,似乎就有些不合适了。有了这件事件的介入,宁婵月终于从方才的悲伤中抽离出来些许,她稍稍坐好,将车窗前那一团又一团的卫生纸放进了垃圾袋里,然后重新启动了车辆。
只是在启动车辆的一瞬,宁婵月习惯性的看了一眼后视镜,但当看到后视镜里的自己时,她握住方向盘的手一顿,随后低头从车下放物品的小盒子里翻出了墨镜,给自己戴上了。
因为她此刻的眼睛正微微的肿胀着,虽不算严重,但仍旧如鼓了个泡一般突兀,怕是谁看见了都会主动问起。
戴上墨镜后,她接着启动了车辆,开了大半个小时,才到了生母说的地点。当看到一个年轻的姑娘牵着母亲时,她缓缓下了车,向着她们走去。
“妈,”宁婵月遥遥地叫了一声,然后便搀起生母,对着一旁的女孩说道,“我去送她吧,你也一起上车吧。”
可那姑娘或许是知道宁婵月是大明星,也或许是初次见面的生疏,她看起来有些怕宁婵月,闻言后赶忙摆了摆手,说道:“你送妈...咱妈就好,我下午还有课,要回学校了。”
宁婵月看着女生与她同样漂亮与相似的容颜,才恍惚想起,这可能就是生母所说的那个她在南城的妹妹晏春熙,但她也没有过多言语,点了点头,便从晏春熙的手中接过生母,将她扶上了车。
只是在宁婵月关上车门的一瞬,晏春熙又追了过来,听到声音后,宁婵月打开了车窗,便见她递给宁婵月一张身份证,说道:“这是妈的身份证,你带她住宾馆什么的会用到。”
宁婵接过身份证后,她垂眉扫了一眼,却看见了身份证上母亲的名字,原来她叫晏红娟。
倒是个符合上个年代的名字。
但宁婵月并没有带母亲去宾馆,而是往反方向开了过去,当车辆开到前方的十字路口时,宁婵月扭头和她说道:“妈,我带你去我家住吧,你在宾馆也是一个人,来我家住,我还能多陪陪您。”
最起码有母亲陪着她,她便也暂时不用面对那大房子里死寂的,以及能时时刻刻提醒着她失去了另一个人的孤单。
母亲也没有推脱,她点了点头,说道:“也好。我最近身体不好,一个月内心脏病发作了两次,整天提心吊胆的,和你住一起,你看着我,我还能放心些...就是麻烦你了。”
宁婵月也点了点头,之后便没有过多言语,不过母亲却是一路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宁婵月说着话。
直到母亲开始侃侃谈起妹妹晏春熙,宁婵月才回过头,打断了她,有些讶异地问道:“您刚才说妹妹正上的是哪所大学呀?”
“南城医科大学,现在她正在这大学里读研究生呢,她可是我们村里第一个研究生。”母亲坦然又带着些骄傲的回道。
母亲话音落下,她似乎又想到了某个人,宁婵月的手不觉的顿了一下。
虽然这个世界看起来很大,但不得不承认,有时候也真的挺小的。
说着说着,宁婵月开着车渐渐驶出了那满是高楼大厦的城区,驶向了郊外。
这也意味着,她与那曾居住过两周多的地方也越来越远了。宁婵月紧绷着唇,过了不久后,宁婵月驶进了一个满是别墅的小区,又拐了两个弯,对着母亲说道:“到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栋二层别墅,还带着一个小院子,里里外外布满了绿植,一看这房子便不是一般人能轻易买得起的。
但母亲却只是坐在车里,盯着这个房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两眼,说道:“这倒和我们村里盖的房子有点像。你平时住在这里吗?”
听到母亲的话,宁婵月抿了抿唇,才说道:“...不是很常住。”
其实何止是不常住,这个房子买下三四年了,宁婵月踏足的次数屈指可数。
母亲皱起了眉,看起来有些诧异,但宁婵月似是想到了什么,没有再过多的解释。
当初买这个房子是游琢青的一意孤行,买房子和内装的所有钱基本都是游琢青出的,宁婵月心理膈应的很,加上比较偏远,所以就算是有了自己的房子,相比之下她还是更愿意住酒店。
只是由于这次生母来了,而且宁婵月常备的东西基本还全在徐归一家,这里好歹还有些备着的日常用品,便只能先带着生母来这里暂住了。
宁婵月把车停好后,透过车窗也扫了一眼眼前的房子,那别墅倒是高大,可那厚重的阴影打下来,却莫名让宁婵月觉得阴沉的厉害。宁婵月开着车门的手一顿,还是搀着母亲下了车,但当她用指纹解锁打开了大门后,刚一抬眸,宁婵月就是一愣。
她看到院子里正坐着一个她此刻并不想看到的人。
只见那人正坐在花园旁的吊椅前,听到声响后,她便扭过了头去,再一看到是宁婵月,那人的眉眼瞬间染上了些许笑意。
当然,那笑容并不算温和,更多的带着些调侃的意味。
在这彼此凝望的瞬间,宁婵月蹙起了眉,她的声音带着明显冷意,说道:“游琢青,你来这里干什么?”
游琢青却挑眉,幽幽的从椅子上蹦了下来,她把手背到了身后,几步晃到了宁婵月面前。哪怕感受到了宁婵月的排斥,她依旧是含着笑,反问道宁婵月:“怎么,好歹这也算是咱们俩的房子呢,我不能来吗?”
宁婵月的脸色沉了几分,倒是是身边跟着母亲,宁婵月也不太想引起冲突。呀瞟了眼游琢青,犹豫了几秒,还是选择无视了她,走到了大门前,边掏出钥匙,边开口说道:“能滚就滚。”
“不能。”游琢青嘿嘿一笑,赶忙跟着宁婵月走到门前,在宁婵月开门的一瞬,她扒住了大门,对宁婵月这样说道。
可母亲偏偏又在这时开了口,她对宁婵月说道:“这就是你说得那个...女朋友?”
听到这样的称呼,身后的游琢青眼睛猛然一亮,立刻在宁婵月开口前点了点头。
虽然下一秒,宁婵月回眸瞪了眼游琢青,说道:“不是。”
也不可能是。
可到底是被游琢青照顾过,母亲顿了两秒,说道:“宁宁啊,不管她是不是你的女朋友,看样子也和你挺亲近的吧,她之前也帮了我许多,看样子也在外面晒了半天,汗都出来了,就让她进来喝口水吧。”
母亲话音刚落,游琢青就跟着点了点头,她看着带着墨镜的宁婵月,再接再厉地说到:“是呀宁宁。我忘带这房子的钥匙了,在这院子里做了快一天了,嘴都干了,就让我先进去小坐一会吧。”
说这话时,游琢青依旧笑着,还露出了两个虎牙,看起来倒是可爱。
可内里怕是就没那么“可爱”了,她说是小坐,按照游琢青的尿性,估计一“坐”便又是几天起步了。
想着这,宁婵月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这游琢青怎么像狗一样黏着她。
真的是狗,各方面意义上的,还是那种动不动就会伤人的烈性犬。
看着游琢青此刻的行为举止,宁婵月不由又这样联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