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星遥在锁链声中醒来。
腕上玄铁镣铐刻满封印符文,轻轻一动就叮当作响。他试图运转灵力——
(空了?)
丹田里原本充盈的灵力消失得干干净净,连心口的剑印都黯淡无光。更可怕的是,这间石室的布局莫名熟悉:青玉案、鲛纱帐、还有墙上那幅...
(等等,这不是玄霄卧房的陈设吗?!)
“醒了?”
珠帘外传来脚步声。洛星遥浑身紧绷,却在看清来人时愣住——
玄霄依旧一袭白衣,可衣襟袖口竟绣着暗金魔纹。最骇人的是那双眼睛:左眼澄澈如初,右眼却泛着血色,瞳孔深处隐约有金纹旋转。
“仙君你...”
“"本君现在该叫你什么?”玄霄在床沿坐下,冰凉手指抚过他颈间玉佩残留的痕迹,“徒孙?容器?还是...”
指尖突然用力,按得他生疼:
“三百年前...本该魂飞魄散的魔尊继承人?”
洛星遥呼吸停滞。
(魔尊...继承人?)
破碎的记忆突然翻涌:黑袍少年站在万魂幡下微笑,脚下跪着无数魔修...那根本不是被追杀的可怜虫,而是...
“看来师尊说得对。”玄霄低笑,右眼血色更浓,“噬灵体觉醒会吞噬宿主今世记忆...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珠帘突然无风自动。
洛星遥这才发现,屋内阴影里还站着个人——青衫玉冠,面容温润,正含笑看着他们。
“霄儿,这就是你关着不让人见的宝贝?”那人声音如沐春风,却让洛星遥毛骨悚然,“锁着多可惜,不如让师祖帮你...”
“滚出去。”
玄霄头也不回地挥袖,霜魂剑嗡鸣出鞘,直指来人咽喉。
青衫人——那位传说中的“清鸿仙尊”——竟不躲不闪,任由剑尖刺入皮肤。鲜血顺着脖颈流下,他却笑得愈发愉悦:
“为了个小魔头,连弑师都敢?”他身影渐渐虚化,“别忘了,是谁帮你从万魂窟里...”
“本君说,滚。”
剑气暴起,青衫人终于消散。室内重归寂静,只剩洛星遥剧烈的心跳声。
玄霄转身时,洛星遥惊恐地发现——
仙君右眼的血色,已经蔓延到了左眼。
洛星遥的指尖在发抖。
玄霄的呼吸近在咫尺,带着淡淡的血腥气。那双逐渐被血色侵蚀的眼睛死死盯着他,仿佛要将他每一寸表情都刻进灵魂里。
“仙君...”他喉咙发紧,“如果我真是什么魔尊继承人...你现在应该杀了我。”
“杀你?”
玄霄忽然笑了。
那是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属于仙君的克制与属于魔的疯狂交织在一起,像是冰面下涌动的岩浆。他一把扣住洛星遥的手腕,将他拽到床榻边缘。
“三百年前,本君确实这么做了。”
另一只手按上洛星遥的心口,指尖正好抵在那道黯淡的剑印上。
“霜魂剑从这里穿过去的时候,你在笑。”玄霄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你说...『这样也好』。”
洛星遥的呼吸停滞了。
(为什么?)
(为什么被杀死的人会笑?)
(为什么现在的玄霄...看起来比被剑刺穿的人还要痛苦?)
他的疑问没能说出口。
玄霄突然俯身,额头抵上他的肩膀。这个姿势近乎脆弱,像是跋涉了太久的旅人终于找到一处可以短暂歇息的屋檐。
“洛星遥。”仙君的声音闷在他的衣料里,“这次别笑了。”
“......”
洛星遥僵在原地。
他应该害怕的。
被囚禁、被揭露身份、面对一个半疯的仙君...任何一个正常人都该害怕。
可为什么...
为什么他的手自己抬了起来,轻轻环住了玄霄的背?
为什么他的身体记得这个温度?
[叮——]
系统的声音突然在脑海响起,却不再是机械的提示音,而是一个温润带笑的男声:
[想起来了吗?我的小少主。]
剧痛炸开。
无数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
万魂幡下的黑袍少年。
跪在仙门前的玄霄。
刺入心口的霜魂剑。
还有...剑锋偏转的那一寸。
(原来如此。)
洛星遥在疼痛中睁大眼睛。
(三百年前,是我自己撞上去的。)
(为了救他。)
记忆的洪流中,洛星遥抓住了最关键的一块碎片——
血月当空的夜晚,少年魔尊将霜魂剑刺入自己心口前,贴着玄霄耳畔说的那句话:
“我死了,师尊才会放过你。”
现实与幻境重叠,洛星遥猛地咳出一口黑血。玄霄立刻扣住他命门渡入灵力,却被反噬得唇角溢血——那些灵力全被心口剑印吞噬了!
“停下...你会...”洛星遥挣扎着想推开他。
“本君乐意。”玄霄右眼的血色突然褪去几分,露出原本清冷的眸子,“三百年前你擅作主张,这次...”
窗外骤然大亮!
十二道金色锁链破空而来,瞬间穿透石室结界。锁链尽头,清鸿仙尊踏云而立,手中托着一盏魂灯——灯芯里困着的,赫然是缩小版的玄霄虚影!
“好徒儿,为师给你三日时间考虑。”他温柔抚摸着灯芯,“是用噬灵体换回你的本命元神,还是...”
锁链突然绞紧洛星遥脖颈:
“让这小魔头再死一次?”
玄霄的剑比话音更快。
霜魂剑斩断锁链的刹那,洛星遥看见仙君左眼也彻底染上血色——
入魔了。
清鸿仙尊不怒反笑:“这才像我的好徒儿。”他身影逐渐虚化,“子时之前,葬仙崖见。”
死寂中,洛星遥突然发现玄霄在发抖。不是恐惧,而是某种压抑到极致的愤怒。他下意识去握仙君的手,却被反手扣住十指。
“听着。”玄霄的声音冷静得可怕,“待会本君会打开禁制,你立刻...”
“去找那盏魂灯?”洛星遥打断他,“仙君,我记忆恢复了。”他指向自己心口,“这里还留着三百年前你分给我的半缕元神——所以我能感应到...”
“你的本命元神根本不在灯里。”
“它在。”
“我体内。”
玄霄瞳孔骤缩。
窗外惊雷炸响,照亮床边铜镜。镜中映出的不是他们现在的身影,而是三百年前的场景——少年魔尊将染血的手按在玄霄心口,抽出的金光一分为二...
[这才是真正的结魂契。]
系统的声音突然从洛星遥口中传出,带着清鸿仙尊特有的温柔语调:
[好孩子,你终于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