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上完后,苏竹飞速地拿出明天早上要读的语文书,离开。
而许风平时就摸惯了,在后面磨磨蹭蹭了好久,总算在倒数第四个走出了教室。
回女寝的路不算短,而且要经过很多台阶。
走了大约三四分钟,许风站在306寝室门前,深吸了一口气。
这是她转住读的第一天,她想象过无数次新寝室的样子,却从未想过会与苏竹同住——那个教室里的冰山学霸,年级第一的传奇人物。
因为江尚酒只告诉她,这是个混合寝室,不仅有六班的,还有三班的。
“应该不会太糟吧……”许风小声嘀咕着,推开了门。
寝室中的景象瞬间涌进她的视野。
比想象中要整洁,四张床铺中两张已经铺好,靠窗的上边那张床上,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倚着墙壁低头阅读。
苏竹。
但与教室里那个一丝不苟的学霸形象截然不同。
此刻的苏竹摘掉了黑框眼镜,长发松散地垂在肩头,赤着的双脚随意交叠在一起。
最让许风惊讶的是,苏竹居然穿着一件印有卡通图案的居家T恤——一只憨态可掬的熊猫正抱着竹子冲她微笑。
听到开门声,苏竹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睛微微睁大。
两人四目相对的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
“呃……嗨。”许风率先打破沉默,声音比预想的要高八度,“原来我们真的是室友啊……”
付映影那家伙居然还真猜对了?
苏竹下意识合上书本,许风瞥见封面上《植物图鉴》几个烫金大字,书页间还探出一朵压干的紫色小花。
“嗯。”苏竹轻轻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脊,“江老师没告诉你吗?”
“没有啊!”许风拖着行李箱走进来,故意让轮子发出夸张的声响,“她只说我和三班的两个女生一个寝室,没想到第四个是你!”
苏竹软软地抬了下眼皮,“你的床是那边那个。”
是她的下铺位置。
许风把背包扔到指定床位上,好奇地环顾四周。
她看见,苏竹的床头柜上摆着几个小巧的玻璃瓶,里面装着不同颜色的土壤和石子,标签上写着整齐又不失大气的字迹。
“你喜欢植物?”许风忍不住问道,手指向那些瓶子。
苏竹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瞬,随即轻轻嗯了一声,把书本放到一旁,动作小心得像在对待什么珍宝。
许风突然想起什么,从背包里掏出一袋薯片,“吃吗?黄瓜味的。”
苏竹盯着那袋薯片看了两秒,摇了摇头。
但又很快点了点头,最后小声说,“谢谢。”
许风咧嘴笑了,直接把整袋薯片塞进苏竹手里,“别客气,以后不仅是同桌,还是室友啦!”
她转身开始整理自己的行李,故意制造出各种声响打破沉默,“天哪,我妈到底给我塞了多少衣服……”
身后传来薯片袋被轻轻打开的窸窣声。
许风偷偷回头,看见苏竹两只手捏着一片薯片小口咬着,像只谨慎的松鼠。
寝室亮着灯。
黄色的晕光在她的睫毛上跳跃,那颗泪痣变成了温暖的焦糖色。
“你的……”苏竹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羽毛,“你的洗漱用品可以放在右边第二个格子里。”
许风这才注意到卫生间门口的小架子已经被分成了四个区域,苏竹的部分整齐得令人发指——牙刷与牙膏平行摆放,毛巾折成完美的长方形。
“哇,你连这个都规划好了?”许风惊叹道,随即坏笑着凑近,“不过以后我可能会经常越界哦。”
苏竹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了。
她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许风这才发现她没戴眼镜),轻咳一声,“随你。”
许风突然注意到苏竹的床头挂着一个精致的小相框,但被刻意转向了墙壁。
正当她想问时,门外传来一阵嬉笑声——另外两个室友回来了。
“许风,你来了!”三班的林无影冲进来一把抱住她,“太好了!我们寝室终于齐了!”
另一个女生陈赫则好奇地看着苏竹,“苏大学霸今天回来得好早啊。”
苏竹已经恢复了那副清冷模样,轻轻点头算是回应。
许风敏锐地注意到她把那本《植物图鉴》迅速塞进了抽屉,同时悄悄抹掉了嘴角的薯片碎屑。
接下来的半小时里,寝室热闹非凡。
许风和两个新室友叽叽喳喳地交换着班级八卦,苏竹则安静地坐在床边,时不时翻动书页。
但许风注意到,每当她们笑得太大声时,苏竹的唇角也会跟着微微上扬。
第二道铃声响起时,许风终于收拾好了自己的领地——与苏竹的整洁形成鲜明对比,她的床铺像刚经历过一场小型爆炸。
“我要去洗澡了。”苏竹突然站起来,从衣柜里取出叠得方方正正的睡衣。
经过许风床边时,她停顿了一下,弯腰捡起一件掉在地上的外套,轻轻挂在了椅背上。
“谢谢你……”许风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呃,你要用我的小台灯吗?我看你喜欢在晚上看书,我那个小台灯对眼睛伤害小。”
她指着自己床头那盏星星形状的夜灯。
苏竹犹豫片刻,点了点头,“谢谢。”
浴室门关上后,林无影立刻凑过来,“天啊许风,你居然能和苏竹说这么多话!她从来不跟我们聊天的!”
“真的吗?”许风惊讶地问,“她人挺好的啊。”
陈赫做了个夸张的表情,“你是不知道,上次期末她发烧到39度还在刷题,我们想帮她打饭她都不要,说什么不麻烦别人……”
水声淅淅沥沥地传来,许风望向浴室磨砂玻璃上模糊的身影,心里泛起一丝奇怪的感觉。
那个在教室里,在学习成绩上光芒万丈的学霸,此刻看起来如此……孤独。
当苏竹擦着头发走出来时,寝室已经恢复了安静。
因为视角原因,许风没看见苏竹后背一闪而过的红痕,像雪地里蜿蜒的蛇。
此时,许风正趴在被窝里看小说,星星台灯温柔地亮着,在她指定的位置——苏竹的床头柜上。
“小台灯给你放那边去了。”许风头也不抬地说,“还有,我看了你的植物标本,超酷的!”
她假装在放小台灯时没发现苏竹床单上有零星血迹,而枕头旁边躺着半瓶染红的棉签。
苏竹怔在原地,湿发上的水珠滴落在锁骨上。
在台灯柔和的光线下,许风第一次看清了她没有眼镜遮挡的全貌——那双眼睛比想象中要大,眼角微微下垂,带着一种小动物般的无辜感。
“明天……”苏竹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明天早餐……要一起去食堂吗?”
许风猛地抬起头,小说啪嗒一声掉在床上。
她看到苏竹的手指紧紧绞着毛巾,指节发白,像是面对着什么洪水猛兽。
“当然!”许风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不过你得叫我起床,我超能睡懒觉的!”
她基本上早上就没去过食堂吃饭,而且每次都精准踩点,只能说是刚好不迟到。
苏竹轻轻点头,转身走向自己的床铺。
但许风确信自己看到了——那颗泪痣旁边,浮现出一个浅浅的酒窝,转瞬即逝,像夜空中一闪而过的流星。
不过,不出意外就要出意外了。
许风又又又失眠了。
凌晨二点多,许风面无表情地盯着上铺的床板,第一千次翻身后终于认命地叹了口气。
寝室里只有空调运转的细微声响和另外两个室友均匀的呼吸声。
她从枕头底下摸出手表,按亮,屏幕的冷光刺得眼睛生疼——才睡了不到两小时。
“死……”许风无声地咒骂着,把脸埋进枕头。
可这个枕头太硬了,像垫了块木板,无论怎么调整姿势,脖子都不舒服。
初中时躲在厕所隔间里的砸门声像烙在神经里的警报,而此刻她却想着苏竹均匀的呼吸声,似乎会成为她最好的镇静剂。
她又想起家里那个蓬软的羽绒枕,妈妈特意为她挑的,说是有助睡眠。
她真是服了,来住校时一不小心就拿错了枕头,这个硬邦邦的枕头,怎么睡得了嘛。
床架突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吱呀。
许风顿时僵住,生怕是自己频繁翻身吵醒了上铺的苏竹。
她屏住呼吸,竖起耳朵——
一个柔软的物体从天而降,精准地砸在她脸上。
许风差点惊叫出声,手忙脚乱地抓住那个袭击物——是苏竹的枕头。
淡蓝色的枕套,散发着淡淡的薰衣草香,触感像云朵一样柔软。
她困惑地抬头,借着窗外微弱的路灯光,看到上铺边缘垂下一缕黑发。
“……苏竹?”许风用气音呼唤,不确定对方是不是睡迷糊了。
或者说是睡着睡着不小心把枕头掉下来了?
虽然她知道这种可能性几乎等于零。
没有回应。
许风捏了捏那个枕头,犹豫要不要还回去。
正当她撑起身子时,又一个小东西落下来——这次是一张折成方块的便签纸。
许风手忙脚乱地接住,用手表屏幕的光照亮。
「你的枕头太硬,脖子会落枕。用我的。——苏竹」
字迹工整得不像是在黑暗中写的。
许风眨了眨眼,胸口突然涌上一股暖流。
她小心翼翼地把苏竹的枕头垫在脑后,果然舒服多了。
那个硬邦邦的旧枕头被她丢在了一边。
许风想了想,从枕头下的笔记本上撕下一角,写下「谢谢!你怎么还没睡?」然后把纸条和一块巧克力一起裹在纸巾里,轻轻抛向上铺。
纸巾包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被一只白皙的手稳稳接住。
片刻后,又一张纸条飘落。
「习惯了。你翻身的频率像在跳踢踏舞。」
许风捂住嘴憋笑,肩膀直抖。
她没想到苏竹还会开玩笑,这反差实在是太大了。
对不起,她真的很想笑,再加上她笑点本来就低的不行。
就接着写「对不起吵到你了!我认床,而且枕头真的很不舒服QAQ」
这次等得稍久一些。
当回复落下时,还伴随着一个小小的喷雾瓶。
「薰衣草精油喷雾,助眠的。喷在枕头上两下。别回纸条了,快睡。」
但许风□□油时突然僵住——喷雾瓶标签被刻意撕去一角,残留的“碳酸氢”三个字让她想起化学课上学的。
碳酸氢钠溶液,用于缓解皮肤灼伤。