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星遥今天第三次炸了丹炉。
轰——！
黑烟滚滚，炉盖飞上了房梁，又“咣当”一声砸回地面。门外传来师兄的怒吼：“洛星遥！你再把丹房烧了，就去后山跟灵猪睡！”
他灰头土脸地爬出来，手里还攥着一颗焦黑的“丹药”——勉强能看出是颗回气丹，只是颜色像被雷劈过的炭，气味堪比发酵百年的臭袜子。
“这次……至少没把屋顶掀了？”他自言自语，抹了把脸上的灰，露出一双亮得过分的眼睛。
——青云门上下皆知，外门弟子洛星遥，是个废物。
灵根斑驳，修为垫底，炼丹炸炉，画符自燃，连最基础的御剑术都能把自己摔进池塘。可偏偏，他笑得最多。
“反正修不成仙，不如开心点嘛。”他总是这么说。
谁也没想到，这样一个废物，会在今夜撞见修真界最大的秘密。
***
子时，洛星遥偷溜去了禁地。
本来只是想采一株月见草——听说那灵草能中和丹火，说不定能治他的炸炉病。可刚踏进山谷，天象骤变。
九道紫雷劈裂夜幕，狂风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洛星遥一个踉跄，险些被威压碾进土里。他勉强抬头，瞳孔骤缩——
雪白的衣袂在风中翻飞，那人手持长剑，剑尖滴血，身后尸横遍野。
月光照亮他的脸，眉目如画，却冷得像万年不化的冰。
玄霄仙君。
修真界第一剑修，无情道至尊，传说中早已斩尽七情六欲的存在。
——此刻正单膝跪地，唇边溢出一丝血迹。
洛星遥的大脑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冲了出去。
“仙君！你……”
话音未落，玄霄猛然抬眼。
那双寒潭般的眸子锁定他，杀意暴涨。霜魂剑发出一声清鸣，直指洛星遥咽喉！
“魔修同党？”仙君的声音比剑锋还冷。
“我我我只是路过！”洛星遥举起双手，怀里的月见草撒了一地，“仙君明鉴！我连只鸡都不敢杀，哪敢勾结魔修啊！”
剑尖纹丝不动。
生死一线间，洛星遥突然发现——玄霄握剑的手在微微发抖。
（……他伤得很重。）
鬼使神差地，洛星遥摸向怀中那颗焦黑的“回气丹”。
“那什么……仙君，吃药吗？”他挤出个笑，“虽然长得丑了点，但……呃，应该吃不死人？”
——后来史书记载，这一夜，玄霄仙君道心初乱。
而罪魁祸首正蹲在河边，拼命往他嘴里塞“炭丸”。
那颗炭丸最终没能塞进仙君嘴里。
霜魂剑“铮”的一声横在两人之间，剑气震得洛星遥手一抖，焦黑的丹药骨碌碌滚进了草丛。
“再近半步，死。”玄霄的声音像是淬了冰，可苍白的唇色却暴露了他的虚弱。
洛星遥盯着仙君胸口那道狰狞的伤口——紫黑色的魔气缠绕在伤处，像活物般蠕动。这分明是中了九幽魔毒！再不救，怕是连元婴都要被腐蚀殆尽。
（会死的……）
这个念头划过脑海的瞬间，洛星遥自己都吓了一跳。他一个筑基期的小修士，居然在担心大乘期仙尊的生死？
“仙君，您伤口在流血。”他指了指玄霄的衣襟，那里正缓缓晕开一片暗红，“我虽然修为低微，但包扎伤口还是……”
“不必。”玄霄突然闷哼一声，单膝重重砸在地上。魔毒发作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持剑的手终于垂落。
洛星遥趁机一个箭步冲上前，在仙君彻底昏迷前接住了他。
——好冷。
这是他的第一感觉。玄霄的身体像是千年寒玉雕成的，连呼吸都带着霜雪气。可偏偏心口处跳得剧烈，仿佛有什么在挣扎着要破冰而出。
“冒犯了……”洛星遥咬牙背起比自己高半个头的仙君，踉跄着往山谷外走。夜风送来身后草丛里的沙沙声，像是有什么在暗中窥视。
（必须找个安全的地方……）
他本能地转向自己常去的那个山洞——那里有他偷偷布置的防御阵法，虽然简陋，但总比露天强。
***
山洞里，洛星遥忙得满头大汗。
他用清水沾湿帕子，小心翼翼地擦拭玄霄伤口周围的血迹。魔毒触碰到灵水的瞬间发出“滋滋”声，竟腐蚀了帕子。
“这毒也太凶了……”洛星遥翻遍储物袋，只找出几株止血草和半瓶劣质解毒丹。死马当活马医，他把草药嚼碎敷在伤口上，又掰开仙君的唇硬塞了解毒丹。
昏迷中的玄霄忽然皱眉，喉结滚动了下。
（咽下去了！）
洛星遥刚松口气，却见仙君周身突然爆发出刺目金光！磅礴的灵力形成漩涡，洞内碎石簌簌坠落。他慌忙扑上去按住玄霄：“仙君冷静！您再爆发灵力这山洞就要塌了！”
掌心下的胸膛剧烈起伏。玄霄在昏迷中竟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痛痛痛——”洛星遥疼出了眼泪，却听见仙君沙哑的梦呓：
“……为什么……是你……”
什么？
他还没听清，玄霄突然睁眼。
四目相对。
那双本该清冷的眸子里，此刻翻涌着洛星遥看不懂的情绪。像是愤怒，又像是……痛苦？
“离我远点。”玄霄猛地推开他，自己却吐出一口黑血，“不想死就别靠近……”
话音未落，洞外突然传来阴森的笑声。
“找到你们了。”
三个黑袍人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洞口，为首者掀开兜帽，露出半张腐烂的脸——正是白天被玄霄“斩杀”的魔修！
洛星遥浑身血液都冻住了。
（完蛋，这下真要跟灵猪作伴了……）
魔气如潮水般涌入山洞。
洛星遥本能地扑向玄霄，却在半空被无形力量掐住脖颈提起。双脚离地的窒息感中，他看见腐烂脸的魔修舔着匕首逼近：“小东西，把仙君交出来，给你个痛快。”
“我......”他涨红着脸挣扎，“我跟他......不熟......”
“呵。”魔修匕首突然转向，寒光直刺玄霄心口！
——铛！
一道金光自玄霄眉心炸开，魔修被震飞撞碎岩壁。洛星遥摔在地上，惊愕地看着昏迷的仙君凌空浮起，霜魂剑自动出鞘，剑身缠绕着从未见过的血色纹路。
（这不对劲......）
修仙界谁不知道，玄霄仙君的剑气至纯至净，怎会带着这般暴戾的血色？
剩余两个魔修却狂笑起来：“果然如此！无情道大成的玄霄仙君，骨子里竟是......”
话音戛然而止。
霜魂剑划过妖异的弧度，两颗头颅高高飞起。滚烫的魔血溅在洛星遥脸上时，他恍惚看见剑光中浮现一双赤红瞳孔——那绝不是仙君的眼睛！
“跑......”
微弱的音节飘入耳中。洛星遥愣住，发现浮空的玄霄正在颤抖，清俊的面容浮现痛苦挣扎，仿佛体内有两个灵魂在撕扯。
金光与血雾交织的漩涡中，一只冰冷的手突然抓住他手腕。
天旋地转。
再睁眼时已置身瀑布后的隐秘石穴，玄霄压在他身上喘息，额头相抵。那双恢复清明的眼近在咫尺，睫毛扫过他脸颊时激起一阵战栗。
“听着。”仙君声音虚弱却凌厉，“我体内有......”
轰隆！
石穴突然剧烈震动，玄霄猛地将他护在身下。碎石砸落的巨响中，洛星遥清晰听见对方闷哼，温热血滴落在他颈间。
“仙君？！”
没有回应。借着夜明珠微光，他惊恐发现玄霄后背插着尖锐石棱，而更可怕的是——自己的手掌正贴在仙君心口，掌心不知何时浮现出与对方伤口相同的金色纹路，正疯狂吞噬着溢出的灵力！
[系统提示：宿主终于发现了吧~您可是万年难遇的「噬灵体」呢~]
（等等，什么系统？！）
洛星遥脑海突然响起机械音时，玄霄恰好睁眼。四目相对，仙君染血的唇微微开合：
“原来是你......”
洞外传来青云门众人的呼喊声，而洛星遥满脑子只剩一个念头：
（完了，这下真把仙君吃干抹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